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許雲錦住的營帳,官東月已經收到消息打了熱水來了。


    許雲錦脫下衣服隻見腰上的箭傷處正在往外滲血,手臂上的傷口倒是還好,不嚴重。


    裴冉和官東月一個去拿藥,一個負責給她清洗消毒。


    「嘶。」


    酒精倒上去的那一刻,許雲錦忍不住齜牙咧嘴的,想著長痛不如短痛,官東月咬咬牙繼續消毒。


    許雲錦不想在此時浪費時間,強忍住疼痛,咬緊了牙關。


    等到消完毒後,裴冉幫著上了藥,才給她包紮好。


    整個過程不到一刻鍾,一包紮完許雲錦就穿上了衣服出去了。


    到了傷兵營,韓大夫和另外一個大夫帶著醫童正在準備一會兒要用到的東西,其餘的幾個大夫都跟著去接應傷患去了。


    許雲錦直接走到羅菘藍兄妹兩麵前安排道:


    「菘藍、天冬,你們兩待會兒負責給情況傷口不是很複雜的士兵縫合,能做到嗎?」


    兩人一愣,隨即大聲的保證道:


    「能!」


    許雲錦相信兩人的能力,他們今年十一歲半了,跟著許雲錦的時間可比韓謙他們長多了。


    「阿冉姐姐、冬月姐姐,你們在一旁幫她們。」


    許雲錦身邊的三大丫鬟,現在在做許雲錦醫助這件事上已經得心應手了。


    裴冉更是和許雲錦默契十足,兩人都是能跟得上做手術的流程的。


    「韓謙、任年,你們一會兒跟我一起處理重傷的人,尤其是受了箭傷的。


    韓大夫,您老醫術好,一會兒若是有中箭的將士送來,您老盡力保住他們的命,剩下的交給我。」


    許雲錦觀察過那肩頭,十分陰毒,若是插入人體,拔出來便會形成一個四分五裂破碎得不成樣子的傷口。


    並且血流不止,若是不及時止血縫合的話,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


    眾人對許雲錦的醫術都十分信任,單憑她來那日露的一手,眾人就願意聽她的安排。


    許雲錦剛把事情安排好沒一會兒,第一批傷兵便送了回來。


    不出許雲錦所料,這些將士們都是受的箭傷,讓眾人慶幸的是,北蠻的那弓弩車威力是大、防禦性也強。


    但同時也有個弊端,那便是準頭不行,也就是因此,這些士兵才保住了一條小命。


    但救治的時候便是另一道鬼門關,就連查看了傷口的許雲錦都忍不住擰眉。


    「刀。」


    許雲錦一伸手,任年便十分配合的給了許雲錦一把薄而鋒利的小刀。


    許雲錦小心翼翼的用刀沿著箭插入的地方劃開皮膚,隨後深吸了一口氣。


    一把將箭頭拔了出來,血跡瞬間噴灑在她的臉上。


    原本喝了藥早已暈過去的將士都忍不住痛哼出聲。


    「銀針。」


    韓謙迅速將銀針遞給她,許雲錦手速極快的將針紮在止血的穴位上。


    沒一會兒出血的跡象減緩,但許雲錦知道這隻是暫時的,堅持不了多久。


    用鑷子夾出因為拔箭而形成的碎肉,在銀針的效用失效前,許雲錦迅速地開始消毒縫合。


    這破爛的傷口,許雲錦縫合都覺得難度很大,任年和韓謙在一旁看著都覺得佩服。


    但許雲錦的手速一點也沒慢下來,她知道,她慢下來,死的就不止是這一個士兵。


    「任年,你收尾。」


    許雲錦很是迅速的將第一個患者縫合完,來不及進行後續的工作,便將後續工作交給了任年。


    之後又帶著韓謙去給下一個人處理傷口,一個時辰過


    去了,大軍已經回來了。


    許雲錦還是沒有停下救人的手,盡管韓大夫已經用了全力保住將士們的性命,但還是有很多人沒堅持住。


    輪到最後一個人的時候,許雲錦正要開始給他拔箭,卻發現他還沒喝藥,許雲錦擰眉正想發火。


    小將士卻很是膽大包天的扯住了許雲錦的手:


    「郡郡主,是我自己不想喝藥了,我知道我撐不住了,所以有些話想說。」


    許雲錦沒說話,想要掙開小將士的手開始救治,但是小將士臨終前的力道很大,死死的抓住不放開。


    「郡主,等我死了之後,您能替我去看看我爹娘嗎,我都好幾年沒見過他們了。


    麻煩幫我告訴他們,兒子不孝,先走一步了。


    還有村頭李家的姑娘,我與她自幼定親,她還在等我回去八抬大轎娶她進門讓她享福呢。


    但是我要食言了,希望她以後能找個好人家,不用一輩子提心吊膽的。」


    小將士說到這裏的時候,周圍聽著的人都忍不住紅了眼眶,就連情緒一向不外露的裴冉亦是。


    「好。」


    許雲錦回握住小將士的手,眼裏滿是悲痛,小將士聞言扯開一抹笑,他說:


    「郡主,我下輩子不想再打仗了。」


    「好,下輩子一定沒有戰爭了。」


    得到許雲錦的肯定,小將士安詳的閉上了雙眼,握住許雲錦的手也垂到了一旁。


    許雲錦怔怔的站在原地,一滴淚從眼角滑落。


    其他人見此一幕,皆是不忍,做大夫的要見證很多死亡,但做軍醫的,不止見得多。


    很多時候明明能救的,但卻因為各種原因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丟了性命。


    韓大夫不忍見許雲錦一個小姑娘這樣,給官東月和裴冉使了個眼色讓她們將人帶了出去。


    此時已經是下午了,天還亮著,但那束光卻始終照不進有些地方。


    小將士這鮮活的生命終究是留在了黑暗的地底下。


    一直守候在傷兵營外的,除了元軒外,還有一個眾人意想不到的人。


    「哥。」


    許雲錦聲音沙啞的叫了一聲,許雲清隻是「嗯」了一下。


    走上前去疼惜地抱住自家妹妹,讓她能有個悄悄哭泣的地方。


    就這樣,眾人看著許雲錦將臉整個埋在許雲清身上,發出小獸般的嗚咽聲。


    過了許久許久,久到眾人都以為她睡著了,許雲錦才小孩子似的在許雲清肩膀上晃動了幾下腦袋。


    感覺到眼淚已經全擦在許雲清的衣服上了,許雲錦才把頭抬起來。


    隻見許雲清肩膀上的衣服皺巴巴的,上麵一片濕潤。


    而許雲錦雙眼通紅,像小兔子一樣,幾人見了趕緊帶著她回了營帳。


    從早上出門兒到現在,許雲錦一口水都沒進過,得虧官東月得空的時候回來用陶罐熬了點小米粥。


    此刻裴冉正用熱帕子給許雲錦敷眼睛,生怕她一會兒頂著一雙腫泡眼。


    沒一會兒,官東月便端著香噴噴的小米粥上來了,許雲錦狼吞虎咽的開始吃飯。


    看那模樣是餓壞了,元軒幾人眼裏都透著心疼。


    一陶罐的小米粥,許雲錦硬是一個人給造完了,最後甚至還打了個大大的飽嗝。


    「哥,你怎麽來了?」


    許雲錦問這話的時候有些心虛,她來軍營是玩野了,都敢上戰場殺敵了。


    但是許雲清仿佛沒注意她偷瞄過來的眼神兒,將自己來的目的說了出來:


    「雪災之後北方元氣大傷,又加上現在隻剩含山


    關沒收複,聖上想要一部分難民返鄉活躍活躍北方的人氣。


    現在告示已經發到各地了,師傅讓我來南雲縣曆練幾個月,秋闈時直接回九江參加考試。


    本是替師傅給老將軍帶話,沒曾想竟是在此遇到你們。」


    趙太師這建議不錯,現在整個北方都是百廢待興的時候。


    許雲清來這裏所學所見說的都比在京城多多了,對他之後不管是考試還是當官都有很大的幫助。


    想到今日的事,許雲錦既憤怒、又悲痛,問起元軒他們走後的後續。


    「我們走後戰況如何?」


    「我們的援兵先到,原本我們都快到殺到弓弩車的附近了,但是敵方的援兵也到了。


    為了減少不必要的傷亡,老將軍下令讓我們全部撤離了,對方也拔營撤回含山關內了。」


    元軒說話和往常一樣,但眾人還是從他話裏聽出憤怒與悲痛。


    「對了,我們帶回來那個臥底呢?」


    說起這個身邊幾人的殺意瞬間彌漫在整個營帳,就連官東月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都恨不得將人千刀萬剮。


    更不論元軒和許雲清,若不是這人還有點用,怕是早被他們淩遲處死了。


    「嘴很嚴,老將軍下令將他掛在大營外了。」


    向老將軍親自審問,那人倒是強,死到臨頭了寧願受苦也不願開口。


    或許還抱著被救出去的幻想吧,但他想多了,遇上許雲清兄妹,他的下場就隻能是乖乖開口。


    「嘴嚴?哥一會兒你去審審,要是還不張嘴,就讓我來。」


    許雲錦一臉不屑的說道,嘴硬的犯人遇上他們兄妹倆算是栽了。


    許家幾個男人和元軒都曾多次囑咐過許雲錦,若非萬不得已,不得在外使用催眠的辦法來審問人。


    若是沒被發現還好,被發現了那可就不是一兩句話能說得清楚的了。


    到時候就算是信任再許雲錦,齊仁也免不得多想。


    所以到目前為止,許雲錦這個能力連張氏幾個婦人都不甚清楚。


    「好。」


    許雲清應聲,眼裏閃過一抹幽光,敢暗算他的妹妹,他得想想怎麽折磨才好。


    掛在大營外的二狗突然覺得一陣涼風吹過,比被掛在冰天雪地裏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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