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長風,我恨你。”


    可是沒有愛,又哪裏來的恨呢。說到底,我心裏還是愛著蕭長風的。


    夜裏我又做夢了,許久不見得小男孩又出現在我的夢裏,隻是他長高了不少,好看了不少。夢裏我成了一個旁觀者,看著小男孩被一個個對他惡言相向,那些人個子要比他高得多,一下子就把他推的老遠。他本就瘦的很,現在又長了身體,遠遠看著活像一隻骷髏。


    我沒想到他的童年是這種境下過來的,在我還在無憂無慮的玩耍,享受父母疼愛,家庭溫暖時他卻在飽受磨難,生不如死。他那樣小心翼翼,看人臉色如同一隻狗一樣活到了年少。最後我看清小男孩長大時的臉,溫潤肆意,兩顆小虎牙隱隱若現,他是顧修。


    我一時從夢中醒來,睜著眼瞪著鵝黃色的床幔,一直到天亮。


    我生病了,發起了高燒,腦子迷迷糊糊的隻感覺有人在不斷撥弄我的身體,往我的嘴裏灌湯藥。味道可真苦啊,比我娘做的飯還要難喝。我吐出來,又有人重新喂我嘴裏去,一次次的,我做著無謂的反抗。我似乎看到了我大哥,他在幫我用刀雕刻桃木劍。那是我八歲時身體虛弱,有人說我是邪祟入體,需用桃木劍陪身,以免受到摧殘。我大哥便親手雕刻一把桃木劍,很小的一隻,約莫隻有我的手掌大小,上麵掛了藍色的穗子,也是我最喜歡的。為此我嘲笑了我哥好久,說他打架耍劍樣樣在行,卻做不了最簡單的木料。再說了,哪兒用這麽小的桃木劍防身的。


    我聽到了勒長風的聲音,聽起來似乎很生氣,還打掉了玻璃碗。他捏住我的下顎,很疼很疼,我真想拍開他的手,告訴他你弄疼我了。可我身上真沒什麽力氣,莫說反駁,我連胳膊都抬不起來。


    “你是真不想活了。”他說。


    我無力的點點頭,是的,我真不想活了,太累了。


    “可我偏偏不讓你死。”他大笑兩聲,那笑聲太可怕了,又涼又刺耳,如同魔咒一樣回蕩在我耳畔。


    勒長風鬆開捏我下顎的手,直接披頭給我澆了一盆涼水。


    刺骨的冷意令我瞬間驚醒,也看清了勒長風手裏拿著的木盆,和地上破碎的玻璃碗,我倒吸一口涼氣,抹了把臉上的水珠,趁著手上還有水,狠狠扔向勒長風。我這些水自然不能夠跟勒長風一盆水相提並論,不過看到勒長風臉上流著水,正是我潑給他的,我還是很開心。


    “我就算不能殺了你,最起碼也能氣氣你。”我笑話他。


    勒長風是真生氣了:“既然你這樣,就別怪我狠心。”


    他走了,支走了所有伺候我的丫鬟,門窗都用木板給我釘死,隻留了一隻很小的洞口供每天給我送飯。我像是一隻小鳥被囚禁在籠子裏,而且還是一隻被折斷翅膀的小鳥,對了,還是發著高燒的。


    我從床上爬起來,摸索著地板爬向離窗戶最近的搖床上。外麵似乎下了一場大雪,除了濃綠色的草木便隻剩了看著就很柔和的雪花。被打掃幹淨的小路上還留有勒長風他們的腳印。


    槊城和苗疆還是有氣候差距的,我來時不過中秋佳節,秋天剛來,而不過過了半月,苗疆這兒就已過冬了。還好不是太冷,不然我這一身薄衣恐怕要活活凍死了。


    勒長風的心可真是狠啊,比這寒冬臘月的天還要冷。


    我凍的說不出話,笑也笑不出來,臉上直抽抽。外麵這麽好的景,這麽美的藍天白雲,我怕是永遠也看不到了。


    我對不起我爹,對不起我娘,若非是我當初執意要嫁給勒長風,定不會有後麵這些事情。當時我爹阻攔,給了我一個月的時間讓我思考,想來早就看出勒長風此行回來接近我別有所圖。可我爹沒有料到我會任性到偷偷離開槊城,千裏迢迢跑到京城找勒長風。


    是我太喜歡他了,以為這樣他肯定也會真心待我。是我太蠢了,太傻了。


    我笑了笑,看著窗外一抹豔陽,沉沉的睡去。


    勒長風最終還是命巫醫救了我,給我喝了一碗不知道是什麽的湯,黑漆漆的像是一碗墨水一樣,難喝的很。第二天我的燒便退下去了,隻是此次我被燒的太久,身上又酸又疼,仿佛骨頭都是麻木的。


    這幾天勒長風一直在陪著我,親眼看我吃飯喝湯藥,就算是晚上睡覺,也會等我熟睡之後再走。我和他沒說過一句話,不曾對視過一眼,我把他視作空氣,他便也這樣對我。


    隻要一天,隻差最後一天我便可以死去。我不知道他為什麽還要救我,明明對我毫無感情,甚至是怨恨,為何還要將我救下。


    我的身體一直不服苗疆的水土,所以這兩個月來大病小病不斷,身體虛弱的也就隻剩一口氣吊著,昏倒那也是常有的事。現在很苦的湯藥對我來說都像是家常便飯了,頓頓不可少。比我兒那場大病還要喝的還要多。我要活著,為了我被勒長風關在牢獄裏麵的娘和大哥,我也要活著。


    我開始好好吃飯,好好睡覺,沒事還會看看書,和伺候我的兩個苗疆女孩聊聊天。她們是一對親兄妹,姐姐為竹荷,妹妹為竹沁,同在營中當差。平日裏對我很恭敬,無論我問什麽她們都會回答與我,偶爾也會開個玩笑逗我開心,可我從沒笑過。


    “姑娘,這是王子親自挑選的糕點,熱乎著點,姑娘快點嚐嚐。”竹荷端著一碟子糕點進來。


    被熱氣籠罩的迷霧之下,那白白亮亮的東西是秋水芙蓉糕,隻不過這裏是苗疆,水土和京城那裏不一樣,所以做出來的秋水芙蓉糕顯得要比中原的黃了很多。


    “肯定沒有我以前吃的好吃。”我撇過頭,不願看它。


    竹荷笑著說:“姑娘不嚐嚐就輕易下定論,可浪費了王子的一片心意啊,這糕點可是殿裏最好的糕點大師做的,味道絕對極好。或許可能與姑娘之前吃的不一樣,但說不定別有風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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