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二十四節氣之一。傳說是二十四節氣之中最早被確定的一個節氣。


    明明春分是一歲的開始,但居然是夏至確定最早。郭香想不明白,她問了母親這是為何,但是母親也隻是笑笑語焉不詳。


    郭香自然是弄不明白不罷休的,好在村裏有個杜老頭,杜老頭告訴郭香夏至早在千百年前古人采用土圭測日的時候就被確定下來了。


    雖然郭香母親對於節氣的由來並不了解,但你要問節氣的作用,這時郭香母親自然就比杜老頭清楚多了。村子裏長大的郭香從小懂事,除了和山峰文遠玩耍之外,自然是經常去幫父母務農。但是那時候小小的郭香別說幫忙,添亂倒是不少。什麽掉進田裏弄的滿身泥漿,腳上爬上一直螞蟥嚇的哭了出來,各種糗事數不勝數。


    想到自己的兒時記憶,郭香忍不出笑了出來。


    “哎,真想回到那個時候。”稚嫩的眉頭微微皺著,鼓了鼓腮幫子後搖了搖頭。不行,不能有這種沮喪的情緒。白嫩的小手握了握拳,給自己打了個氣,郭香開始繼續忙活。


    鬆軟濕潤的泥土之中,一條二指粗的青杆蜿蜒的向上延伸。青杆之上每過一手寬的距離就生出三兩分支,分支上有片片青葉,而到了離地約莫小腿一半的距離往上,好多分支的莖條卻是直直向下耷拉著。這可不是這植物生了病,而是在那些枝條上掛滿了一個個小紅燈籠。


    要不是預先有一根根細木條穿插在這植物下做支撐,恐怕每一株這植物都要被這些一顆顆鮮紅欲滴的小紅燈籠給壓彎了。


    明明是植物怎麽會生小紅燈籠呢,要是見識不多的宋人見到這植物或許會問出這可笑的問題。郭香,一個小山村走出來的小女子,卻是對這些紅燈籠見怪不怪。


    她彎曲膝蓋微微下蹲,將垂在臉頰邊的一縷從辮子中調皮出逃的發絲撥到耳背,回手握住一個小紅燈籠,白皙細長的手指在莖稈上一掐,瞬間將這小紅燈籠取下放入自己跨在左手臂的小竹籃裏。


    今天夏至,番茄熟了,郭香準備摘一些燉湯。沒錯,這小紅燈籠就是番茄,一種還在大宋並沒有廣泛種植的蔬菜。郭香第一次見到這種蔬菜是在山峰家裏,那天是山峰生日。錢素素準備做每次隻有山峰生日才會做的大腸麵,而已經懂的要幫錢素素打下手的郭香這才接觸到這小紅燈籠一般的蔬菜。


    可愛,這是那時的郭香對番茄的第一印象,但是她手裏拿著一個番茄看了半天,要不是錢素素笑著拍醒她,她可能會一直看下去。郭香本來想讓錢素素不要把番茄切了做菜,因為她覺得這蔬菜這麽可愛,為什麽要吃了她了。然後,那天本來吃不慣麵食的郭香,居然足足吃了兩大碗加了番茄的大腸麵。


    那個時候,郭香明白了一個道理,原來可愛的不僅好看,更好吃。


    後來那一年,錢素素像是知道郭香對番茄的喜愛,給她單獨準備了一個,她一口咬下去,那個味道至今讓郭香難忘。那是酸酸甜甜的口感,很柔軟,像是不太熟的柿子,但是柿子卻沒有番茄的獨特酸味。


    不用多時,左手的小竹籃就要被這番茄裝滿,雖然的確是摘多了,郭香也不在意,因為這一年多,她已經對於怎麽料理番茄,有了許多心得。的確,在這少室山下,這渺無人煙的地方,除了和師傅練劍之外,料理烹飪是她另一個打發時間的樂趣。


    將枯燥的一日三餐作為打發時間的樂趣,這人想必是相當的無聊吧。無聊嗎?不,郭香不覺得無聊。哪怕師傅經常勸自己放棄,但是她沒有放棄。因為也許隻要再多一天,隻要再多一天,他就能醒過來,能對著自己像是往常那般傻笑,那就夠了。


    ……


    “陌生的天花板啊。”


    驚訝,喜悅,郭香已經弄不清楚了,她的左手早已失去了力氣,裝滿蔬果的小竹籃跌落在地上。紅色的小皮鞋踩在那些來不及避開的番茄之上,流出許多青黃液體。郭香已經撲到了床邊。


    淚早就已經湧了出來,這淚的滋味,是苦是甜,隻有她自己知道。不是那個已經看過了四百多天的睡顏,是睜開眼睛雙眼有光的臉。


    他醒了!終於郭香再也忍不住,豆大的淚珠不間斷的從眼中流出,流經她早已化作通紅的臉頰低落在山峰的衣服上。嚎哭,撕心裂肺的嚎哭,就這樣在少室山下的一間小屋之中持續著。


    ……


    “哪,我說你真的不要看看體育寫給你的信嗎?我給你讀給你的聽的。”


    “哦。”很冷淡的回應,像是同意,像是拒絕,甚至像是毫無所謂,仿佛體育於他是個陌生人一般。


    “那我給你說說,文遠吧。文遠你總該有點興趣了吧?你真的不想知道文遠去哪了嗎?”郭香依舊是微笑著。


    “嗯。”依舊是冷淡的回應。


    郭香略微低了低頭,小小的雙手抓著裙子而後鬆開。“那少林寺的事情你今天總想聽一聽吧?智近智遠大師,他們經常來看你的,你不想見見他們嗎?”


    “啊?”


    噌的一聲,是劍鋒出竅的聲音。一個身影出現在小屋門口,已踏進屋內,那劍身細長宛若薔薇一般的長劍劍尖刺向山峰的咽喉。“殺了他算了,你照顧他這麽久,他就這樣對你,哪裏值得你這一歲多的年華。”憤怒而清脆的聲音,是怒罵。


    這怒罵自然來自那鮮紅長劍的主人,這長劍的主人,是一個女人。這女人,約莫四十歲的樣子,穿著一身鮮紅長裙。滿頭奇異金發披散在腦後,高挺的鼻梁在那潔白的臉龐之上顯得相當吐出。而最讓人驚奇的,是那雙藍色的眼瞳,猶如冬日冰湖湖麵,翠蘭如天。這女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中原人。


    “師傅!”驚訝害怕的同時,小小的雙手早已握住了那個異邦女子。那異邦女子看著郭香那閃爍著淚光的大眼睛撲閃撲閃望著自己,哪裏下的了手。她歎了一聲,將劍收回,伸手抹去郭香臉頰上淚珠,望了望床上躺著的一動不動望著天花板的山峰,哼了一聲,在桌邊坐了下來。


    郭香小心翼翼的回頭望了山峰一眼後,也在桌邊乖巧的坐了下來。歐陽雪,也就是那異邦女子,也就是郭香嘴裏的師傅,撐著下巴,盯著小屋的木窗又歎了一口氣,說道。


    “你啊,劍學不好,倒是這沒出息的樣子,學的倒是有模有樣。”


    郭香雙手搓了搓自己的小臉蛋,已經不見了剛才的哭容,賊兮兮的輕聲說道:“那是,也不看看師傅是誰,都是和我的好師傅學的。”


    “你……”歐陽雪一聽氣的回頭,手摸著劍鞘隻怕又是要拔劍,看見了郭香對著吐舌,心裏滿是無奈。我怎麽就收她這麽個小妖孽做弟子,真是沒有眼光啊。拔劍一扔,瞪了郭香一眼,罵道:“也不知道怎麽教出你這麽個狼心狗肺的狗東西。”


    “謔,自然要問教出這狗東西的師傅咯,誰知道師傅教的什麽,教出個狗東西呢。”郭香還是一臉賊笑。她對她的這個師傅最了解了,刀子嘴豆腐心。


    “都是賤貨。”歐陽雪也同樣知道自己這個徒弟牙尖嘴利,人小但是嘴巴很老,知道講不過,幹脆連自己一起罵了。


    “可是我就是最喜歡賤貨師傅了。”郭香拉住歐陽雪的袖子,撒嬌道。


    歐陽雪聽了噗呲一笑,終於繃不住臉皮,白了郭香一眼,道:“你啊……哎,師傅也是喜歡的不得了。就是這嘴巴要是能讓我用劍插個幾下,我怕是更加喜歡。”作勢拔劍。


    “好狠的心啊,對自己的弟子做出如此喪心病狂的惡行,師傅啊”郭香雙手捧著心窩,滿臉的悲壯。“這種師傅,不虧我最喜歡的好師傅。不過師傅,我建議用針,縫上嘴巴這樣跟狠。”


    “那就給你縫上!”雙手並用,捏著郭香的小臉蛋往兩邊使勁拉,歐陽雪大笑了起來。


    郭香好不容易掙脫開,可憐兮兮的揉著自己慘遭師傅毒手的小臉蛋,笑道:“果然還是師傅狠,我的臉被你這一陣搗鼓,怕是醒一醒,可以切條下麵了。”


    師徒二人對上雙眼,又是哈哈大笑了起來。揉了揉眼角的笑出的淚,歐陽雪心中泛起絲絲溫軟,她真的喜歡郭香喜歡的不得了。郭香也是自然如此,師徒倆每天都是這樣互相對罵,打鬧,這相識的一年多,她們早已經從師徒進化到了更深層的關係。


    兩個人都知道,能在這少室山下不覺得孤獨正是因為有對方的存在。


    “可是真正心狠的人啊,連話都爛的說。”突然意識到這話,好像卻是說的不怎麽好,歐陽雪扭過頭又是看著小屋的木窗,她是怕看見郭香的表情。


    沉默,郭香沒有接話。就這樣剛才還滿是笑聲的小屋,一下子恢複了冷清。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有打破這冷清的人出現了。


    “體操啊,體操,聽說你醒拉?”智近滿臉的微笑與興奮,剛一隻腳踏進,發現了不對。郭香低著頭不說,最主要的是那個女人,那個讓寺內現在焦頭爛額的女人,好像正在生氣的樣子。


    智近將那隻踏進小屋的小心翼翼的慢慢收回,輕聲說道:“那啥……好像我來的不是時候,先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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