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長風命人為我做了一件流蘇裙子,是他最喜愛的藍色。知荷為我量身段,又給我看了勒長風親手畫的那張流蘇裙子。我也看了,是一身很特別的衣裳,有著他們苗疆必不可少的流蘇墜子樣式,胸前別了一枚天藍色梅花的胸針,周圍又圍繞了許多我們中原才有的針線繡工。好像是梅花吧,很小的一朵,簇擁在一塊兒,畫的清晰的很。腰帶不用說,綴滿了明晃晃的珠子,一旁還別了香囊。看起來真是挺不錯的。


    “姑娘看著是不是也覺得特別精致。”知荷說:“腰帶上的東西可不是普普通通的珠子,而是一顆顆瑪瑙和琉璃製成,一件價值千金。整個苗疆絕此一件。”


    “可那跟我又有什麽關係?”我不過是陪著勒長風演一場戲而已。


    知荷又說:“王子到了這個年紀還未娶妻生子,王上想報孫兒的心情昭然若揭,天天催促王子納妃。如今姑娘可是頂著王子大夫人的名諱進殿,定是全場焦點。再者,這次宴會來的人也會有中原的王爺,王上十分重視。姑娘生的這般傾城,定能豔壓群場。”


    我記著顧修是中原的王爺,這次來人既然有中原人,我心裏隱隱升起一絲期盼,可能來人是顧修呢,這也說不定。


    “這次宴會還有幾天?”


    “後天就是。”知荷說:“王子應允姑娘這兩天可出去走走,這樣也挺好,姑娘可以趁著王子這次開恩散散心,總是悶在屋子裏不出去也會把人悶出病來的。不過姑娘還是別走遠了,天寒地凍的,姑娘身子扛不住。”


    我看她:“不是有你跟著嗎,我走不遠的。”


    苗疆的房子和中原差不多,就是瓦房閣樓,很普遍。隻不過都是黑黑的顏色,無論是新的還是破舊的,都很顯得破舊,不如我們中原皇宮那般金碧輝煌。勒長風是王子,獨有一處城落,每處房子外麵都會掛著一張羊皮,像是辟邪用的。


    我摸著一束梅花,用力折斷它,拿在手裏玩了會兒,聞著這味道好像都跟在槊城的梅花不一樣了。我一時厭惡,掰開一朵朵梅花,一朵梅花有五朵花瓣,我走兩步便扔一瓣,一共轉悠了兩處院落,共扔了兩束梅花。這一路都被我扔了梅花,我又按照原路返回,細細找著我扔掉的那些,一腳一腳全部碾碎。


    我坐在秋千上,聞著空氣裏淡淡的梅花香味,覺得十分有趣。


    知荷看著我這種做法十分不解,在我後背推著走晃悠,問我:“姑娘,你這折梅花灑梅花,又踩梅花,這是做什麽?”


    這是槊城的習俗,一個人若到了自己不想待的地方,便要在自己走過的路上全部灑上梅花,然後原路走回來,再把這些花朵碾碎。腳踏無痕跡,走時無所留。等到自己想離開的時候,可以毫無留戀的離去,不會傷心,亦不會有任何不舍得。我不屬於苗疆,所以也不希望在這個我討厭的地方留下一點點屬於我的足跡。


    “閑著無聊,你不覺得挺好玩的?”我難得笑了笑。


    知荷似乎恍惚了會兒,我許久不聽得她說話。


    兩天後,天空不做美的早晨便下了雪,鵝毛般的大雪覆蓋了整個苗疆,遠遠看著隻有白雪飛舞,所有人的視線裏都是一片雪白。


    我和勒長風走在馬車裏,言話無可說,氣氛很是沉悶。我挑開簾子看向外麵,便被一層白雪覆蓋視線,臉上沾染些許雪花,這些雪花還未停息片刻,很快便在我的臉上化作水珠。涼涼的,我伸手抹去,關上了簾子。


    苗疆真冷,我兩手搓在袖子裏,四下看看,不巧與勒長風的視線對視。他的眼神很灼熱,直勾勾盯著我。原來他一直在看我。我避開,裝作若無其事的低頭取暖。


    “我倒是忘記你怕冷了。”勒長風說。


    我不理他。他記不記得關我什麽事,我告訴的是蕭長風,又不是他。


    “等會你先在車裏呆著,我去給你取一件衣服給你。”


    我挑著眼,一點點看到勒長風伸過來的手。他想握住我的手。我察覺到這,立馬把自己縮成一團。勒長風不死心,硬生生拽著我的胳膊把我扯進他的懷裏


    “就這麽不想讓我碰你?”


    我踹他打他,隻差用嘴咬了。可這人像是鐵打的一樣,一動不動。我原是冷的,一番折騰下來倒是身上暖和了。打的我也累了,揮不動手了,咬也咬了,這人力道一點都沒鬆懈,我隻好認命的任由這人闊著我。


    “你能別碰我嗎?”我動不了了,但我還可以說話。


    勒長風說:“我不碰你,你肯理我嗎?”


    原來這人動的是這個心思。我覺得好笑,跟他說話言語裏都是諷刺:“勒長風,你什麽時候卑微到這地步了。”


    勒長風笑著回我:“認識你之後,我不一直都挺卑微的嗎。你爹這事是我對不住你,我不是個不分是非的人。。隻要你肯聽我的話,在苗疆與我好好生活,我定不會為難你和你娘,護你一世周全。”


    我平靜了許久的心情因為勒長風一番話土崩瓦解,洶湧的淚從我眼中落下,我瞪著勒長風,哽咽道:“現在說這些你不覺得惡心嗎,你對得起我爹爹,我待你那般好的娘親嗎?”


    對得起對你一心一意的我嗎。


    被禁錮,我隻能把自己的頭拚命窩進懷裏。那些眼淚從我臉上落下,滴在刺繡精致的梅花上,我的胸前。


    勒長風大約沒想到我會如此,一隻手不停輕拍我的肩膀,不停安慰我。說什麽對不住我,過去的都算了,不想去想了,人都要向前看。勒長風說什麽都是輕輕鬆鬆的,仿佛沒有什麽事能入他的心,讓他覺得這事十分難完成。他就像是槊城的說書先生一樣,描繪別人的人生,說的輕鬆淡然。我越聽越氣,抓住勒長風胳膊狠狠咬上一口。我用力十分,整個牙齒都陷在了勒長風肩膀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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