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少林寺百年紅木大門上的那道刀疤,郭香咽了口氣。少林怎麽也算是個曆經千年的文化遺產,在戰爭之下好像也逃不過被摧毀破壞的命運。今天,隻是門上多了道疤,以後誰知道少林還能存在多久呢?


    山峰像是知道郭香在想什麽,笑道:“沒啥可惜的,這大門說是百年紅木,就是普通木頭刷了紅漆而已。”郭香一愣,她來少林晚啊,哪裏知道之前的少林,說是武林門派,其實就是個旅遊景點而已。


    山峰敲敲門,沒有得到回應。郭香尷尬笑笑,道:“估計以為是我師傅來了,你喊一下試試。”


    “開門啊,是我啊,體操啊。”山峰邊敲邊喊,過了一會終於大門開了一條縫,露出一對眼睛。


    “真是體操!”大門嘩啦一下就打開了,走出兩人,正是看門小僧,體行和體務。兩人衝出來就是對著山峰一陣摸索,都是笑容滿麵。“體操,你真醒啦,太好啦。要不是那個老妖婆,我們都想去山下看你的。”


    “喂,好歹是我師傅,你們當著我的麵,是不是改下口?”郭香對體行兩人比了比自己手中的長劍,體行體務連忙道歉。雖然整個少林基本對每天上山來鬧事的歐陽雪沒有好感,但是對郭香都是很好的。


    一是,智近一直在教郭香學醫,因為歐陽雪也在山下,智近每次去都被罵的狗血淋頭,後來幹脆就教郭香學醫,這樣山峰甚至郭香她們自己生點小病就可以自己醫治。二是,郭香在信淵殺來的那個夜晚及後續時間裏一直在少林寺裏幫忙,寺裏的僧人大部分都已經認識郭香,都挺喜歡郭香這個小姑娘。


    “你們不想想,我們來了,我師傅會不來嗎?”郭香咧嘴笑道,體行兩個人一下反應拔腿就跑,郭香一看笑出聲了,連忙勸住兩人,說明歐陽雪沒跟來。


    本來郭香以為歐陽雪肯定會一起上山的,沒想到歐陽雪主動拒絕了。歐陽雪說自己上來的話,隻怕少林寺不肯開門。來了也是尷尬,畢竟山峰醒了也算是大事,她也就不跟著來添亂了。


    師傅這人,明明心善的很,總是要裝的很可怕的樣子,真是。郭香搖搖頭,跟著體行等人往寺裏走去。體行體務兩個人等山峰兩人進門後,立馬小心翼翼的瞧了門外一眼,立馬關門插上木栓。


    郭香看到這一幕心裏覺得可笑,師傅平時到底對這些和尚幹了啥,能讓他們這麽害怕。要知道歐陽雪的武功作為徒弟的郭香是很清楚的,真要進少林,這門怎麽攔得住,輕功一下就翻牆進來了。


    兩個人就跟著體行體務往裏走,路上碰到不少師兄,不管是山峰認識不認識都是拉著山峰就是一頓擁抱。這走到大雄寶殿的時間居然比兩個人上山花的時間還久,好不容易過了大雄寶殿,郭香拉著山峰就是跑,她是不想在看見男人和男人抱在一起了,都快看吐了。


    郭香拉著山峰,一下就到了少林寺內堂外。山峰心裏也是覺得可笑,自己來少林寺這麽久,還是第一次來內堂。反倒是郭香比自己還熟,居然能認的路。


    內堂裏隻有信天和智遠兩人正在喝茶,見到突然出現的山峰和郭香,智遠嚇的手裏的茶盞直接摔在地上。也管不上茶盞了,一下就衝到山峰麵前,左看看右看看確認真是山峰之後,高興的說道:“你能動啦?”


    山峰點點頭,說:“嗯,能動了。”智遠高興的眉飛色舞,但是嘴上卻是罵道:“智近個狗東西,明明昨天和我說你雖然醒了,但是還動不了。這不是好好的站在我麵前嗎?”


    對著山峰身體來回一陣捏,要不是信天開口了,估計能把山峰全身捏個邊。


    “醒了就好。”信天慢悠悠的說道,還是和以前一樣話不多,這一句說完後也就站著不說話了。


    智遠連忙喊兩人坐下,這山峰一屁股剛坐穩,就聽到了外麵傳來的喊聲。


    “智遠啊!聽說山峰能動啦!”智近一進門發現山峰就在這裏,驚喜的直接衝了進來。智遠剛想質問自己這師弟怎麽昨天說山峰不能動,直接就被智近一掌直接按在臉上給推開了。


    智近直接到了山峰邊上,拉起山峰的手腕就是一陣號脈。臉上的表情就是一臉的不可思議,對著郭香問道:“咋回事啊!明明昨天還不肯說話,動不了的。這是吃了什麽靈丹妙藥啊?才一夜不見而已!”


    從山峰被找到後,智近作為醫生就發現山峰當時已經是全身經脈盡斷,理論上是成了個植物人。心裏那個難受啊。後來,信空醒了之後,把山峰是天生練武奇才的事一說,智近和其他人都覺得山峰應該有救。


    因為傳聞中天生的練武奇才就是天造的神軀之體,哪怕全身骨折,筋脈盡斷,都能極快速的恢複。哪知道,山峰這一躺三個多月,不但身體沒有恢複不說,連醒都醒不過來。


    正好趕上歐陽雪來少林要人,少林寺裏隻有郭香這麽一個女娃子,隻好讓郭香出門去會見歐陽雪,沒想到郭香回來後就變成了歐陽雪的弟子,說要帶到山下照顧山峰。


    那個時候,智近雖然心裏不願意,但是歐陽雪在外麵鬧著,郭香也在懇求,再說確實智近也沒有辦法醫治山峰,就讓郭香帶著山峰下了山。之後,每個月智近都會去山下定時看望山峰,了解情況。


    這不昨天聽說山峰醒了,還以為天生的練武奇才之軀發揮神跡了,就下去看了。結果隻帶回了個山峰雖然醒了,但是身體還是動不了的壞消息。


    今天本來還在藥師院苦惱醫治山峰的辦法,就聽見自己弟子跑來說山峰醒了,已經上山進寺來了。


    郭香把昨天大腸麵和聖女果還有山峰的夢全部說了,智近智遠聽的都是瞪大眼睛一臉驚奇,信天倒還是麵無表情的喝著茶。


    智近瘋狂的搖頭,說道:“沒可能,沒可能。這傷哪是大腸麵能治好的,那聖女果就算是番外異果,那也沒理由啊。這不成仙丹了嗎?”


    智遠看智近的表情,心裏笑開了花,心想虧你吃癟,消息不準不說,剛才還敢推我的臉,揶揄道:“指不定真就是靈丹妙藥呢?”


    智近怒瞪自己師兄一眼,心想平時扯皮也就算了,現在還來打岔,道:“不可能,這天生練武奇才,你一輩子見過幾個,打通任督二脈的你見過幾個?哪來那麽多神跡。”


    智近一聽,反而沒了笑意,道:“這我們眼前不就是一個嗎?如果把那個人算上就是兩個了。”


    這話一出,全場都安靜了。那個人自然說的就是信淵,這少林變故的一切元凶就是信淵。造成山峰身體現在這樣子就是信淵,可是信淵那天並沒有被找到,而且聽大師兄,也就是王堅說,文遠拉出來的那個黑衣人也不見了,很有可能就是沒死,被救走了。


    “沒事,能動就好了。我已經很滿足了。”山峰主動開口打破了尷尬,他已經從郭香那裏知道了信淵可能沒有死的消息。害怕嗎?山峰其實回想過那個月圓之夜,隻是那個時候的記憶很模糊,不能記得太多。


    智近倒是還在意,畢竟山峰是為了少林才變成現在的樣子。雖然身體看上去很健康的樣子,但是也就是這樣了,經脈盡斷,以後肯定是不能習武了,而且具體有沒有留下什麽病根誰也說不準。如此大傷,對於身體壽命肯定有極大的影響。作為醫生的智近,更了解人體,所以擔憂自然更重。


    “反正明天我下去看看那聖女果,指不定真能研究出什麽呢?萬一……”智近說不出口了,本來是想說萬一身體經脈全恢複了呢,但是想到如果此時說出來,給了山峰希望,那最後無效的時候不是更加失望嗎。


    郭香這時候插嘴說道:“反正智近師傅你明天和我取個聖女果瞧瞧唄,我也覺得不可能是聖女果的原因。反正這聖女果也不是什麽毒藥,就是果子而已,這少林寺能種,我們老家也能種啊,到時候多吃點就是,真有效那也是好事。”


    聽到老家二字,智近和智遠都是一愣,“你們要走?”


    郭香和山峰點點頭,他們決定回桑林村一趟,畢竟出來這麽久了,文遠去華山的消息也要帶回去告知文遠父母。


    “總不能一輩子呆在少林吧?”郭香笑了笑,她知道少林寺對山峰絕對不會虧待,但是某種意義上少林寺也算是山峰的一個傷心地,這不能練武了,還在少林幹嘛,回老家也不失為一種選擇。


    智近等人心裏也是明白郭香的想法,山峰確實算的上救了少林,而且連身體都賠進去了。信淵不知所蹤,生死未卜,萬一還活著,以後還要來對少林作惡。不能練武的山峰,豈不是正好就是信淵最想除掉的目標嘛。


    “那這樣吧,我去給你拿點銀子,你們回去也不能沒有錢。”智遠作為監寺,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從經濟方麵補償山峰。


    山峰聽了剛想拒絕,智遠連忙打斷他,說道:“體操,你畢竟也算是我們少林弟子。”說到這裏有點尷尬,因為某種意義上講少林寺其實並沒有傳授過山峰少林武學。“我知道你肯定是不在乎錢的,但是錢這東西有總比沒有好,你拿這錢回老家,不管是做點小生意還是後麵過日子都會輕鬆點。”


    “這不是少林寺對你的補償,因為你對少林的恩,絕對不是用錢可以衡量的,我們絕對沒有那個意思。這是我們對你恩情的回報,我們也確實隻能做到這點事了。”智遠越說越嚴肅,說道最後明顯是想給山峰跪下了。


    這跪不是愧疚的跪,隻從心裏的對於山峰對於少林的恩情的感恩的跪。


    山峰心裏明白,所以他是受不了這跪的,連忙搶出扶起將欲跪下的智遠,認真說道:“師叔,我都明白。我對於能進少林從來沒有後悔過。”


    這是真話,在少林雖然沒有學到當初想要學的武功。但是他認識了體育,認識了智遠智近,認識了信天和信空還有很有少林弟子。對於這些人和相關的回憶,對山峰來說不比什麽少林武功,不比那所謂的對於少林的恩情輕,恰恰山峰覺得這些是他來少林得到的最珍貴的東西。


    沒有後悔過,幾個字。重重的敲擊在智遠等人的心頭,他們已然明白山峰的真意。那麽,也就不需要什麽爛俗的理由或者解釋了,智遠站起就去準備給山峰的錢銀。而智近也是叫過郭香和他去藥師院,準備將剩下的還有一些醫學知識盡量傳授給郭香。


    內堂隻剩信天和山峰兩人,山峰回頭對著信天鞠躬,說:“信天大師,多謝當時的封魔指。”這是在替體育再謝信天,因為山峰已經知道自己當時沒有被廢內功,那麽體育當時肯定也是沒有被廢內功的。而且,郭香說過體育已經打通了木人巷,是真真正正的出了少林寺山門下山出去闖蕩江湖了。


    信天停住了自己手裏的茶盞,慢悠悠說道:“那本就是你們應得的。你是好樣的,他亦是好樣的。”


    山峰抱拳謝過,他知道信天本就是個話不多的人,好樣的三個字已經足夠表明意思了。


    “那我去見一下我師傅,再見。”信天點頭示意,山峰離開內堂而去。


    信天望著山峰離去的背影,將茶盞放下,想到那一天。習慣性的想要捋一捋自己的胡子,才想起自己下巴上的長白胡子已經沒有了。


    ……


    那是半年前的某天。


    體育站在少林寺的大門外,對著他站在少林寺大門內的是信天。


    “師傅,我下山了。”


    “我不是你師傅。”信天還是一如既往的麵無表情。


    體育咧嘴一笑:“你帶我回的少林寺,不算是我師傅?”


    信天搖搖頭,道:“不是。”


    “那我不是少林弟子?”體育左手握拳,右手拍了拍自己的左臂膀。


    信天沒有動作。


    “我啊,就是少林弟子。就算我不承認,你不承認,但是我身上這一身武功不會說謊。”體育想到了過往的這一年多,自己在那黑暗的木人巷裏遇到的事,笑了出來。


    但是隻是一笑,臉上已經換做了嚴肅表情,對著信天深深一鞠躬。


    “我不會讓您失望的。”說完,轉身就向山下走去。


    走出兩步,頭也不回的喊道:“對了,幫我和我那不善言辭的師傅說下,對於拔下他胡子這事,說聲抱歉。”


    ……


    天,空,淵。廣義上僅存的少林信字輩武僧來說,信天是武功最差的那個,話是最少的那個。他並不是不想對少林,甚至說對這天下做點什麽貢獻。他在做,他一直在做他能做的事。


    今天,他交出了他的答卷,正是這向著山下走去,消失於黃昏中的少年。


    信天依舊站在少林大門之內,望著前方,說了平時對於他來說,字算多的一句話。


    “去吧,去告訴這天下,你已經橫空出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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