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陸元修皺起眉頭,看了看眾人,又看了看顧心嵐,似乎想說什麽又憋了回去。


    “說呀!”


    吳桂香瞪著他,步步緊逼。


    “吳大娘!”陸元修深吸了一口氣,聲音冷了下來:“本來心嵐妹妹失蹤了,我也暫且不打算娶親,隻想一心考取功名,眼看著就要秋試了,正是要緊讀書的時候,就算要娶,那也不是現在。”


    雖然話是這麽說,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這是壓根都不打算娶了。


    “那你給我個準信,哪年哪月,就算是十年八年的,我們家心嵐也等得起。”


    吳桂香像一隻護崽的老母雞一樣,把顧心嵐護在身下,顧心嵐似乎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麽,隻瞪著一雙眼睛打量著眾人。


    這話一出,不少人都對陸元修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他這是被人賴上了。


    陸元修的怒氣壓不住了。


    “吳大娘,你還不明白嗎心嵐妹妹失蹤了這麽久,誰知道她在外麵經曆了什麽,說不定早已經被人……清白不保的人,我怎麽能娶”


    他快速說完這些,胸口微微起伏著,似乎受到了極大的侮辱。


    周圍的人更安靜了。


    其實被人販子拐走的人,會經曆什麽大家都心知肚明,可不會有一個人當著人家的麵說出來的,這實在太殘忍了。


    果然,他話音剛落,吳桂香就已經撲了上去。


    “你說啥你憑啥這樣說我閨女我撕爛你的嘴!”


    “啊!”


    陸元修沒有防備,又是一個文弱書生,毫無懸念地被撲倒在地。


    吳桂香根本顧不得什麽形象,什麽男女大防,揪著他的領子就是一個耳光,啪的一聲,清脆響亮。


    “我打死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我打死你!”


    她一邊說一邊揮舞著巴掌,眨眼間好幾巴掌已經打過去了,陸元修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了起來,卻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桂香!”


    突然一個長相平和的婦女從人群中衝了出來,攔住了吳桂香。


    “桂香,元修他說話不中聽,我回去打他,心嵐受了那麽大驚嚇,你不能讓她一直呆在這裏,被人家當笑話似的看吧……”


    最後一句話她壓低了聲音,很明顯是真的為了顧心嵐好。


    吳桂香這一巴掌遲遲打不下去,眼淚又落了下來。


    “我的命怎麽這麽苦哦……丈夫沒了,女兒成了這樣,還要被人嚼舌根子呀。”


    “你女兒好歹回來了,大家夥這麽多人,有多少人的親人都回不來了,快別哭了,讓大夥也跟著傷心。”


    不得不說,這女人的勸說很有效果,一針見血。


    吳桂香不好意思地看了眾人一眼,立馬止住了哭聲,狠狠地剜了陸元修一眼,便向旁邊拉起顧心嵐。


    “心嵐,咱們回家了。”


    “大家夥,讓你們看笑話了。”


    誰也沒有笑她,有的隻是羨慕,還有人用責怪的目光看著陸元修。


    眾人都自覺讓開一條路,讓母女二人過去。


    路過陸元修的時候,顧心嵐突然大聲開口,發出一陣很難聽的聲音。


    “關,關雎鳩……在河……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雖然隻是短短四句話,但她說得很費力,也難為眾人能夠聽清。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很多人都歎了口氣。


    在顧心嵐失蹤之前,她和陸元修關係極好,陸元修抱著本書整天教她認字,顧心嵐看樣子現在已經不認人了,居然還記得這個,她唯一記得的是和陸元修有關的東西,再看陸元修的態度,唉……


    陸元修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他從未覺得這幾句話如此刺耳。


    等兩個人徹底走遠了,陸元修才從地上爬了起來,頂著眾人的目光,有些責怪地跟剛才勸吳桂香的那個婦女說:“娘,你剛才看著她打我,你也不管管。”


    楊柳啐了他一口:“你說話那麽難聽,別說她想打你,連我都想打你了,快回家去,別給我丟人。”


    陸元修氣得都快冒煙了,路過人群的這兩步路變得無比漫長,每走一步就有一道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好像在上刑。


    “陸元修是吧,你臉上受傷了,給,這是我自己做的藥丸子,吃了好得快一些。”


    突然麵前多了一隻手,上麵放著黑漆漆的藥丸子,散發著一股奇特的臭味。


    陸元修愣了一下,轉頭就看見一個熟悉的麵孔,秀氣的臉,清澈的眼睛,讓人一看就能卸下防備。


    這不是新搬來的那個大夫嗎


    難得這麽多人裏有一個沒有用異樣眼光看著他的,陸元修莫名對容芷就多了幾分好感,想都沒想就接了過來。


    “謝謝。”


    等陸元修走了,人群也散去了,劉宏若無其事地回了家,好像全程都是一個看熱鬧的。


    夏雲霆問容芷:“你剛才給他的什麽藥丸,怎麽聞起來有些熟悉”


    “奧,上次種在圍牆外麵沒用完的鬼蠅草,我做成藥丸子了。”


    鬼蠅草……


    夏雲霆一下子就想起來那地獄一般的味道,聞一聞就險些要升天了,要是吃下去還得了。


    “這東西能治外傷”


    “不能。”


    “那你還……”


    “有一種治療方法叫注意力轉移法,好比撓癢癢,當你身上癢的時候,用指甲撓並不能止癢,隻是會讓身體產生一種疼痛,這種痛感蓋過了癢感,我的藥丸子也是一樣,鬼蠅草奇臭無比,他吃了藥丸子之後滿口滿鼻都是臭味,就沒有心思在意自己臉上那點傷了。”


    容芷解釋得一本正經,夏雲霆卻覺得哪哪都不對勁


    “你根本就是在耍他吧。”


    “真聰明。”


    容芷揚唇一笑,隨後想起陸元修,臉上又帶了些鄙視。


    “我最看不慣這種人。”


    “你覺得他應該娶顧心嵐嗎”


    “不,娶誰是他的自由,與我無關,但是他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那樣的話,讓小姑娘以後還怎麽嫁人,名聲對姑娘何其重要,他一個讀書人不可能不知道,卻還是這樣說,就憑這一點,一顆丸子還算少的。”


    原來如此。


    這一點夏雲霆也很同意,他剛才那話確實難聽了些。


    二人回去之後,容芷又把之前晾曬好的藥材重新整理了一遍,準備明天去濟世堂送藥。


    雖說已經得到了楚傾則的一些線索,但畢竟還沒有拿到證據,藥還是要送一陣子的。


    就在容芷把一捆一捆的藥材放進背簍的時候,夏雲霆也在收拾廂房的機關,雖說容芷知道夏雲霆在院子裏麵布置了一些機關陷阱,但廂房裏麵很明顯是臨時布置的。


    “你覺得劉宏今天晚上會有所行動嗎”容芷問。


    “不好說,盯著要緊。”


    到了晚上,夏雲霆和容芷果然去顧心嵐家盯著了。


    顧心嵐家院子倒是挺大的,隻是裏麵亂糟糟的,一看就不經常收拾,月光打在院子裏的水井上,井邊的一桶水還反射著月光。


    二人躲在主屋牆根下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屏氣凝神,全神貫注,大約等到後半夜,突然發現有一個人影順牆翻了進來,悄無聲息落在了地上。


    “來了!”


    夏雲霆和容芷提高了警惕。


    “沒想到他輕功還不錯。”容芷眯起眼睛。


    劉宏左右看了看,並沒有發現容芷和夏雲霆,於是放下心來,來到主屋右側那間屋子窗外,打開窗子跳了進去。


    幾乎是同一時刻,容芷和夏雲霆也來到了窗戶下麵,借著月色,二人看見劉宏進去之後立馬將床上的人拎了起來,又快速向窗子這邊來,看樣子是準備把人帶出去。


    整個過程速度極快,幾乎不到三息時間,眼看著麵前多了一個黑影,劉宏就要跑了,容芷伸長腿擋在了地上,下一刻,高大的身影砰的一下摔了下去,也失去了對手上人的控製。


    顧心嵐扯掉嘴邊的布,剛要喊出來,就被容芷捂住了嘴。


    夏雲霆早已經將劉宏控製住。


    劉宏看著自己身後的二人,一臉的不敢置信,他們兩個怎麽在這裏,明明剛才沒看見呀。


    然而已經晚了,他剛才做的一切都被他們看得清清楚楚。


    夏雲霆向前一推他,劉宏隻好向外麵走去。


    容芷看著驚魂未定的顧心嵐,低聲安慰:“別怕,沒事了,趕緊回去睡覺吧,別嚇到了你娘。”


    小姑娘點了點頭,手腳並用地又從窗子裏鑽了回去。


    容芷離開的時候,房間裏點起了燈,容芷聽見一個焦急的聲音問:“心嵐,剛才啥動靜啊”


    夏雲霆一直把劉宏帶到了鬼宅,一沒捆綁,二沒威脅,夏雲霆甚至對劉宏沒有任何防備,隻盯著門口,等容芷回來。


    劉宏站在旁邊,一動不敢動,他原本以為,自己和眼前這人體型相當,武力也差不了多少,真動起手,他未必會吃虧,所以這一路上,他根本沒想著如何逃跑,而是在冷靜思考如何解釋自己剛才的行為。


    但真到了他家,這個夏雷就往那一站,沒說一句話,竟莫名讓他有一種恐懼的感覺,仿佛隻要他敢逃跑,等待他的隻有死路一條。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種感覺。


    “你……到底是什麽人”


    劉宏終究還是好奇問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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