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目睽睽之下,李命將二人送入縣衙,引得許多老百姓觀看。


    和往常一樣。


    眾衙役隨意喊了兩聲“威武”便沒了動靜,仔細觀察,才發現衙役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像是一整天沒有吃過飯,就連說話的聲音都顯得有氣無力。


    片刻後。


    一名身穿淺綠色官服的中年男子從後衙走了出來,整理了衣冠,然後輕輕掀起衣袍正坐中央。


    來人便是新上任不久的縣太爺,名叫楊臣。


    楊臣正要開口詢問,卻見台下的人有些眼熟,於是打了一聲招呼道:“原來是你,怎的,現在相信本老爺是新上任的縣老爺了吧。”


    原來,楊臣剛入城的時候,就與李命撞上了,那時候楊臣身上沒有穿官服,李命長著自家老爺在懷黃縣的聲望和地位,便與楊臣掰扯了幾句,一聽對方說自己是縣老爺,李命一萬個不信,還說了幾句十分難聽的挖苦話,此時回想起來,李命的後腦脖子有些發涼。


    “小人有眼不識泰山,還望縣老爺贖罪。”李命當即跪在地上求饒。


    悔恨當初說的那些話,要是縣老爺今日掰舊賬,恐怕要吃上不少苦頭,李命在懷黃縣也算是十分機靈的人物,眼力勁還是有的,隨即扯開話題,指著江楓道:“稟縣縣老爺,此人對陳家俾女心懷不軌,說不定就是尚未抓獲的采花大盜,還望縣老爺用些手段,屈打成招。”


    楊臣低迷著眼,看著衣著破爛骨瘦如柴的江楓,心中同樣是一萬個不相信。


    “你說的是年輕一點的,還是年齡大一點的。”楊臣指了指江楓,接著又指了指斷臂酒鬼詢問道。


    大堂之上,一共躺著兩個人,除了江楓之外,還躺著少了一條隔壁的斷臂酒鬼。


    要說眼前這二位是臭名遠洋的采花大盜,在場的人估計沒有一個人願意相信,包括李命自己也不相信,但是江楓對青澀有想法,就憑這一點,李命打死也要給江楓扣上采花大盜這項罪名。


    “這二人絕不可能是什麽采花大盜。”正在這時,後衙又走出來一名白臉男子,手拿折扇開口說道。


    眾人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隻見白臉男子長了一張瓜子臉,身材略顯纖瘦。


    “哦,林師爺有不同的觀點,本官洗耳恭聽。”楊臣看著白臉男子淡淡說道。


    楊臣將白衣男子的身份向眾人解釋了一番,是縣衙請來的師爺,以後除了楊臣之外,林師爺就是縣衙的二把手,擁有問話和斷案的權利。


    林師爺一出場給眾人不一樣的感覺,空氣中多了一絲清爽,就連呼吸都變得順暢了許多,楊臣對林師爺說話的語氣十分恭敬,似乎,林師爺的看法對案件的審理有著極為重要的作用。


    林師爺手中托著一把折扇,乍一看,就像是一名文弱書生,看了看眾人,林師爺接著說道:“傳聞采花大盜輕功了得,而且長得極為俊美,再看這兩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一個爛醉如泥。”


    的確,江楓和斷臂酒鬼穿著破爛,一看就是生活窘迫之人,和采花大盜毫不沾邊。


    其實,斷臂酒鬼大家都認識,隻是礙於身份,不屑於打招呼罷了,如同一位達官貴人,無論如何也不會和街邊乞丐打招呼,是一個道理。衙門裏的人,就算混的再差,也比乞丐強上幾十倍。


    突然,一名衙役喃喃道:“這不是餘酒鬼嗎,一天要喝兩壇酒,經常去酒館偷酒喝,為此,劉掌櫃還在酒裏兌了一半水。”


    眾衙役齊齊看向斷臂酒鬼,一拍後腦勺點頭回應道:“大人,此人正是餘酒鬼沒錯。”


    “我看咋這麽眼熟,原來是餘酒鬼。”其餘衙役跟著附和道。


    一名衙役認出了斷臂酒鬼,其餘人也跟著認了出來。


    斷臂酒鬼經常在酒館偷酒喝,這件事眾人皆知,劉掌櫃明明知道卻無可奈何,就算鬧到衙門裏去,好幾次鬧到衙門裏去,斷臂酒鬼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俗話說捉賊捉髒,偏偏劉掌櫃卻從未捉住斷臂酒鬼偷酒,酒莊裏的酒每日都會少半壇。


    衙門也難得管,畢竟沒有證據,後來劉掌櫃就往酒裏參了水,可是斷臂酒鬼照偷不誤。


    “原來如此。”林師爺淡淡道。


    此刻,李命的臉色極為難看,他確實沒有證據證明江楓就是采花大盜,思來想去。也隻好請青澀前來作證,隻要有人證,不怕縣老爺不辦案。


    還未等李命開口,楊臣便命人端來一盆冷水,往兩人臉上一潑,冷水的衝擊力加上井水那股透心涼,昏迷中的江楓突然站了起來,打了一個激靈,做出一個防禦動作,時刻準備與敵人展開生死搏鬥,同一時間,斷臂酒鬼也醒了過來,開口一句破罵道:“那個狗娘養的,敢潑老子一臉,我草你八輩兒祖宗。”


    隨即,斷臂酒鬼又覺得不對勁,因為此刻正有無數雙眼睛盯著他。


    無數張熟悉的臉龐,加上再也熟悉不過的環境,沒錯,這就是縣衙,搞不好又要吃板子,斷臂酒鬼立馬跪在地上求饒道:“縣老爺,小人真的沒有偷劉掌櫃家的酒,還望縣老爺明察秋毫。”


    眾人皆用看老賴的眼神看著他,完全將江楓晾在一邊。


    斷臂酒鬼一臉的無辜,還以為劉掌櫃又來縣衙告狀,無論上一任縣老爺用何種方法,他就是不承認自己偷酒,再加上劉掌櫃常年做酒肆生意,少了半壇兌了水的酒,並無損失,隻是心中氣不過,這才到縣衙裏告狀,三番五次下來,也算是拿斷臂酒鬼沒轍。


    看著斷臂酒鬼空蕩蕩的袖口,劉掌櫃也是善心大發,之後便再也沒有去過縣衙。


    斷臂酒鬼一如既往的前往酒館偷酒,半個月過去了,大家相安無事,沒想到半個月之後又被捉進衙門。


    等等....


    斷臂酒鬼眯著眼看著高台上坐著的中年男子,原來不是縣老爺,斷臂酒鬼站起身來指著楊臣道:“大膽,你竟敢做縣老爺的座位上,還不快快下來,免得待會兒受皮肉之苦。”


    眾人像看白癡一樣看著斷臂酒鬼,其中一名長著絡腮胡子的衙役小聲提醒道:“他就是新來的縣老爺。”


    “胡捕頭,你咋穿這身衣服,咋啦,被免職了。”斷臂酒鬼轉身與長著絡腮胡子的衙役說道。


    胡捕頭沒有回應斷臂酒鬼的話,公堂之上禁止談論私交,何況斷臂酒鬼穿著一身破爛,渾身散發著一股臭味,與他有交情,豈不是自降身價,以後在衙門裏還怎麽混。


    見胡捕頭沒有搭理自己,斷臂酒鬼也不氣惱,反而恭恭敬敬站著,完全將剛才頂撞縣老爺的事情拋之腦後,一臉笑嗬嗬的說道:“大人,不知叫小人所謂何事”


    楊臣感覺頭有點大,一看這斷臂酒鬼就是老滑頭,隻要不是大奸大惡,能忍則忍,反觀陳氏家奴,楊臣是一點好感也沒有,除了仗勢欺人,就是欺負當地老百姓。


    楊臣將目光從斷臂酒鬼身上挪開,然後落在李命的身上,一拍手中驚堂木,勒令道:“李命,本官且問你,你口口聲聲狀告此人乃采花大盜,可有真憑實據”


    李命上前論道:“稟大人,這不是小人有沒有證據問題,而是此人如何證明自己不是采花大盜的問題,若拿不出證據,則當疑犯關押。”


    李命的話令在場的所有人眼睛一愣,就連斷臂酒鬼都豎起了大拇指,誇讚道:“好,真好,我不要臉,你比我更不要臉。”


    從始至終,江楓一句話頭沒有說過,周圍的環境極為陌生,無數陌生的麵孔出現在他的眼前,當江楓的目光落在林師爺身上時,楞了一下,多停留了片刻,見對方也在看他,便立即收回了眼神。


    陳氏家奴在懷黃縣橫行無忌,已經習慣了,還以為新上任的縣太爺與以前的縣太爺是同一個人,竟然用命令的語氣,令楊臣很不爽。


    林師爺冷冷道:“照你這樣說,我告你殺人,你也要拿出沒殺人的證據,不然就當疑犯論處了。”


    李命被懟的啞口無言,感覺血脈受到了壓製一般。


    上一任縣太爺很好說話,如今換了一位縣太爺,感覺變了許多,自己的話似乎不管用了。


    惡犬傷人,不鳴則已,一鳴必須讓對方付出慘痛的代價。


    楊臣冷哼一聲,轉身對江楓問道:“被告,且說出姓名,籍貫,與原告有何關係。”


    楊臣算是看出來了,被告與原告之間肯定有不小的恩怨,既然做了一方父母官,就要替弱者討回一個公道。


    “小人名叫江楓,住在石羊鎮,是個孤兒,肚子太餓了,一路找尋吃食,尋到一處河流,便趴下飲水,不料被一名自稱陳氏家奴的人說,這條河是老陳家的河,不讓小人喝,於是小人就被打暈了,至於是誰打的,小人沒有看清楚。”江楓如實說道。


    至於十八名金刀衛追捕要犯的事情,江楓絕口不提,好像從未發生過一樣。


    聽完江楓的話,楊臣一臉駭然,想不到老陳家竟然如此霸道,連普通老百姓的死活都不顧,汾江橫跨南唐國幾百個縣城,養活了不知道多少人,簡直厚顏無恥。


    不過,楊臣並未急著下結論,老陳家的人也並非每個人都是壞人。


    江楓講述話語時候表情十分的誠懇,在場的所有人都深信不疑,隻有李命不信,當場反駁道:“胡說八道,我何時說過此等言論,你分明是貪圖.......”


    話到了嘴邊,李命硬將未說完的話哽咽在喉,要是說江楓對青澀心懷不軌,勢必會對青澀的名聲不好,被其他人知道了,豈不是要被笑話,女兒家注重名節,就算青澀站在公堂之上,也不會說出那樣的話。


    “貪圖什麽,莫非是貪圖汾江裏的江水不成。”林師爺對李命質問道。


    李命再一次被懟的啞口無言,看著林師爺臉都氣紅了,又不敢頂嘴,隻好低下頭不說話。


    “想不到新來的縣令和師爺挺厲害的,走著瞧,以後有你們求小爺的時候,今日暫且放過這小子,等出了衙門再找他麻煩也不遲。”李命心裏嘀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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