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姐燒烤。


    禹州的冬天很冷,燒烤店前的空地,沒設露天桌位。


    郭坤南他們來的比較巧,正好屋裏空了張大桌子,幾個人落座後,點了些烤串飲料,便開始閑聊。


    裴玉靜端著托盤走來,她臉色冰冷,依次放下盤子,炸蠶豆花,炸豆餅,涼拌黃瓜。


    郭坤南收回欣賞的目光,突然開始歎氣:“馬哥,我最近太煩了!”


    王龍龍:“你又咋了?”


    單凱泉使筷子夾了顆蠶豆花,毫不在意:“估計又是他什麽小學初中女同學唄。”


    於是,郭坤南講到,他過年加了兩個漂亮女同學,一個呢,加上之後先是某緬懷過往,‘熟悉’之後,郭坤南每天早晚問好,結果沒倆天,他突然被刪了,他重新加回,結果女生說,她有男朋友了,男朋友讓她刪除列表中的所有異性。


    說到這裏,郭坤南表情有幾分落寞,那個女同學長的蠻不錯,他喜歡所有漂亮的女孩,所以看到漂亮女孩有了男朋友,他便嫉妒的難受。


    張池吃炸豆餅,聽到這裏,眉頭一皺。


    今晚這頓燒烤是南哥請客,張池最近當保安,接觸各種牛蛇馬鬼,過年還被嚴天鵬坑,可謂見識到人情冷暖,而如此冷漠的世界上,南哥甘願請他吃燒烤,張池如何不感動?


    張池幫忙罵道:“草,敢刪你,老子剁了他!”


    王龍龍勸道:“池哥,你太偏激了!”


    崔宇:“那女的沒腦子,她以後絕對會後悔的。”


    郭坤南長歎一聲:“後悔了又如何,等到那時,她早已不是我心中純潔的她了…”


    他是從鄉鎮中學走出的,知道鄉鎮的高中,有多麽混亂。


    崔宇調笑道:“阿南,如果胡軍在這,聽到這事,肯定樂瘋了。”


    王龍龍:“緬懷軍哥。”


    馬事成則盯著郭坤南,問:“所以你的訴求是什麽?”


    郭坤南笑容苦澀:“其實,我對她沒什麽非分之想了,我隻想與她早晚晚安,留一個念想。”


    ‘你特麽是真賤啊…’眾兄弟心中吐槽。


    馬事成想了想,說:“既然你想加,那麽我可以從技術性的角度,和你討論一下,你等下加她好友,告訴她你有一件重要的事。”


    郭坤南愣住:“可是,我沒重要的事啊?”


    馬事成:“早晚安不是重要的事嗎?”


    郭坤南臉色一變,鄭重說:“重要!”


    馬事成:“你加上她好友之後,用微信偷偷創建群聊,把她拉進去,用這個方法,你快速創建幾百個群聊,就算她把你刪了,你還有幾百個群聊可以和她聊天,隻要你創的夠多,她就退不完,相當於永不刪除。”


    他說完後,場麵安靜了一會兒,郭坤南艱難的說:“不是,這個方法…’


    王龍龍評價:“這個方法不能說是光明正大吧,也至少是無法無天。”


    郭坤南臉色怪異,搖搖頭:“不太好。”


    馬事成見到他沒采用,絲毫不意外,南哥至少有底線,若是柳傳道之輩,現在早該動手了。


    幾個人閑聊時,外麵走來幾個小朋友,年齡隻有十二三歲的樣子。


    “老板,有沒有位置了?”為首的小朋友裝作大人的模樣。


    裴玉靜拿著菜單引路:“有的,這邊。”


    小朋友落座之後,興奮的湊在菜單前,開始點燒烤。


    “吃素雞,素雞便宜,還頂餓!”


    “澱粉腸好吃,咱們每人來幾串,還有娃娃菜…烤茄子也好吃!”


    張池聽到他們的話語,同為窮比的他,看穿了他們的本質,知道是幾個摳摳搜搜的小朋友,湊錢來吃燒烤的,他不屑一笑。


    郭坤南本來打算想講他的第二個女同學,此刻他見到隔壁桌的小男生,他不禁說道:“真好啊,讓我懷念起了初中時代。”


    馬事成環顧一周,他現在也有一起玩的好朋友,還不缺錢花,他笑道:“還行,隻要現在的我夠好,就不會懷念過去。”


    王龍龍:“人啊,還得往前看。”


    裴玉靜端盤子給隔壁小孩桌,上了蠶豆和豆餅,說:“免費的。”


    張池見狀,低聲道:“消費那麽少,還給他們送東西!”


    單凱泉:“來者是客嘛!”


    張池搖搖頭,毫不掩飾的評價:“馬姐不會做生意,如果是我,我絕對能將利益最大化。”


    幾個人見到張池說的信誓旦旦,崔宇故意說:“謔,池哥能不能指點指點?”


    張池低頭,示意身前的紙杯。


    崔宇馬上捧起大可樂瓶,給他加滿可樂。


    張池喝了口可樂,他淡定一笑,當場開口說:“如果我是老板,知道他們沒啥消費能力,我首先要從食材成本上克扣,不給他們送蠶豆和豆餅,然後他們不是點了一個蒜蓉茄子嗎?我給他們挑一個最小的茄子。”


    單凱泉鄙夷:“就這?良心就值這些?”


    張池不急不緩,繼續說:“他們不是要的微辣嗎,我故意放很多辣椒,給他們搞成特辣!”


    崔宇皺眉:“你是純粹的損人不利己啊!”


    張池繼續說:“等到他們吃的辣的受不了了,我再給他們每人一瓶可樂,用來解辣。”


    王龍龍在沉思,這是什麽手法?


    張池笑了:“我直接給,他們肯定以為是送的可樂,然後最結賬的時候,他們錢肯定不夠,我威脅他們,你們想吃霸王餐,我報警抓你們!”


    談及此處,張池侃侃而談:“他們肯定很害怕,畢竟是小孩子,肯定該求我了,然後我說不報警也行,你們給我打工一周抵消霸王餐,你看,這免費勞動力不就來了嗎?這一周我往死裏使喚,他們如果活幹的不好,我就找借口再讓他們幹幾天!四舍五入,我特麽直接賺幾千啊!”


    聽完之後,馬事成都沉默了,他說:“池子,你真是活閻王。”


    單凱泉望著他,麵色帶著幾分複雜,太逆天了。


    王龍龍打眼一瞧,愕然發現,隔壁桌的幾個小朋友,此刻是聽的汗流脊背。


    沒幾分鍾,裴玉靜端著烤盤,給隔壁桌小朋友上菜。


    她手裏拎了一瓶大可樂,剛才馬姐見幾個小朋友沒點可樂,所以決定送一瓶,裴玉靜走到桌旁:“你好,這瓶可樂給你們喝。”


    小朋友產生了應激反應,雙手一甩,麵色驚恐:“不要啊,我不喝可樂!”


    裴玉靜不明所以。


    ……


    可樂已經喝了三巡。


    幾人麵前的桌上擺放烤爐,炭火燒的通紅,滾燙的熱量將上方的羊肉串烤的滋滋冒油,滲出的油脂滴落到炭火表麵,火更旺盛了。


    郭坤南抓起一根烤的滋滋發亮,灑滿辣椒孜然香料的羊肉,一口下去,肥瘦相間,外焦裏嫩的羊肉串,味道簡直絕了,再和好兄弟痛飲一杯可樂,簡直是人生最大的享受了。


    郭坤南感慨:“我愁啊!她到底愛不愛我!”


    單凱泉和崔宇在看電視,燒烤店牆壁上懸掛了一張大電視,長青液邵雙雙的那張辯識性非常高的麵孔,出現在屏幕之中。


    邵雙雙在新聞采訪中表示,三年之內,長青液集承諾將創造至少個就業崗位…


    此言一出,單凱泉透過屏幕,看見下方的領導紛紛熱烈鼓掌,有些因為太過興奮,臉色都扭曲了。


    他不禁發問:“馬哥,這個就業崗位很重要嗎?”


    王龍龍替他回答:“這可太重要了,這麽多就業崗位,這麽好的福利待遇,絕對能帶動咱們禹州經濟增長啊,還能防止人口外流,等等太多好處了。”


    單凱泉勉強了然。


    王龍龍說:“咱們鄰省的宿豫,因為有了個客服中心,全城普通話說的標準的人,幾乎都跑去當客服了,人家老板回來,全是大領導親自接待,現在長青液更厲害吧。”


    馬事成:“當然,長青液沒有替代性,而且一大半是出口。”


    郭坤南覺得那些距離他太遙遠了,他隻在校慶時,遠遠的見過一次邵總,隻覺得對方年輕美貌,完全不像是一個老板。


    郭坤南將注意拉回眼前,他拿起手機,掃了一眼屏幕,仍是沒消息。


    郭坤南鬱悶:“馬哥,我半小時前,給我另一個小學女同學發消息,告訴她我在市裏和好兄弟吃燒烤,她為什麽不回我消息,是不是沒時間啊?”


    馬事成正在看電視,聽到這裏,他示意郭坤南看電視。


    郭坤南循著他的目光望去,電視裏采訪正在進行,眾多記者舉起話筒,朝邵雙雙各種追問。


    結果,隻見邵雙雙一擺手,製止他們,然後,她居然拿出了手機,手指點了幾下,再收起,隨後繼續采訪。


    馬事成瞅瞅他:“南哥,人家邵總接受采訪,都有時間玩手機,你跟我說,你同學沒時間回你消息?”


    ……


    郭坤南連喝了好幾杯可樂,越喝越傷悲。


    隔壁小孩那桌已經快吃完了,郭坤南看見了。


    人啊,在心煩鬱悶時,便會喜歡報複性的消費,郭坤南揚起手:“老板,給他們上二十串羊肉串,十串牛蹄筋,十串雞爪,賬算我的頭上!”


    此話一出,小孩們驚呆了,他們剛才點的是烤素雞,烤澱粉腸,烤娃娃菜這些便宜貨,何曾吃的起這些招牌烤串?


    郭坤南掏出兩張鈔票,往桌子上一拍:“別怕,我付錢!”


    小孩們感激涕零,將他奉為大哥,等到上了菜後,還不忘來敬可樂。


    郭坤南罕見的露出笑容。


    他們這頓燒烤吃的很久,裴玉靜中途還加了一勺炭火,又冰著一張臉蛋,蕩漾頭發離去。


    馬姐見靜靜天天來店裏幫忙,她其實怪不好意思,她更想讓靜靜待在幹淨整潔的書房裏學習,而不是來店幫忙,無奈閨女的性子比較軸,她根本勸不動。


    馬姐道:“今天幹到10點半你走吧,我到時候讓你嬸來忙活,熬夜傷身。”


    裴玉靜看了她一眼,說:“好。”


    馬姐奇了怪了,今天怎麽一說,她同意了,搞得馬姐還有些不適應。


    既然如此,馬姐倒是樂的開心,烤串烤的更加麻利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小孩他們領先郭坤南一步離開,大哥好,大哥帥,叫個不停,郭坤南從女孩子那裏失去的自信,在幾個小孩這裏獲得了認同。


    崔宇遙望小孩們快樂的身影,他由衷的表示:“如果現在喊他們去超市買東西,再去孟桂家的大房子玩,他們應該不會拒絕吧。”


    郭坤南:“得了,別帶壞人家小孩。”


    說話間,他的目光搜尋到裴玉靜的身影,準備喊她結賬。


    這時,裴玉靜正在給一桌客人算賬,這桌客人是幾個年輕男女,結賬的男人大概二十出頭,散發大學生氣質。


    板寸頭的男大學生凝視裴玉靜,盡管她冷著一張臉,但真的很漂亮,出落的如此漂亮的女孩子,居然在這般燒烤店當服務員,一看就很有故事。


    男大學生擠出帥氣的笑容:“你好,我可以加一下你的微信嗎?”


    此言一出,郭坤南趕緊碰碰兄弟幾個,居然有人向裴玉靜發起挑戰了!


    正在烤串的馬姐,同樣察覺到了動靜,她一邊烤串,一邊用餘光盯住。


    裴玉靜遇到過好些次這種事,她依然很有禮貌:“你好,請問你加我有什麽事情嗎?”


    男大學生再次鼓起勇氣,真誠的說:“我覺得你很漂亮,所以我想了解…”


    裴玉靜明白了,她下意識的想說,她家的彩禮一百萬,可是念頭轉到此處,鬼使神差的,她銘記起了薑寧的叮囑。


    裴玉靜語氣流利,脫口而出:“不好意思,我懷孕了!”


    話音落下,場麵霎時為之一靜。


    整個燒烤店內,隻剩新風係統發出的低沉噪音。


    剛才在問微信的男大學生,他的腦子幾乎宕機了,心中醞釀的所有話語,這一刻全部卡住了,嘴裏喃喃的發出:“你,你,你…”


    看熱鬧的郭坤南,更是睜大眼睛:“啊?”


    馬事成難以置信:“不是?”


    凡是聽清了裴玉靜話語的顧客,麵色皆是無比震驚。


    而馬姐簡直如遭雷擊,她水靈靈的閨女,咋突然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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