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還能聽到演武場上傳來的歡呼聲。


    李夢白渾身發抖,一路疾走回到自己的小院,將院子裏的東西亂砸一氣,鬱悶依舊沒有一絲輕減,反倒是將正在打理花圃的貼身丫鬟紅薯嚇得大哭:“公子,你這是幹什麽呀?”


    “別理我!”李夢白怒吼一聲。


    李夢白雖說是個“廢物”,但好歹是二莊主的獨子,在奴仆和下人心中的分量自然會有所不同,再加上他對紅薯從來都是和顏和色,從來沒有發過這麽大脾氣,紅薯被吼得一個魔怔,繼而雙手掩麵,嗚嗚嗚地哭著跑開了。


    紅薯,紅薯。


    李夢白記得這還是溫柔給起的名字,因為她說自己的貼身丫鬟叫紅茶,李夢白的貼身丫鬟就必須叫紅薯,紅薯紅茶,正好可以配成一對。


    “哈哈哈哈!”


    李夢白終於癲狂地大笑起來。


    為什麽,自己覺醒的是個廢戰魂?


    為什麽,六年努力還是無法帶來絲毫改變?


    為什麽,到最後居然還需要一個女子來保護?


    為什麽,老天爺你要這麽喪心病狂的玩弄我,讓我直接死掉豈不更幹淨?


    無數的不忿、不甘、不平之氣在李夢白的胸中匯聚,撐得他快要爆裂開來。


    “啊!”


    李夢白大叫一聲。


    這充滿不忿、不甘、不平之氣的聲音直上雲霄,似乎要將天宇刺破。


    這一聲喊叫,將六年來始終支持著李夢白微笑麵對一切的力氣全部花光,他頹然坐倒在地,一副虛脫萎靡、生無可戀的樣子。


    然而,就在此時,他感覺到自己的眉心輕輕一抖,又一抖,眉心深處,有某種悸動的感覺傳遞出來。


    眉心深處,便是魂宮,而魂宮,則是戰魂所居之處,是魂士精神之源泉、性命之所在、強大之根基。


    據說魂宮乃是世間最不可思議之物,不僅可孕育戰魂,更可大可小,大則可納四海八荒,小則僅容一絲念頭出入。


    李夢白精神一振,趕緊坐起身來,沉心靜氣,將意識投入到魂宮之中。


    魂宮說是“宮”,但其實就是一個看起來極大、似乎又極小的無形空間,李夢白的意識一進入,便看到其中一個七色斑斕的大氣泡正在散發著絢麗多彩的光芒。


    這,就是李夢白六年前覺醒的意境戰魂。


    還記得在覺醒儀式上,意境戰魂一經投影出來,便讓人驚訝其炫目的美麗。


    然而美麗並不意味著美好,當人們知道它是一個對於提升魂士戰鬥力沒有任何幫助的廢戰魂之後,留下的便是一波一波的嘲笑。


    不過李夢白的意識並沒有停留,而是徑直穿過意境戰魂,進入了戰魂內部。


    意境戰魂之內,居然還有空間,而這空間之中,充滿著無數的黑煙、霧氣、灰燼,還有各種各樣到處亂飛的殘破紙張,如果仔細觀察,還會發現有竹簡、棉帛、絲綢、書籍之類的東西漂浮其間。


    是的,外麵看起來好像透明氣泡一般的意境戰魂,實際上根本就不透明,內裏竟然別有玄機!


    事實上,在覺醒儀式後不久,李夢白就發現了自己戰魂的異常,但他猜測這應該是他穿越時火災造成的異變,因此也不敢告訴任何人,包括李青山。


    更何況,他嚐試過無數次,無論如何努力,意境空間裏漂浮著的那些東西,都朦朦朧朧的,好似籠罩著一層迷霧,根本看不清上麵到底有什麽。


    隻不過,這一次他的意識一進入,就發現了有些不一樣,其中一張像是被燒掉了一小半、四邊發毛發黑的殘破紙張竟然主動飄到了他的麵前。


    “這是什麽?”


    李夢白心下嘀咕,凝神望去,上麵竟然顯示出一行行的字跡來,好像是一張以狂草寫就的詩稿。


    “這詩稿感覺好熟悉!”


    李夢白有些疑惑,細細分辨之後,不由得心頭狂震:“竟然是南宋大詩人陸遊《劍南詩稿》中的名篇《寶劍吟》?!”


    幽人枕寶劍,殷殷夜有聲。


    人言劍化龍,直恐起風霆。


    不然憤狂虜,慨然思遐征。


    取酒起酹劍,至寶當潛形。


    豈無知君者,時來自施行。


    一匣有餘地,胡為鳴不平?


    不自覺地,李夢白就將殘破詩稿上的文字誦念了出來。


    他還記得,穿越前勤工儉學的古籍博物院中,確實有一本被考證為正品的《劍南詩稿》,據說是陸遊親自書寫整理的原本,當時李夢白還專門進行過深入了解。


    《寶劍吟》是《劍南詩稿》中的名篇,也是陸遊的代表作之一,如果用通俗易懂的方式來表達這首詩的含義,那就是——


    落魄者枕著寶劍入眠,它每晚都會發出殷殷的嘯鳴。


    人們說寶劍應該化作飛龍,或者興起風暴雷霆。


    再不然就是憤恨敵人猖狂,氣昂昂想要去殺伐遠征。


    但我隻能取一杯酒來祭奠你啊,安慰你珍寶應該要隱跡藏形。


    放心吧,這世間怎麽會沒有你的知音?時機一到便會讓你施展本領。


    劍匣中已有你活動的餘地,為什麽還要時刻發出不平的鳴聲?


    可以說,生活在那個蒙受苦難與恥辱的時代,陸遊一生的抱負都沒有得以施展,而這首《寶劍吟》,更是以落魄者和寶劍之間的相依為命和安慰話語,將陸遊一生的憤懣、不平淋漓盡致地表現了出來。


    孤獨、落魄、壯誌難酬、無人傾訴、心有不甘……


    這和李夢白當前的狀態幾乎如出一轍,雖然一個是因為國仇家恨,一個是因為自身境遇,但李夢白卻能夠深切體會個中滋味。


    “轟”的一聲,就在李夢白念頭生滅之間,《寶劍吟》殘篇突然一下碎為粉末,四散炸開消失不見。


    隨後,意境空間內有無數虛影生出並快速匯聚到一起,最後竟然形成一柄劍的樣子,懸停在意境空間之內。


    這柄劍,長短大小和普通的劍也沒什麽區別,但劍身亮若秋水,劍鋒急速顫動,像是被壓抑太久,就要脫離束縛從意境空間飛出來一般。


    就在同一時間,李夢白發覺紅薯扔在院子裏的一柄鐵質花鋤,似乎和自己生出了某種無法言說的感應,四周的空氣之中,竟然有絲絲魂力湧入眉心,滋養著魂宮。


    李夢白大感意外,又有些傻眼。


    “這,難道是劍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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