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榮華就那樣含著一絲淺笑看著謝頌華,在旁人眼裏,這個笑容隻是顯得這位小公爺平易近人,性格溫和。


    可落在謝頌華的眼裏,分明就不是那麽回事。


    謝思華就坐在謝頌華前麵,眼珠子一轉,便解釋道:“小公爺有所不知,我四姐姐才出生就跟三姐姐抱錯了,她一直在鄉下長大,最近才找回來,跟我們重新序齒呢!”


    她說著便含著幾分譏諷地掃過謝頌華的臉,才又道:“若我四姐有什麽不懂規矩冒犯了小公爺的地方,還請小公爺多體諒。”


    葉容時聞言便似笑非笑地看著謝頌華,“哦!原來如此,你是才從鄉下來的,怪不得……”


    他這一句話,就讓前麵幾個人都忍不住掩口笑了。


    謝淑華的目光自謝頌華身上掃過,嘴角便翹起了一絲弧度。


    謝頌華卻被他那意味深長的一個“哦”字鬧得忐忑不安,這個人該不會把那天的事情說出來吧!


    還是先道個歉要緊,“是是是,我不懂規矩,小公爺大人不記小人過。”


    “噗……”


    前麵謝思華一聽這話,就笑了出來,“四姐,這句話不是這樣用的,你又還沒得罪小公爺!”


    謝頌華懶得理她,隻朝葉容時心虛一笑,然後趕緊裝著看書的樣子。


    前頭謝長清已經問到了謝淑華,問的是什麽謝頌華也聽不懂。


    不過看謝長清麵上露出的滿意之色,再看謝淑華回答得頭頭是道的樣子,應當回答得不錯。


    而且右邊那幾個世家公子動作雖然不明顯,但顯然都已經被她吸引住了,有事沒事地都要看她兩眼。


    “切!”前麵謝思華就不屑地咕噥了一句,“就喜歡出風頭。”


    這也是她出不了這個風頭吧!謝頌華心裏暗想,這一次便果真認認真真地看起了手裏的書。


    當初讀書隻學過《論語》裏幾則比較膾炙人口的,其他大部分都沒有學過,而且這個時代的書……


    豎排繁體不說,還沒有分句讀。


    謝頌華不得不接受這麽個現實,在這裏,她真的就是個半文盲。


    “誒,你要是不懂的,可以問我呀!”


    謝頌華微微一扭頭,就發現葉容時拿了一摞書放在胳膊肘下麵墊著,整個人歪在椅子上,明明一樣的矮凳,愣是給他坐出了沙發的效果。


    他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謝頌華,一雙桃花眼說不出的風流,簡直把紈絝兩個字寫在了腦門上。


    謝頌華不理他,老老實實啃書本。


    “誒,不對,你這裏斷錯句了。”


    “這樣讀意思就錯啦!”


    “不不不,這個字念‘莫’不念沒。”


    “……”


    這邊的動靜自然也避不過其他人,前頭便有竊竊的笑聲響起。


    謝頌華隻覺得自己額角青筋在跳,他是個古人了不起麽!


    她這不是才剛開始學嗎!有什麽好得意的!


    謝頌華幹脆不再輕聲誦讀,轉而拿出紙筆,我抄寫總行了吧!


    “你的墨還沒研好,太淡啦!”


    “你這個字……確實不咋好。”


    “不要急,慢慢來,誒,對對對,手腕要打直。”


    “……”


    謝頌華忍到極限,終於忍不住咬牙切齒,卻極力讓自己的語氣保持禮貌,“小公爺,你能不能安靜一點!”


    葉容時還沒說話,前頭謝思華就道:“四姐姐你也真是的,小公爺這是在指點你呢!多少人都求之不得的福氣,你怎麽還這樣不識抬舉”


    “小公爺既然這麽好為人師,方才我看大伯檢查七妹的課業,似乎也有些問題,不如小公爺你就……”


    話還沒說完,謝頌華就停下了,因為她轉眼就看到旁邊的葉容時竟然已經支著腦袋,打起了瞌睡。


    這人真的是來讀書的


    不過他睡了,倒是能叫自己安靜下來,謝頌華才得以繼續學習。


    在慎思館呆了一上午,謝頌華也大概地知道了在這邊上課的情況。


    同時她也不得不接受一個現實,在這裏,哪怕是資質最差的謝荔,學識也比她好得多,她要走的路還很長。


    方才交上去的一篇字,就是那樣好脾氣的謝長清,都勉勵了一句,“四丫頭的字還是要多練練。”


    自然又是引來一番嘲笑,好在一上午也被嘲笑得多了,謝頌華已經麻了。


    謝荼收拾好東西,見謝頌華還在寫,便安慰道:“四姐姐,你從前在那頭,沒有條件學,雖說晚了一些,但還要循序漸進得好,不要太累了。”


    “嗯,多謝五妹,你先回去吧!我寫完這篇就走了。”


    謝荼是在壽安堂裏和老夫人一起用膳的,自然不好等她。


    謝頌華咬著牙,把《學而》抄完,隻覺得自己的手腕已經僵掉了,這毛筆字比從前的硬筆字可難寫多了,靠得就是腕力。


    等她收拾好東西出來時,慎思館的人已經走光了。


    走回去的路上,丁香便對謝頌華道:“今天上午,三姑娘跟前的侍墨來向奴婢打聽姑娘昨日的事情呢!”


    “哦你怎麽說”


    丁香沉吟了一下才道:“奴婢隻說姑娘回去將我們這些人都罰了一遍,讓我們好自為之。”


    謝頌華訝異地看了她一眼,丁香便解釋道:“奴婢從前是在頤和堂做雜事的,好不容易攢了點兒銀子給了梁媽媽,才換了來宴春台的差。


    來之前大家都說,來宴春台,重要的是要記住自己還是頤和堂的人,這樣才能有前途,奴婢後來見白芍那般作為,才知道大約我們在宴春台都是呆不長的,所以才……”


    見謝頌華仍舊不開口,丁香也就不再遮掩,“所以就想著能多撈一些是一些,至於姑娘……反正也沒有人要求奴婢做什麽,與其奴婢往前湊等日後叫人拿住話頭,還不如就混日子等著白芍做成好事。”


    “那現在呢”


    聽到這句話,丁香臉上的神色鬆了些,“姑娘也知道,奴婢是打小賣進來的,在府上並無根基,想是當初老爺過問了一句宴春台的人手,梁媽媽才把我放了進來,如今既然打定主意在姑娘跟前做事,自然一心向著姑娘。”


    謝頌華不免就多看了她兩眼,之前懶惰驕縱成那樣,卻不想,竟還有兩分頭腦。


    也正是因為當時蘭姑姑告知自己這個丁香是外頭買進來的,她才選了白芍做那隻儆猴的雞。


    “你怎麽走路這麽慢她們都早走了!”


    葉容時的聲音響起,把謝頌華嚇了一跳,抬眼就看到他正閑閑地倚在樹上,漫不經心地看著她這邊,身邊無一個人在旁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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