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哩跌倒之後,仍然鍥而不舍,踉踉蹌蹌繼續朝著岸邊跑去。


    過了多長的時間,早已經沒有察覺。


    小小哩終於跑到元一一身邊,手掌與腳都無處安放,隻得趴在那一團輕飄飄的衣物上麵。


    悲痛的放聲哭了起來,河岸上的水隨著小小哩的哭泣,泛起萬丈高的波瀾,巨大的水霧,將黑霧與白魔困在河岸邊,無法動彈分毫。


    黑霧十分不甘心的站在白魔身邊,一隻手緩緩伸出,帶著濃濃的情意與思戀。


    看不到表情的臉,依然那般俊郎深邃,入刀鋒入骨,刻在骨子裏的寒冷,不減當年。


    白魔有片刻愣怔,凝視著黑霧,眸中是化不開的仇怨。


    沒想到過了千萬年的時間,仍然能碰到這個拋棄自己的冤家。


    可惜,現在一切都晚了。


    是啊,從他被美色誘惑,拋棄自己的那一刻,一切便再也無法挽回。


    白魔溫潤的眸子,越發堅定,甚至帶著幾分冷意。


    那纏綿的情意,察覺到這股冷意,瞬間轉化了氣勢。


    瘋狂的魔,總是瘋狂的。


    很明顯,此刻的黑霧再一次陷入了自責與歉疚的無邊黑暗中。


    是自己,是自己親手了結了自己的妖族。


    是自己,如果當初自己,如果,可是說什麽都晚了。


    是啊,白魔也變成了魔,終歸是非我族類。


    非我族類者,都不應該留在這世上。


    他們應該嚐嚐與自己同樣的傷痛,萬年心血付諸東流的傷痛,入骨剜心的疼痛。


    黑霧逐漸散了開來,無奈被那洶湧的河水阻攔,無法回到河麵上空,那巨大的黑團平攤在岸邊,一條條黑色鬼魅的手掌,朝著皎潔卻冰冷的白魔襲去。


    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白魔身上,自然沒有發現遠處那淩厲勁道的魔力。


    正在以瘋狂的氣勢,朝著岸邊飛奔而來。


    直直朝著黑霧的方向,沒有半點偏移。


    白魔有些痛苦的閉上眼睛,一手揮出劇烈的光芒,與那黑霧纏鬥在一處。


    也許,自己終於可以解脫了。


    給自己帶來無限痛苦的冥冰,和他一起離開,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黑霧與白魔再一次打鬥在一處,黑霧退一步,白魔進一步。


    白魔退一步,黑霧進一步,雙方似乎在做著拔河比賽一般,將通往地獄的繩索用盡所有力氣朝著對麵拉扯。


    勁道的魔力靠近臉頰,白魔終於有所察覺,下意識阻擋在黑霧前方,茉莉花的清香,漂浮在空氣中。


    黑霧急忙旋轉身軀,想要將那濃濃的壓迫之力格擋開來。


    可是,終究是晚了一步,魔震驚的看向那逐漸淡弱的身影,抑製不住自己的情緒,雙手抱著腦袋,蹲在地麵上,不知在思考著什麽。


    微微伸出的手掌,與此同時變得黯淡無光,原本晶瑩如玉的手掌,瞬間變成秋風蕭瑟中的枯枝。


    白色從發梢末端快速爬遍魔的腦袋,發根逐漸幹枯,在雨水的澆打下,竟然迅速墜落在地麵上。


    麵具逐漸脫落,露出一張朗朗寬厚的麵龐。


    皺紋從眼角開始蔓延,整個臉頰好似瞬間幹枯下去。


    魔想去岸邊尋找白魔的身影,想要將她緊緊抱在懷中,可是半天卻發不出一丁點聲音,也無法挪動分毫。


    枯槁的麵容,越發滄桑,灰色的身影,快要與灰黑色的土地融為一體。


    黑霧被那淩厲的斬風瞬間斬成兩半,抱著白魔的霧氣仍然在繚繞著。


    卻發現越想抱緊,白魔那透明的軀體卻腐蝕的越快。


    原來,已經無法相互擁抱了啊。


    在一起,隻是會彼此傷害。


    正如當初,毫不信任的兩隻妖怪,最終走向了岔道口的兩端。


    原來,最後也還是無法在一起。


    連死亡,都無法讓兩隻妖怪在一起呢。


    黑霧逐漸退散,魔用盡渾身力氣也沒能救下來的,是他內心深處最為柔軟的美好與思念。


    淡淡的茉莉花香飄散在半空中,河岸上的黑霧再也找不見分毫。


    遠處的天空,似乎被魔劈成兩半,濃厚得雲層退散開來。


    金燦燦的光芒,帶著些許唏噓,從雲朵後麵慢慢灑落下來。


    河水泛著粼粼的波光,一切似乎鬥士美好的模樣。


    小小哩絕望的哭泣著,將元一一僅剩的翠色衣袍緊緊抱在懷裏,麵上是化不開的疼痛與鄭重。


    單純天真的麵孔,帶著無處發泄的憤怒與無奈,懷中的衣服變了形態,褶皺的被小小哩揉在懷裏。


    一顆晶瑩的五彩珍珠從懸空的衣袍中墜落,滾啊滾,滾到了麵色平靜的司地身邊。


    濕潤的土地,沒有將那珍珠的色澤抹去分毫。


    陽光照耀在五彩珍珠上麵,一層又一層炫目的光澤從珍珠表麵發散開來。


    晶瑩的光,聚集在珍珠最為核心的部位。


    仔細看,伸直能看到珍珠核心最為幹淨透徹的內核,不帶一絲雜質,幹淨的如同雲朵上飄落的六棱雪花花瓣一般。


    司地的衣袍微微敞開,帶著淩亂的發絲散在地麵上。


    一陣風輕輕吹過,那看似沉重的珍珠輕飄飄的滾啊滾,鑽到司地繡著金絲線的袖口。


    混亂之後的平靜,誰都沒有發現。


    一顆幼小的枝葉,從河岸邊那濕濕潤潤的土壤中升了起來,發了芽。


    熱烈的夏天,那綠芽顯得嬌嫩又可愛,帶著向往萬物,嗬護萬物的溫柔與美好。


    縹緲的青稚童音,在河岸邊響了起來。


    “冥冰,我們去放風箏吧!”


    大樹下依稀有一個男孩的身影,手裏捧著斑黃的竹簡,神色肅穆嚴厲。


    “不去!”


    幼苗兩片葉子歡快的跳躍著,陽光中,像是在舞蹈一般,風吹動樹葉的聲音,也變成了合奏。


    百無聊賴的可愛聲音再一次響起,女孩子已經長的比地上的花朵高了。


    “冥冰,我們去摘果子吧。”


    同樣冷冰冰的聲音,帶著絲不情不願,還有些不易察覺的羞澀。


    “不去!”


    輕輕賞了女孩一個眼神,男孩繼續看著自己手中的竹簡,全神貫注的模樣,反而更為矜貴落拓。


    小大人的模樣,在女孩看來,反而無比的真實與可愛。


    萬丈的參天大樹,從魔離開的地方,直直佇立著,陽光透過翠綠得枝葉,透出點點清涼與體貼。


    一道可愛的聲音,從河岸邊傳了過來。


    “帶我一個,我去,我去。”


    女孩轉過腦袋,卻什麽都沒看見。


    “我在這裏,這裏。”


    又是一道聲音,樹下的小男孩已然黑了臉色,卻一聲不吭,隻是緊抿著唇。


    一條金色的鯉魚,從澄淨的水麵下方一躍而起,渾身的金色鱗片,被陽光照耀的越發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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