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奶奶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安然,徐安然,據說年少時也是十裏八村公認的一枝花,可不知道為什麽,卻並沒有結婚生子。如今老了,也是一個人住在大河村一棟獨棟的老房子裏,她喜歡小孩子,待人又和善,所以很多孩子都很喜歡這個奶奶。


    而小花,是這一代孩子中,最受寵愛的一個。


    徐安然是被人攙扶著來的,年齡的逐漸增大,使得歲月在她身上刻下一道道無可挽回的鴻溝。雖然穿著打扮的都甚為得體,卻還是帶著老人特有的垂垂暮氣。


    “花兒那?”


    眾人見徐安然走過來,紛紛讓開一條道路,好讓年紀愈大的徐安然能順利到達井邊。


    空氣中散發著一股略顯濃重的血腥氣,尤其以井邊為重。徐安然走到井邊,顫顫巍巍的向下望去,一雙蒼老的眸子裏就映出井底的一幕。


    小花的屍體安安靜靜的躺在井底,身體被摔得破爛,一張小臉上還帶著些許茫然,顯然死之前還沒有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奇怪的是,小花身體中流出的鮮血接觸到井底的位置之後,就迅速消失了。像是被這口井吞食了鮮血,靈氣,就連身體都已經開始有些幹癟下來。


    “誰帶花兒來這古院的?”徐安然一雙蒼老的眸子陡然閃過一抹厲光,“我說了多少次,這古院不許你們來,不幹淨,不幹淨,你們為什麽就不聽話?”


    狗蛋此時正現在院落偏角的位置發呆,一張帶著自然紅暈的小臉已經被淚水浸的通透,眼睛哭的紅紅的,不知在想著什麽。此時聽到徐安然的怒氣呼喝,才回過神來,張開的嘴裏發出兩聲嘶啞的“赫赫”聲,竟是沒有能說出話來。


    眾人見徐安然發了脾氣,都自覺的不再說話。徐安然在大河村雖然德高望重,但是唯獨對這古院敬而遠之。可這古院雖然破舊,卻一直並未出過什麽事。所以,久而久之,其實就連大河村的大人們,對這古院,都沒了敬畏之心。更別提,更小一輩的小孩子們。


    “我問是誰。”見無人講話,徐安然又提高音量喊了一聲。


    狗蛋張嘴再次想要講話,卻發現自己的聲帶像是卡住了,說不出話來。隻得抹去眼淚,站起身來,一步步挪到井邊,看著徐安然,伸手指了指自己。


    徐安然低頭看著狗蛋,臉上閃過一抹啞然,顯然對於狗蛋,很有些無奈。


    “朝陽。”徐安然是整個村子裏唯一一個會喊狗蛋名字的人,她伸手摸了摸狗蛋的頭,“花兒死了,你滿足了麽?”


    這一句話,讓所有人都愕然下來,徐安然隻是靜靜的看著狗蛋,眼神有些無奈和悲哀,“若是滿足了,就莫要惹事了。”


    小花的葬禮辦的極為倉促。那日離去前,徐安然在井底撒了些朱砂,又在釘了把不知道被什麽血染紅的桃木劍,就叮囑村裏人最近晚上都不要外出,讓人將這古院封禁了起來。


    隻是因為徐安然對著狗蛋說的那兩句話太過讓人驚恐,倒是使得狗蛋迅速被各家排斥起來。小小的孩子,那日,看著原本對他都還算溫和的各個叔嬸大伯冷漠的背影,心裏突然像是被挖出了一塊兒。第一次覺得,好冷。


    狗蛋的年紀並不大,雖然一個人住久了,但是以往都是村中各個叔嬸大伯們接濟。如今失了這百家飯,整個人迅速消瘦下去。原本還算正常的身子,如同被人抽了脂一樣,幹癟下去。每日裏啃著家裏以往存留的些許幹糧,原本伶俐的孩子眼神都無神起來。


    不過到底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孩子,雖然大家對狗蛋有些敬而遠之,可還是會有好心人將一些吃食放在狗蛋的家門口,或者是些幹糧,或者是些瓜果。隻是在村裏迎麵而過時,對於狗蛋,大家都再不理會了而已。


    可事情到了這樣,卻並沒有結束。後來被狗蛋叫去古院的幾個小夥伴中,年齡最小的千娃在小花死後的第三個月,莫名奇妙的死在了家中的水井中。被父母發現的時候,屍體都已經泡的有些腐爛了。而千家的水井,在短短兩天裏幹涸下去,井底冒出紅色的血水來。


    徐安然聞訊而來時,看著那冒血的井底,臉色瞬間灰暗,嘴裏喃喃的隻說著,“她回來了,她回來了。”


    一時間,倒是搞得原本生活平靜的大河村,迅速人心惶惶起來。


    千娃的死,像是打開了一個魔咒。那日,被狗蛋叫到古院去的幾個孩子,在千娃死後,短短月餘,接連死亡。死狀皆是淒慘無比,而且每個人死後,都被丟在自家水井之中,或者村裏幹涸的古井中。


    在接連死了四個孩子之後的清晨,大河村村子中央的最古老的那口老井中突然開始湧出汩汩甘泉,在陽光下閃爍著七彩色的光,靈氣四溢。隱隱的,能聽到孩子們的玩鬧嬉笑。偶爾,還能看到一個奔跑的光影,一點點停下,回過頭來,對著村裏經過的人笑。嘴裏喃喃的,卻是令人驚悚的哭泣。


    與此同時,古院中開始傳來頻繁的歌唱聲。是個極好聽的女聲,混著童音,哭泣,歡笑,每每充斥在村裏的各家各戶。那歌音調很柔美,並不詭異,可卻驚得所有人都忍不住背生冷汗。


    那歌裏,不停重複的旋律,卻隻有一句詞。


    你們,都要死。


    到底是這女聲太過柔美嚇人,以至於整個大河村的人都迅速恐慌起來。大人小孩都像是活在無比的煎熬裏,終於,有人決定離開這個生活了幾輩的地方。


    可那家人,卻在第二天清晨,被人發現掛在了村口的大柳樹上。一家五口人,都被泡成了有些浮腫的模樣,蒼白的皮膚,五個屍體都透明的像是沒有一絲血液。


    徐安然最近顯然很是心力交瘁,被人攙著趕來村頭的時候,原本還算精神的老婆婆,整個人都萎靡了下來。就連白發,都似乎比之前多了近半。


    而簡風,就這樣保持著虛影,沉默的看著這過往慢慢在眼前重演。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是由他來看,但這一刻他恍惚間明白,華清的事拖了這麽久,恐怕要有個結果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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