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郊白骨臥枯沙,其鬼銜怨苦奈何,半夜數聲淒慘席,十年幾度慘幹戈。


    我娘早年因病去世,爹為維持生計外出打工,我則跟著爺爺奶奶在農村裏的農坯房裏生活,屋子後麵有座無名孤墳,多年沒人打理,墳土上已經長滿了野草。


    隻有爺爺年複一年,日複一日給它磕頭燒香。


    我問爺爺,問他為啥給一個不知姓名,毫不相幹的死人磕頭。爺爺卻始終抿著嘴唇,搖頭不語。


    我九歲那年,村子裏決定修一條經過我家屋後兒的公路,修路就必須得把那座無名孤墳給遷走,這對我家來說啊,本來算是樁便利好事,但是事情卻招到了爺爺的極力反對。


    為此,這件事甚至驚動了村子裏的領導來組團來勸說爺爺。


    他們說,屋後修路,這意味著千裏來龍,這是福蔭子孫的好事兒啊!


    不曾想,爺爺聽了後反應更大,甚至指著一幫人的鼻子破口大罵,死活不肯應允,鄉裏的領導差點兒擼起袖子跟爺爺幹了起來。


    被村民勸下後,回去直接發了個文件。


    第二天晚上,就有一群人趁著夜色偷偷摸摸的趕到我家屋後,偷偷地把墳墓給挖開了,準備把棺材抬到墳塋地重新下葬安棺。


    本來直接重新把棺材下葬了,爺爺就算再固執也隻能接受現實了。


    可偏偏事與願違!


    在那群人抬著棺材小心翼翼經過我家前門的時候,繃棺材的四個草繩竟然齊刷刷地斷掉了,棺材安安穩穩的落在了我家門口。


    聲音驚醒了爺爺,奶奶和我,爺爺跑到門前一看,扭頭回廚房拿起殺豬刀要跟那些人拚命,搞得村子裏雞飛狗跳,原本寂靜的村子瞬間鬧騰了起來。


    村子裏老一輩的人磨破嘴皮子才把他勸阻下來,而爺爺接下來卻做了件讓在場的所有人戳著脊梁骨罵的事情。


    在我們這麽個小地方,遷墳是件麻煩事兒,農村講究的是落地下葬,棺材落地的地方,就是下葬的地方。


    但是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更何況這棺材還偏偏落在了我家門口。


    村子裏的村民全都以為爺爺最多固執到會把棺材重新埋回我家屋後,可爺爺卻伸出幹枯的手指指著家門口說:“罷了,這是天意,棺材既然落在了門口,那就埋在這裏吧。”


    話罷,爺爺當即轉身回屋找了把下田幹活用的鋤頭,在我家門口挖起了一個寬一米五,長兩米,深度兩米的土坑。這可嚇壞了過路的村裏人,老一輩的紛紛上前阻攔爺爺,不讓他再動手,說:“門前修墳,那可是要斷子絕孫的!絕對使不得啊!”


    可爺爺是個油鹽不進的老古板,認定的事兒沒人能改變,不管是誰勸都沒用,包括我奶奶在一邊阻攔也沒多大的用。


    這氣的奶奶呼天搶地,氣的當場差點兒沒背過去。


    眼看新的土坑越挖越大,眼見勸不下來了,奶奶幹脆也轉身回屋拿出了一把鋤頭,氣衝衝的衝出門哐當哐當的就對著棺材是一陣猛砸,還邊砸邊罵,想要看看棺材裏到底裝了什麽,竟然能讓爺爺如此不忌諱祖上流傳下來的規矩。


    爺爺還沒來得及攔住,隻聽見“哢嚓”一聲脆響,棺材就被奶奶用鋤頭砸出了一個兩個拳頭這麽大的大洞。


    原本激動到極點的奶奶看了棺內一眼,卻突然安靜了下來,丟下手中的鋤頭徑直回屋,此後再也沒說半句話,也不再阻撓爺爺了。


    年幼的我好奇心重,也想上前去看看這棺材裏到底裝了什麽,但卻被我爺爺一把攔了下來,給了我一個腦瓜崩,把我攆進了屋子。


    當天,爺爺不停歇整整忙活了一個晚上,才把棺材重新埋進土裏,而後在家門口,修了一個小土堆。


    屋後墳移走了,棺材也埋了,一切好像又恢複了往日村裏的平靜。隻是家門口多了一個小墳丘,至此再也沒有村子裏的人願意來我家串串門嘮嘮嗑了。


    爺爺對此呢,是不管不問,每天依舊慣例都會給門口的小墳丘燒紙磕頭,而奶奶似乎也接受了事實,不再在我麵前提及墳丘的事情。


    我那會特別好奇,問爺爺:“爺爺,爺爺,那棺材裏到底有什麽啊?”


    爺爺吧嗒吧嗒抽了幾口旱煙,敷衍地回答了我:“棺材裏能裝啥子,死人唄!”


    其他的事情,隻字不提。


    時間一點點過去了,原本我以為我永遠都不會知道那口棺材的秘密了,直到墳墓修好的第七天,村子裏忽然穿出流言蜚語,說是每晚半夜和淩晨,都在我家門口看到一個奇怪的女人!


    一開始,我以為這些話都是村子裏的人以訛傳訛編造出來的罷了,但是一天天過去,他們的話卻越說越真。


    雖然這些話,自然而然也傳到了爺爺和奶奶的耳朵裏,但是他們對此卻絲毫不關心。


    我實在忍不住了,就直接問爺爺奶奶,說:“我聽村子裏的人說,有個女人每天都會站在我們家門口,是棺材裏的鬼麽……”


    還未說完,爺爺就直接給了我一個腦瓜崩兒,說:“世上無鬼神,都是人在鬧騰,別聽村子裏的人瞎說。”


    爺爺奶奶雖然這麽跟我說,但也全然不是沒受這些言論影響。


    比如,接下來的幾天每餐吃飯之前,爺爺奶奶都會在飯桌上多擺上一副碗筷,先擱上十來分鍾,撤下那副碗筷之後,我們才能接著上桌吃飯。


    農村人講究這些,每每逢年過節,或者是黑白喜事都會擺置上碗筷,請家裏已經死去的長輩先人回家吃飯。


    除此之外,奶奶還專門煮上了豬頭肉,插上香之後把家裏的財神爺,灶王爺,土地爺全部都祭拜一遍,最後把豬頭肉端到家門口那墳墓前放下。


    爺爺雖然跟我說世上無鬼神,都是人在鬧騰,但是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很清楚的告訴我,我們家是真的被鬼纏上了!他們這是在求神拜佛,求庇佑啊!


    爺爺奶奶這樣的行為讓我越發感到害怕,晚上睡覺躺在床上也總感覺有鬼站在屋外往屋子裏看,甚至還想著那個來路不明,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女人就站在窗戶旁看著床上的我。


    越想越多,越想越睡不著覺。


    也不管多熱,直接蒙著被子不敢往窗戶外多看一眼,生怕被那女人發現了我,也不知道在床上躺了多久,困到極點的我實在熬不下去了,迷迷糊糊之中睡了過去。


    可剛睡下一會兒,我突然聽見奶奶大喊大叫的聲音!


    “你這個瞎了眼的短命鬼,那可是你的兒啊!”


    奶奶喊完,緊接著就是棍棒的聲音,我驚醒後忙探頭出去看,看見奶奶站在我的房間裏,手裏拿著扁擔,正怒不可偈往一個偏著腦袋的女人身上砸,奶奶每往她身上砸一下,她都會趔趔趄趄的偏兩步,奶奶手裏的扁擔似乎不費力,一下接著一下往她身上打,打了約摸十來下,那女人才轉過身去,一把推開了奶奶,肢體很僵硬的跑出了房門。


    那女人跑了之後,我才感覺到後怕,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之後過了一會,爺爺才出外門衝了進來,進門就問:“那個婆娘呢,在哪呢!”


    奶奶抱著我,喘著粗氣回答:“跑了!”


    爺爺馬上追了出去,不過一會兒又回來了,抽出煙槍裝了袋煙抽了起來,一臉不解道:“門都關的好好地,她是咋進來的!”


    奶奶聽了這話,大發雷霆上前抽出了爺爺手裏的煙槍啪嗒一聲扔在了地上,又狠狠地跺上幾腳,一臉怨恨的看著爺爺,說:“還不是怪你,非得把棺材安葬在家門口!”


    爺爺根本不管我是不是被嚇哭了,聽著奶奶吼他,站起身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奶奶臉上,並大罵:“你他娘的現在曉得麻煩了,當初她生安娃子的時候,你個黑良心咋就不留她一條命呢。”


    而到這個時候我才明白過來,剛才那個站在床前偏著腦袋看我,奶奶敲打的女人,竟然是我死去的娘。


    爺爺奶奶吵了好一陣才安靜下來,安靜下來之後爺爺直接出門抽煙去了,奶奶到床邊安撫我,給我蓋好被子讓我安心睡覺,在奶奶離開房間的時候,我問她:“奶奶,剛才那個是我娘麽?”


    奶奶隻恩了聲,然後就出了門,我連多問的機會都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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