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通報打斷了這一群正在看花的少女的嘰嘰喳喳之聲,誰也沒有想到這會兒裕豐帝竟然會過來,一時間小花園裏都是環佩叮咚的聲音。


    緊接著眾人才按照入宮前學的規矩,齊齊整整地行禮。


    這雖然是小花園,比不上禦花園那般姹紫嫣紅,可是在這殘冬時節,還能這般鬱鬱蔥蔥,已經叫人十分賞心悅目了。


    此時這園子裏點綴了這一群比花還嬌的少女,越發叫人瞧著眼前一亮。


    人年紀越大,越喜歡看鮮亮的東西,裕豐帝也不能免俗。


    見著這些水靈靈的小姑娘們,也不由心情大好,“都不必緊張,朕隻是路過,都起來吧!”


    少女們便又含笑帶怯地起來了,隻不敢如方才那邊說笑玩鬧。


    除了少數幾個知道走過場的之外,其他少女雖然不敢明目張膽,卻也都偷偷地拿眼睛去打量這位極少露麵的君王。


    那一雙雙明亮的眸子裏,暗藏著自己或緊張、或擔憂、或激動的心思。


    裕豐帝便笑著對身後的人道:“朕這一來,她們便都不敢玩鬧了,早知道便不過來了。”


    洪文聞言便稍微上前一步,仍舊尖著嗓子道:“聖上說了,各位閨秀不必拘禮,仍舊各玩各的便是。”


    裕豐帝如此發話,再拘著就是抗旨,於是幾個與皇室有往來的人家的姑娘便各自活動開了,其他人見狀也都有樣學樣。


    隻是到底裕豐帝在,要說如方才那般自在,那是不可能的。


    裕豐帝的目光在這一群少女身上掃過了一圈,一眼認出了謝淑華,卻沒有在她旁邊看到其他人。


    終於開口問道:“謝愛卿家的四姑娘是哪一位”


    薛素橋便有些擔憂地看向謝頌華,其他人的目光也都朝她轉過來。


    論起容貌,今日在場的都是家中小心著意悉心培養出來的姑娘,自是各有千秋。


    可美貌這種東西是藏不住的,尤其是當一眾人站在一起。


    今日謝頌華出門,謝家是著意好生給她捯飭了一番的。


    不為別的,既然注定要入宮,那博個高位總比叫人看扁了的好,也叫人知道,除了那傳出去的名聲,謝家的姑娘也足夠格入宮。


    因而今日謝頌華看上去,就格外打眼一些,在這一群人當中,不說容貌第一,前三必然沒有問題。


    這會兒眾人這目光都看著她,一時間倒有一種眾星捧月的味道。


    謝頌華一顆心砰砰直跳,忍不住將袖子裏的香囊用力捏了捏。


    然後就感覺肩膀上被人輕輕地拍了拍。


    她沒有回頭去看,這個力道是她熟悉的,玉如琢一直在。


    這讓她立刻穩了心神,含著一絲淺笑往前走了幾步,停在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再一次裕豐帝盈盈行禮,“臣女謝頌華見過陛下,陛下萬福萬壽。”


    聲音清脆,口齒清楚,身形絲毫不亂,神色也十分平常,裕豐帝不由興致更盛,這個四姑娘瞧著竟不下於那三姑娘,不是說才回來不到一年麽


    他便點了點頭,朝謝頌華走近了些,臉上帶著和氣的笑容,顯然對她十分滿意的樣子,“起身吧!不必這般多禮。”


    說話間,距離也就愈發近了。


    其他少女還聽命各自三三兩兩地聚著,這會兒雖不敢太過肆意地窺探,注意力卻都在那頭。


    因而也就有一些極地聲音的竊竊私語,嗡嗡地作響。


    謝淑華一時心思複雜,她躲不過這入宮的命運,自然希望拉著謝頌華一起下水。


    可是見著謝頌華得到裕豐帝的另眼相待,心裏又生出幾分不服氣來。


    在這樣矛盾的心態之下,她也就隻能拿眼前的花草出氣。


    那頭裕豐帝說話間已經走到了謝頌華的麵前,隻見眼前的少女容貌端麗,舉止嫻雅,行動間還有一些說不出的熟悉感。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他幾乎立刻就聞到了一絲極為淺淡的特殊香味。


    這香味讓他臉上的神色陡然一變,然後就感覺到腦中一道銳利的痛感,仿佛被一根極其鋒利的針飛速地穿過了大腦。


    那一瞬間,痛得他眼前竟有些發黑。


    離他最近的洪文立刻便察覺到了異樣,連忙一把扶住了裕豐帝的胳膊,“萬歲爺,您怎麽了”


    那痛來得極快,去得也極快。


    不過兩息的功夫,他便已經完全緩過來了,可後頸卻有一陣陣的涼意傳來。


    他終於再一次看向眼前的少女,眼神卻變得驚恐了起來,他不由自主地指著謝頌華,“你……”


    謝頌華有些詫異似的挑了挑眉,然後才疑惑地回話,“陛下,您怎麽了”


    這個神色,這個樣子,還有那一道若有似無的味道……


    裕豐帝這一次是真的感覺到了頭痛,可他內心的理智讓他極力保持著鎮定,隻是藏在袖子裏微微顫抖的手到底還是泄露了一絲他此時不穩的心態。


    高貴妃聽說裕豐帝竟然來了儲秀宮,連忙扶著宮女的手趕了過來。


    她這一來,倒是給了裕豐帝台階。


    在她行完了禮之後,才笑著道:“不過是出來走走,這選秀的事情,你操辦得很好,辛苦了。”


    高貴妃麵上帶著端莊的笑容,用親近的語氣道:“剛剛聽說卓院使去了乾元宮,陛下便出來了,臣妾這是擔心呢!”


    她說著目光也落在了謝頌華的身上,便又笑著道:“這是謝家四姑娘,之前碰到她一次落水,一次臉上起疹子,今兒才算是見著個齊全人了。”


    她這話似乎提醒了裕豐帝,這位皇帝的目光落在謝頌華的臉上,語氣有些怪異,“你倒是個多災多難的。”


    語氣與方才其實已經有了不同,別人或許聽不出來,可謝頌華能感受得到。


    在此之前,裕豐帝看她的眼神,是一個男人看一個女人,可是現在,他的目光卻帶了一絲閃躲,那閃躲與她無關,其實真正的原因,來自於他自己的內心。


    謝頌華在心裏長長地舒了口氣,方才她的注意力全部都在裕豐帝的身上,在那一刹那,她看到了裕豐帝心裏的恐懼,而且就算是在這樣的本性似的被激發的情況下,他仍舊在努力隱藏。


    她不知道玉如琢到底是怎麽做到的,可她已經基本上能夠確定,裕豐帝不會將她留下來。


    果然,一旁的高貴妃又因這個話頭感慨了一番謝頌華的坎坷的身世之後,裕豐帝便似乎有些不不忍道:“是了,這是朕沒有考慮好,你好不容易才回到你親生父母跟前,天倫之樂都沒有享受幾天,若就這樣讓你入宮,難免有傷情理。”


    說著便有些責備似的看了洪文一眼,“狗奴才,朕一時想不到也是有的,你們這幫人,就不會提醒一句”


    高貴妃不由有些吃驚,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隨口一句話,竟然引起了裕豐帝這般言語。


    其他人更是瞪大了眼,難以置信地看著那邊的裕豐帝和謝頌華。


    聖上這話是什麽意思


    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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