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來倪家那年,她很不適應,倪正賢不在家,唐宜不上班,每天最大的事情就是使喚她,以「倪家不養閑人」的理由,什麽髒活累活都讓她做。


    而當時的她沒有去處,即使不承認自己的母親是第三者,但寄人籬下,根本不敢有怨言,隻得順從,任由差遣。.


    唐宜那時孩子掉了,脾氣很不好,她稍微做得不好,迎接她的就是尖酸刻薄的打罵。


    於是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跑到附近的江濱公園,自己冷靜一會兒。


    會在濱江公園遇見盛璟是意外之外的意外,這是她在這個陌生的城市,唯一認識的人。


    直到現在,她依舊清晰的記得,那天他穿著一件棒球衣,發絲清爽,隻是身上有一股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香水味,但她覺得很好聞,甚至誇了一句。


    但他根本不搭理她,坐在石頭上,望著寬闊平靜的江流出神。


    倪呈歡見他沒跟自己說話,於是蹲在他邊上,也望著江出神,偶爾會問他一些問題,但都無關痛癢,他就好像沒聽見,沒有一絲回應。


    有一天,唐宜用細竹條把她的手臂打得冒出血珠,她一個人獨自在江邊邊等他邊哭了好久。


    那天是那麽久以來,盛璟第一次跟她說話,他說她哭得很難看,她聞聲哭得更大聲了,就好像他的話雪上加霜。


    隻是他看見她手臂上的傷痕,眉頭不經意間擰了起來。


    倪呈歡哭了好半天,邊抹著眼淚邊說起了自己的委屈,但盛璟又好像沒聽到一般。


    就在她要離開,他才淡淡說了一句:「其實你沒有必要忍受這些,有些人,就得吃點苦頭才肯聽話。」


    倪呈歡回頭,瞪著他看了許久,手指頭絞在一起,垂著眉:「我不敢.....」


    「要是你一直這樣,就算現在沒有被折磨死,但你的懦弱,總有一天,會讓你死的很難看,」盛璟起身,朝她走了過來,擦肩而過之時,又說:「如果你連拒絕和保護自己的能力也沒有,那就別來這哭,因為我會覺得你有受虐傾向。」


    他走後,倪呈歡自己想了好久,又哭了好久才回去。


    就算再怎麽樣,她也隻是一個十三歲的孩子,拒絕和抵抗的後果是更刻薄難聽的打罵。


    但她突然換一副模樣的樣子,的確讓唐宜畏懼了不少。


    但冷臉的樣子裝久了,就好像烙印,永遠刻在了她身上。


    唐宜看似惡毒,實則很脆弱,她的眼神讓她做過噩夢,於是她謀劃著把她送走。


    那天她強行把她弄上了車,企圖把她送到隔壁市的小山村裏,給老男人當小老婆。


    說不怕是不可能的,畢竟那時她也隻是一個十四歲的小孩,上車前偷聽到唐宜不知道跟誰說了個地址,她坐在車裏顫抖著手,發了條信息給盛璟,隻是還沒等到回複,手機就被收走了。


    跟他相處了快半年,一直都是她主動在說話,很多時候隻是幹待著,彼此沉默不語,好像不認識一般。


    她很怕,也很緊張,但她在賭,賭她他到底會不會來救她。


    所幸她等到了。


    她不知道她怎麽來的,隻記得他把她推出了老光棍的小破房子,而後關上門,屋子裏傳來老光棍的罵聲以及慘叫,再後來變成了求饒。


    他出來的時候冷白的臉上那道血有些嚇人。


    他把老光棍的銀牙打了下來,並讓她伸出手,而後將銀牙放在了她的手心,說送給你玩。


    銀牙帶著正泛著惡臭的學,她忍著惡心,把銀牙攥在了手心。


    也是那天,倪呈歡脫口而出,她說長大以後要嫁給他,要跟他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他隻


    是稍稍有些愣,臉上的情緒沒再多的變化,淡淡的說:「以後再說。」


    那時的她以為是自己還不夠好,一直在努力成為跟他一樣的人。


    但現在回想起來,他確實很好,但他隻是站在了一個上帝視角,好像在觀察她,看她會怎麽樣按照他的話,一步一步的走。


    她好像他養著的動物,但還是不顧一切的喜歡上了他。


    可他卻突然不告而別,消失了好長一段時間,她也消沉了好一段時間,因為他是在這個城市裏,她唯一認識也是唯一幫過她的人。


    直到她上高二,他才出現,可那時的她已經學會了把自己的情緒藏起來,對誰都一副冷淡的臉色,就好像當年剛認識他時他的樣子。


    那一整年,他們碰見過很多次,說話次數不超過十次,一次不超過兩句,他很冷,她也很冷,兩塊冰山碰撞在一起,溫度隻會驟降。


    而且,他似乎看不上她,好像她


    再後來,他連高考都沒參加,就拿著國外頂尖學府的offer出了國。


    青春真正落幕,她不再對誰有過真正的感情,隻是遇到長得不錯的男生會玩一玩,就好像在報複年少不得之人。


    年少不得,隻是她一個人的遺憾,他似乎並不在乎,在國外一待就是好幾年,要不是那一晚,他們睡了,他們這輩子可能再也沒有交集。


    也就是從那晚開始,他們之間的關係一直很曖昧,但也隻止於曖昧,沒有任何實質性的進展。


    夜裏笙歌共舞,白日裏形如陌人。


    他玩,她也玩,他清醒,她更清醒,相互較勁,好像非要在這場角逐中分出一個勝負不可。


    他們之間永遠無法用愛情來形容,愛情就是不清醒沒有理智的,總要有一方淪陷,或者雙方淪陷......


    從盛璟家出來,倪呈歡總覺得有什麽壓在心頭上,有些難受,半天呼不出氣來。


    在車裏坐了好一陣,她才緩過神來,從包裏拿出鑰匙,啟動車子,離開了這片別墅區。


    倪呈歡離開後,盛璟在客廳坐了好一陣,門鈴響了好半天,他才起身去開。


    門剛打開,寄養在宋時家的狗撲了上來,搖著尾巴正等待主人抱他,可盛璟隻是看了它一眼,隨後抬腳往屋子裏走。


    宋時還是第一次那麽明顯的感受到盛璟的心情不好,他抿了抿唇,問:「哥,你怎麽了」


    盛璟回頭,看了他一眼,說:「送完了就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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