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冷夜。


    俞雯的心窩,卻是火熱的,如同湧動著岩漿,灼燒黃忠飛。


    高一高二的學生,大多已歸了各自的小窩,躲避冬天的寒冷。


    高三年級正在進行最後一節晚自習。


    綿長的四中校園主道,此刻略顯寂寥,俞雯走在黃忠飛身邊,並不太般配,仿佛不是一個畫風的人。


    他們身後是燈火通明的教學樓,蔚為壯觀,8班教室內,陳謙一人獨自鎮守萬古,長夜漫漫,他用知識朝聖。


    人各有誌。


    那麽,對於俞雯來說,什麽是愛呢?


    愛是一道光,哪怕沒有光。


    俞雯雙手背在身後,學習塑料偶像劇中的女主,她輕輕的邁步,踮腳,再踮腳,想走出天真爛漫的步伐。


    隻是,她走的有些癲,一步剛觸及水泥地,還沒站穩,結果身子一歪,失去了平衡,俞雯大叫一聲:“呀!”


    伴隨著喊叫,她身體往後歪去,黃忠飛伸手想抓,可是差了十厘米,沒抓住。


    俞雯眼睜睜的看見,她和黃忠飛的手指,隻有十厘米。


    咫尺天涯,猶不可及。


    她心中狂吼:‘不,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這一刻,俞雯克服了心地的引力,她的上半身止住了歪倒的趨勢,雙腿如同螃蟹腿似的,不斷的掌控著平衡。


    “噔噔噔!”


    “退退退!”


    俞雯歪出好多步,直到撞到了東邊的路燈杆子,她才徹底穩住身形。


    黃忠飛趕緊追過來,關心道:“你沒事吧?”


    “我沒事。”俞雯靠著,並抱著電線杆,她如同偶像劇中,腦袋靠車窗的女主,她把頭靠在冰涼的路燈杆上,她歪著腦袋。


    她深情:“飛,今晚的月色真美。”


    黃忠飛抬頭看天,說:“今天沒月亮啊。”


    黃忠飛又說:“你是不是撞到頭了?”


    俞雯忽然很冷,她岩漿一般的肉體,可以融化電線杆的冰冷,卻融化不了班長的心。


    她扶著電線杆子,滑坐到水泥地。


    俞雯仰起頭,悲傷的說:“班長,我好累。”


    黃忠飛微微帶笑,語氣溫暖:“有什麽事可以跟我說。”


    俞雯低下頭,她的岩漿之力,無法與班長的旭日之暖爭鋒。


    “我喜歡一個男生很久了,我向他表白了。”她說。


    黃忠飛怔了瞬間,祝賀道:“真好,那你成功了沒有?”


    ……


    河壩比學校更加的孤寂。


    可薑寧認為,住在這遠離塵世的一排平房,卻比曾經住在市區最繁華處的大伯家,更讓他安心。


    他從冰箱裏拿了幾顆冰塊,放到了高腳杯裏,又加了大半杯的可樂,他倚靠沙發,捏著高腳杯,輕輕的搖動,品味。


    薛楚楚坐在桐桐王座旁邊的小方凳上玩電腦,看起來像是一個卑微的陪玩。


    當然,桐桐沒虧待她,那方凳原本是木頭的,冬天坐著難免有些硌,桐桐特意指使她媽媽,用毛線打了一個凳子套。


    這樣坐起來就暖乎乎軟乎乎了。


    等待開局的期間,薛楚楚不時回頭,用詫異的眼神,打量薑寧。


    她總感覺,薑寧和桐桐待久了,有點同化的本質。


    嗯,或許說,薑寧本也是那種人。


    遊戲開了,鉑金局。


    楚楚玩的賬號是‘楚楚蹦迪’。


    桐桐開了新賬號‘桐桐摸魚’。


    從選英雄開始,他們這方的中單卡薩丁開始指導:“你們聽我指導,這一局肯定能贏,你們不需要有過多的想法,懂嗎?”


    桐桐懂了,這是一個玩遊戲喜歡指揮別人的玩家,但90%的情況下,都是瞎指揮,而且這類人有個共性,那就是甩鍋賊快,每次打團失敗,總能找到人甩鍋。


    遊戲對局開始。


    薑寧喝著可樂,刷著貼吧。


    10分鍾後,卡薩丁開始開罵:“射手你在做什麽,瞎上什麽?”


    薛楚楚打字:“被抓了。”


    卡薩丁:“誰讓你菜,不抓你抓誰,菜的摳腳!趕緊進廠吧。”


    薛楚楚不樂意,現實裏她不善言辭,可是網上是別的世界。


    看到桐桐天天在網上和人對噴,薛楚楚受到熏陶,她稍微解放了些天性:“我就算進廠,也是要打遊戲的。”


    薛元桐打字:“對麵中路在抓人,你在做啥?”


    卡薩丁:“嗬嗬,我在發育啊,為了等下的打團籌集資源。”


    開始打團。


    卡薩丁呼喊:“來打團。”


    卡薩丁衝上去,卡薩丁猝。


    卡薩丁氣急敗壞:“你們在後麵看什麽?”


    桐桐摸魚:“我在為了打團籌集資源。”


    卡薩丁:“會不會玩?已經打團了,你還在摸魚?”


    卡薩丁:“你呢射手?別裝死”


    楚楚蹦迪:“我在商量打團的戰術?”


    卡薩丁:“你的戰術呢?”


    楚楚蹦迪:“賣你。”


    卡薩丁還想再罵,結果看到小魚人提著叉子衝上去,對麵死了三個,逃了兩個。


    ……


    1月20日,曬完了午間的太陽,薛元桐去刷紫砂壺,薑寧則負責把椅子搬回堂屋。


    他將電瓶車推到門口,望向南方的田野,麥子生長的更加旺盛了,綠油油的。


    今天中午,薑寧曬了被子,曬了太陽,喝了奶茶,看了會書,還小小的睡了一覺,感覺過去了很久。


    其實四中的中午休息時間挺長的,兩個多小時。


    前世薑寧中午是不回大伯家的,留在學校玩玩手機,總覺得一晃眼便過去了。


    如同後來工作,每天早上上班,晚上回家,中間的時間,好像不算數。


    “薑寧,走嘍!”


    薛元桐拎著手提袋,鎖好大門。


    不用神識掃描,薑寧也知道袋子裏裝了什麽。


    薛元桐靈活的攀上電瓶車,還說了句:“起駕!”


    薑寧仔細凝視她。


    薛元桐立馬對視,眸子催促:“看啥,走!”


    薑寧沒說話,他不禁笑了笑,還記得剛搬來河壩,他邀請了薛元桐好多次,人家傲氣的全部拒絕,非要憑借雙腿跋涉上學。


    跟如今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薑寧擰動電門,鈦灰電瓶車穿梭出去。


    今天楚楚學校有事,她提前溜了,沒和薑寧他們同路。


    薛元桐頂著絨帽,禦寒取暖。


    她和薑寧背對背,麵朝後方,巡視天下。


    薑寧騎車的速度不急不慢,反正以他的掌控力,絕對不會發生遲到的情況。


    天氣暖洋洋的,壩上一個老頭帶著黑狗曬太陽,沒牽繩子,那狗長的頗為凶惡,齜牙咧嘴的叫:“旺!”


    不得不承認,有些狗比較壞,它們見到路上騎自行車的人,特別喜歡追上去,然後嚇得車主瘋狂蹬自行車,恨不得突破人類極限。


    仿佛,一些狗是享受此種惡趣。


    薛元桐人在車上,有恃無恐,指著黑狗,斷言:“惡狗!”


    ‘小小惡狗,還敢囂張?’薑寧暗中催動靈力,“啪”!給了黑狗一個大嘴巴子!


    那狗有主人在身旁依仗,又被人欺辱,頓時氣瘋了,拔腿朝薛元桐追。


    薛元桐慌忙喊道:“薑寧,甩開它!”


    “嗡”伴隨著一股推力,鈦灰電瓶車驟然加速。


    黑狗瘋狂追,追不上。


    薛元桐又扮鬼臉,薑寧暗地裏又給了狗一巴掌,


    黑狗氣瘋了,狗臉都扭曲了,猙獰著牙齒,如同一道黑旋風,死命追趕電瓶車。


    薑寧這輛電瓶車性能極好,能飆到60公裏每小時,黑狗賣力的追趕,卻怎麽追也追不上,距離還越拉越遠。


    陽光爛漫,南邊是蔥綠田野,北邊是浩浩大河,中間河壩的柏油路連接市區,這副景象裏,黑狗如風,追逐電瓶車。


    “咯咯咯~”薛元桐銀鈴般的笑聲飄散在鄉野河壩,似乎這一刻,連空氣亦明媚了。


    ……


    抵達學校,薛元桐跟陳思雨描述這一幕,講的驚心動魄,忽悠的陳思雨睜大了眼睛,為薛元桐的經曆,感到非常的刺激。


    盡管是冬日,下午的課程依然有些慵懶,連陳思雨的額頭也一點一點的,想睡覺了。


    可她還是憑借頑強的毅力,認真的聽課。


    和煦的陽光,逐漸西移,同學手中的書本,從數學變成語文,再變成化學,高中時代的一個平凡的下午,便消失殆盡,再找不回。


    天黑了。


    晚自習最後一節,大自習課,以高中生的體質,這個時間點,已經能感到餓意了。


    薛元桐拿出餅幹分享:“你看看這個餅幹,有什麽不一樣嗎?”


    陳思雨:“猴菇餅幹?我記得很貴的!”


    “不不不,這可不是一般的貴,它不僅僅是餅幹,更是我的勳章。”薛元桐解釋。


    這是她和薑寧共同見義勇為,贏來的餅幹,乃是姚依瑤家的饋贈。


    陳思雨嚐了一口薛元桐的勳章,酥酥脆脆,並不是特別甜,但奶香味很濃,蠻好吃的。


    薛元桐繼續分給白雨夏。


    白雨夏捏在手上,瞧了瞧,輕輕咬,嗯,蠻好吃。


    後排四大連座在分享餅幹吃。


    北邊的王龍龍看到後,有點羨慕,以前他們占據四大連座,雖然能瀟灑不羈,但總覺得差了些生活的安逸。


    薛元桐貢獻餅幹,白雨夏貢獻出她帶的衝泡奶茶,香飄飄。


    陳思雨看向講台上的辛有齡,猶豫:“可以接開水嗎?”


    有規定晚自習上課不準接水。


    薑寧:“哪門子規定,龐嬌天天晚自習搜集零食,咋沒人管呢?”


    薛元桐:“就是就是,規矩是定給弱者的。”


    說罷,薑寧拿起白雨夏的香飄飄奶茶,直接站起身。


    他起身後,辛有齡瞥了他一眼,沒吱聲。


    她還欠薑寧的人情呢,那個要求,她還沒滿足呢。


    薑寧堂而皇之的攜帶香飄飄,走到兩台飲水機前,撕開包裝,倒入奶茶粉,椰果凍。


    8班有兩台飲水機,一台的開水不夠,薑寧又接了另一台的飲水機,給一杯奶茶衝的滿滿的,又堂而皇之的走回了座位。


    他把這杯奶茶給了白雨夏。


    白雨夏又從桌洞裏拿出其他三杯奶茶。


    雖然奶茶備齊,但衝泡的開水,飲水機正在全力燒製。


    於是作為先行者,白雨夏一邊喝奶茶,一邊吃猴菇餅幹,她吃東西的動作,賞心悅目。


    等到開水燒好了,陳思雨泡奶茶。


    之後是桐桐,最後是白雨夏。


    這次輪到她起身,拿了杯奶茶,到前麵飲水機衝泡。


    俞雯偷偷說壞話:“現在是晚自習,她這不等於耽誤大家自習時間嗎?耽誤大家一分鍾,綜合下來,等於耽誤一個小時的時間。”


    薑寧把她的聲音放大,讓陳思雨聽見。


    陳思雨眼睛一動,故意說:“桐桐,別給俞雯餅幹吃,咱們怕耽誤她時間咧,人家是班級前十名的種子。”


    前桌的俞雯又驚又慌:‘她怎麽能聽見我說話?’


    俞雯心中顫顫,立刻閉嘴了。


    陳思雨見到白雨夏還在前麵忙活,她掂了白雨夏的杯子,發現她奶茶剩的還挺多。


    她心想:‘我為雨夏出頭了,拿點獎勵不過分吧?”


    於是把白雨夏的奶茶蓋揭開,往自己杯子裏倒了些。


    薛元桐冷眼旁觀,為她粗劣的手段,感到鄙夷。


    想當初她騙楚楚飲料,從來是使用光明正大,無懈可擊的手段,奪取而來。


    而陳思雨,小道爾,不過如此!


    白雨夏泡好奶茶,還給薑寧,禮尚往來。


    然後她落座後,端起奶茶杯,突然發現重量不對勁,隻剩下小半杯了。


    她現將目光給到左邊,薛元桐淡然,陳思雨眼神閃躲。


    白雨夏問:“思雨,你喝我的奶茶了嗎?”


    “沒。”


    “那我奶茶怎麽少了?”


    陳思雨想了想:“可能是揮發了。”


    白雨夏無語,你在侮辱我的智商嗎?


    她點點頭,似乎是相信了:“好吧,應該不是你幹的。”


    陳思雨:“感謝理解。”


    白雨夏換了個方式:“我知道不是你幹的,但我有點想不通,我的奶茶是通過管子被盜走的嗎?”


    陳思雨用智商高地的眼神看她,說:“那樣效率多慢,直接開蓋子倒啊,還不會灑。”


    一分鍾後,陳思雨的奶茶被白雨夏搶走。


    白雨夏說:“下次別指望我晚自習再帶奶茶了。”


    一人錯誤,殃及後排。


    薛元桐吸奶茶,眨眨眼:“那下下次呢?”


    白雨夏麵無表情:“下下次再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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