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麥插穀,豌豆苞穀。”隱在竹林裏的杜鵑鳥一聲聲地叫著,又到了一年六月仲夏。


    距離上次仙宗收徒,已經過去兩年了,顧澄再有兩個月就滿七歲了。


    在這兩年多的時間裏,東平侯府也發生了很多事情。


    單說侯府三房,太玄宗收徒沒幾天後,她的便宜爹顧啟淩便續弦了,娶的繼室是孫閣老的孫女。


    去年繼母孫氏更是生個大胖小子,不久後顧啟淩還升官做了工部侍郎。侯府的三房可謂是順風順水,好事成雙。


    然而這些好事跟顧澄半點兒關係都沒有,顧澄隻知道自從她的便宜爹續娶孫氏後,修竹院的下人越來越不聽話了,院子裏的雜草也越長越長了,廚房送來的飯菜越來越敷衍了。


    顧澄的庶姐顧清,有她的生母楊姨娘護著,還有老夫人的喜愛。她的庶弟顧江更是送去給了繼母孫氏親自教養。


    她的繼母是個精明的,侯府三房被管的井井有條,當然顧澄的修竹院不在其中。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這句真是警世恒言,沈氏死後,顧澄身邊忠心的下人隻有雲岫了。


    至於沈氏的奶娘王嬤嬤,現在也去幫著繼母孫氏打理產業了,很少回來修竹院。


    說是打理繼母孫氏產業,還是去打理顧澄母親沈氏的陪嫁。


    隻是不知道連年的“打理”下來,那份豐厚的陪嫁還能剩多少。


    沈氏向顧澄借走了王嬤嬤,對她說怕顧澄手下人不夠用,又給她拔了個小丫鬟,顧澄給她起名為煙水。


    顧澄又不是傻子,怎麽不知道,孫氏是在她這裏放了個耳目。


    不過顧澄對這些宅鬥的橋段都不太在意,她畢竟是有著當大反派潛質的人,即使當不成在修仙界搞事的攪屎棍,不,大反派。她也沒精力跟繼母她們宅鬥玩。


    顧澄知道可以修仙後,除了讓雲岫幫她做了幾個小沙袋綁在手腳上以外。就是每天自己拉拉筋,在屋子裏做幾組仰臥起坐,波比跳,俯臥撐。


    侯府其實有自己的演武場,還有教導的功夫師父,但三房沒有人去練,大房二房少爺小姐倒是經常去練習。


    顧澄原本也想向她的便宜爹求個武師父。不過便宜爹能把母親的陪嫁,交給繼母孫氏隨便打理,就看出了便宜爹對自己的態度,總結成三個字就是—不在意。


    顧澄也就放棄了找武師父的想法,還是自己先練著。


    剩下的時間顧澄以前一樣跟齊夫子讀書習字,齊夫子更是開始教導她彈古琴。


    顧澄前世也有學過電子琴長笛,但是都沒有堅持下來,這世有著學習古琴的機會顧澄更是格外認真的學了起來。


    “凡抹挑勾剔吟猱綽注”每種指法也有著它自己的奧妙,但顧澄可能沒有音樂的天賦,學了兩年多也沒有入門。


    齊夫子也是飽受顧澄的摧殘,對她說:“沒有見過你這麽不開竅的學生”。


    與顧澄拙劣的琴技相反的是,她的字已經初現風骨,頗具筆力,氣勢渾厚。


    齊夫子對顧澄說:“你的才能可能都在書法上麵了,你還是隻練字吧。”


    顧澄心道:重活一世,我怎麽不能好好練習這樂器呢。


    齊夫子天天被魔音灌耳……


    顧澄喪母後這三年,雖然穿的是孝期的樸素衣裳,每天吃的是簡單飯食。但是能和齊夫子一起談天說地,和雲岫一起嬉笑打鬧,也過的非常幸福。


    至於修竹院之外,圍繞著顧澄便宜爹的那些宅鬥戲碼,顧澄表示與我無關。


    就這一個月前,顧澄的快樂生活被終結了。


    五月侯府的荷花已經漏出尖尖的小角。


    一日孫氏叫顧澄過去說話。


    孫氏對她說:“阿澄啊,我看不常和你的兄弟姐妹玩,總是呆在院子裏多孤單啊。你也七歲了,去和你姐姐一起上族學吧。你弟弟也快開蒙了,你也教教他。”


    顧澄心道,自己完全不孤單啊,我在我院子裏呆著也不行啊。


    對孫氏道:“母親,我最近在和夫子學琴,奈何天資愚鈍,許久未曾入門。想和夫子再學段時間,過段時間再去族學學習。”


    “阿澄天資聰穎,你祖母當時給你請齊夫子是給你開蒙的,是她水平不濟,教的不好,族學裏的夫子師資好。”


    “你才水平不濟,我夫子的《廣陵散》都彈的好著呢。“顧澄心中默默叨念。


    “那就讓夫子教到我這個月末吧。”顧澄心下明白,自己怎麽也留不住夫子了,便這樣回道。


    顧澄第二天一早見了齊夫子,告訴了夫子繼母孫氏的話。


    齊夫子也是哂笑到:“你這個繼母真是精明的啊,咱們兩個的師徒緣分也到了。”


    “顧澄我知道你野心勃勃,心不在這內宅之中,但你可知道這世道對女子的苛求。”


    顧澄心下驚訝,自己什麽時候暴露出來野心的。


    齊夫子接著道:“字如其人,我看你習了三年的字還不知道你什麽樣的想法,也算惘活了這麽多年。從咱們一起看仙宗測試那天之後,你的筆風就變了,愈來愈趨於淩厲。”


    顧澄心中大驚,原來她還是被影響了很多。


    她說了單純過好這五年的侯府生活都是騙人的。


    同在一個侯府,別人錦衣玉食,自己為了謀一個能安靜活著的機會,就要為沈氏守一個大孝,就要粗茶淡飯,衣著樸素。


    為了不得罪繼母孫氏,就要放棄她敬愛的夫子。


    她又如何甘心,事事看人臉色,隻拘於這一方後院。


    顧澄得知她穿書後也曾想過,要不就留在世俗界平靜的過一生。畢竟她自知沒有書中顧澄那出色的智商,也不想和女主對上。


    在這兩年的時間裏,她發現她受不了在封建社會做一個普通人,她的內心無比向往光怪陸離的修仙界。


    於是開始綁沙袋,鍛煉身體。但又受製於身份,不能做更多。


    她時常想著她是不是不夠努力,是不是已經被女主落下了很多。


    思來想去,焦慮不堪。


    “顧澄不論你以後要做什麽,夫子都希望你能「博觀而約取,厚積而薄發」,不要著急,總會有收獲的。”夫子看著顧澄道。


    顧澄聽完對齊夫子,深施一禮道:“夫子你真乃我的良師。”


    轉瞬間,就到了五月的三十日,


    顧澄從懷裏拿出一張折的整整齊齊的一千兩銀票,對夫子道:“這是我母親給我留下的一千兩銀子,夫子可否幫我換成五十兩散碎的銀子,十五張十兩一張的銀票和八張一百兩銀票。”


    齊夫子道了句好,便走了出去。


    顧澄這三年拿著這五千兩銀票,是空守寶山而不能用。


    王嬤嬤是個不可信的,雲岫是個不能出府的。


    侯府的少年小姐到六歲才有月例,顧澄一個月隻有五兩銀子。


    拿到月例後,還要給院裏的小丫鬟發月錢,發完手頭就沒有多少餘錢了。


    至於顧澄的兄弟姐妹,手上的吃的玩的,多是父母貼補。


    可惜她的便宜爹都沒和她說過幾句話,更別提貼補她了。


    她的繼母貼補她?別玩笑了!


    看著這院子裏的雜役丫鬟有多懶,就知道她繼母授意了什麽。


    把銀票讓齊夫子去換,顧澄以前不敢去賭,畢竟齊夫子一個月的束脩也隻有十兩,財帛動人心。


    直到前幾日談話後,顧澄才是真正的信任了夫子。即使齊夫子真的拿著錢走了,顧澄也不會遺憾,畢竟夫子對自己有三年的教導之恩。


    沒有讓顧澄失望,齊夫子還是照常來府,順便給顧澄帶來了散碎銀子和銀票。


    顧澄把八百兩銀票還給了齊夫子,齊夫子本想推辭,耐不住顧澄堅持也就收下了,算了了這場師徒緣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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