趕到張曉所在的檢查室,她嗓子已經叫得沙啞了,但仍舊不停地扭動身體,被一左一右兩個護士死死按住,才沒有在病床上打滾,勉強讓醫生可以檢查。


    見我們進來,那醫生一臉驚恐,哆哆嗦嗦指著電腦上顯示的動態圖像,結結巴巴道:“你們看…看那是什麽?它在動耶,不是才一個月嗎?這五個月都不止了吧。”


    額的個神呀,那小家夥哪裏是在動哇,分明就是把張曉的子宮,當成了蹦床,在裏麵表演蹦床運動呢。


    我看了看張曉大汗淋漓,已經慘白到發青的臉頰,心中一涼,那東西在鬧下去,張曉絕對會活活疼死。


    不知為何,我忽然靈光一閃,湊到張曉跟前,對她大聲叫道:“張曉快說,你不會不要它!說你不會不要它!你快說啊!”


    常言道,病急亂投醫,張曉居然把我的話聽了進去。她牙關緊咬,幾乎從牙縫裏一個一個字地,往出來擠。


    “寶貝…媽媽…不會不…要你,求求你…不要鬧…了,媽媽…會把你…生…下來。”


    哇嗚……


    那種令人寒毛倒豎的嬰啼聲再度響起,但是這次居然莫名的柔和了許多。


    或許,就那句話起的作用吧。它隻是一個渴望媽媽把自己生下來的胎兒。


    張曉這孩子太邪門了,明明還是一團胚胎細胞,都懂得這些父母不要想自己,從而折磨媽媽,這簡直恐怖到無以言表。


    以前看過一篇報道,說一個嬰兒生下來,和誰都親近,就偏偏不喜歡自己的媽媽,被媽媽一抱,立即哭鬧不止。


    後來醫生詢問,才知道產婦懷著孩子時,總是說自己不想要這個孩子。


    大家揣測,胎兒大概是感受到母親的情緒,所以對產生了厭惡,所以一直不肯接受媽媽的親近。


    難道張曉的孩子,就是把那小孩兒,還要早慧的機靈鬼嗎?


    “呼…”張曉長舒一口氣,因疼痛撅起的臀部,無力落在病床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唉,停了停了!它沒動了!”那醫生指著電腦屏幕,萬分驚奇道。


    給孕婦照了十幾年的b超和彩超,這種奇事兒她還是第一次見。


    “這個寶寶它不想被流產。”吳淼眨巴眨巴大眼睛,難以置信道。


    彩超照完了,自從張曉說了那句話後,她肚子裏的東西,完全歸於平靜,正常到我們不敢相信,剛才發生的是事實。


    醫生一直說這胎古怪,所以立即向上報告,看能不能整個專家會診啥的。


    回到病房,張曉因為脫力而緩緩入睡,我們三個或坐或站,麵麵相覷,卻一言不發。


    良久,吳淼率先打破沉寂,她抬頭望了眼天花板,小聲揣測道:“我看靈異小說,像這種事兒多半都是…”


    她咽了口唾沫,不敢講那個字說出口。


    “…都是因為那東西。”


    何清音抬手就給了她腦袋一巴掌,沒好氣道:“叫你天天看小說,一天到晚盡胡說八道。”


    “哎呀,疼。打笨了你賠!”吳淼捂著腦袋,對她怒目而視。


    不過,都說了她的憤怒沒有絲毫殺傷力,所以何清音也沒有絲毫放在心上,轉頭問向我。


    “默。你說怎麽辦呀?”


    我沉吟片刻道:“要不讓張曉找家長來吧?這事情太大了,我們又沒經驗,萬一到時候出什麽問題,可就不好弄了。”


    等到下午,張曉悠悠醒來,我們又給她買好了飯菜,準備離開時,她抓住何清音的手,哀求我們別走,留下來陪她。


    她和室友關係不太好,同學更沒哈好多的,我們本身就是知情者。大概是把我們當成了救命稻草。


    我們稍微商量了一下,一致決定留下來陪她。


    這病房是個二人間,她旁邊那床位上的產婦,前一天剛出院,現在還沒有新入住的孕婦,所以正好空了下來。


    簡單洗漱一番後,何清音和張曉擠,我和吳淼擠。


    晚間關了燈,她們仨很快就入睡,但我卻一直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像這種情況,根據小說裏的情節,不該出現一個神通廣大的道士或者陰陽先生之類的,來大展神威嗎?


    在我苦苦思索的時候,吳淼翻了一個身,把我當抱枕一樣抱住,一隻腿還放在我的身上。同時嘴裏嗚嗚噥噥,還念念有詞的樣子。


    她抱得緊,床又小,不便掙脫,於是懶得去管她。


    醫院,也算陰氣最濃的地方之一了。這些天風特大,總是呼呼地刮個不停,拍打在窗戶上,好像時刻要破窗而入。


    樹葉在風中沙沙作響,像極了人的竊竊私語。


    我合上眼睛,進入冥思狀態,打算也去夢周公,這時,屋裏無端掛過一股冷風,溫度立即下降了好幾度,這莫名的詭異變化,讓渾身一驚,睡意全無。


    隱隱約約,我聽見地上有爬行的窸窣響聲,而且越來越我睡的床緩緩靠近。


    我不由得繃緊了全身的神經,緊緊閉上雙眼,反複催眠自己:“我看不見,我也聽不見,我什麽都感覺不到……”


    不知過了多久,那聲音終於消失,就在我準備鬆口氣的時候,腳那頭的被子微微一沉,仿佛被什麽壓了一下,我登時背脊一涼,差點當場喊出聲來。


    我能清晰地感覺到,好像一個四肢爬行動物,順著被子,一寸一寸向上爬來。


    而我身側的吳淼,卻睡得香甜無比,絲毫沒有受到它的影響,又翻了個身,背對著我繼續呼呼大睡。


    它爬上我的小腿,爬過我的膝蓋,最後爬過大腿,停下我的腹部,用它那一雙小小的前爪,在我小腹的部位按來按去。


    這番舉動,似乎是在探索我的肚子。我雙眼緊閉,牙關緊咬,兩隻手拳頭緊握,心髒猛烈的跳動,幾乎要從我的嗓子眼裏蹦出來。


    怎麽辦?早知道就不來了,至少來了也一定回學校去呀。。


    最後,也不知過了多久,它不再摸索,嘴裏還奇怪的“咦”了一聲,聽那語氣,似乎對不太滿意。


    接著,它又順著原路,慢慢返回。


    我長長舒了一口氣,如臨大赦,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倒著流入頭發裏。


    一陣冷風起,脖子一涼,很涼很涼,涼的我脖子僵硬到不能挪動。


    條件反射地伸手去摸,結果…哎喲媽呀,我摸到的並不是我的脖子,而是肉呼呼、濕噠噠、又冰涼冰涼的手臂一樣的東西。


    我立即睜眼一看,映入眼簾的,赫然是一張青灰色的嬰兒臉,臉上瀝著大滴大滴的液體,整個人好像剛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


    它的皮膚呈水泥灰的顏色,肌膚十分飽滿,就好注滿了水的氣球,似乎輕輕一碰就破裂,就會流出一地屍水來。


    難怪忽然脖子發涼,原來是它騎在我脖子上,而我手裏握著的,就是它肉乎乎的小腿。


    它看見我睜開眼睛,竟然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會心的微笑,但是由於肌肉僵硬,那個“微笑”比哭還難看。


    我呆愣愣的看著它,艱難的咽了口唾沫,腦袋頓時一片混沌,根本沒有任何思考能力。


    它嘴巴一張一合,發出聲音。然後,腦袋猛然向我湊近,接著一雙手按著我的肩膀,嘴巴大張,麵容變得異常凶狠,像清口水一樣的液體,不斷滴落在我臉上。


    我扯開嗓子大喊,卻發現它的陰氣扼住了我的喉嚨,半個字發不出來。


    它嘴裏流下的液體,愈來愈多,愈來愈急,最後就像大開的水龍頭,水柱噴射在我臉上,巨大的衝擊力讓我幾乎窒息,不斷地左右搖晃腦袋,企圖擺脫它的控製,但這都是枉然,眼前突然一黑,我失去了意識。


    ……


    當再次恢複意識,我發現自己注滿了水的小房間裏,全身赤果,周身被溫暖的液體包圍。我在裏麵緩緩遊動,那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隱藏在記憶的深處,生命的起點。


    隔著一層阻礙,我隱約聽見外麵有嘈雜的人聲,其中有憤怒的叫罵,冷酷的威脅,還有絕望的哭泣,以及最終的妥協。


    聽著這些對話,我情緒被莫名牽引,傷心的哭起來,或許是哭的太傷心了,後來竟然漸漸昏睡過去。


    場景切換。


    仍舊是一個充滿液體的小房間,但這水很冰,突然驚醒的我,顧不上好奇,立即努力地掙紮,拚命地哭喊。


    我在水中奮力撲騰,掙紮的過程中,水不斷從嘴巴,鼻子,眼睛,耳朵灌入我的身體裏,我絕望的哭喊,傳入自己耳中卻是嬰兒的啼哭。


    難道我變成嬰兒了嗎?我還沒思考出個所以然,一個男人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丫頭片子果然命硬,催產針都打不死。”說完還連呸了兩聲。


    接著,又響起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她言語中十分沒有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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