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炁醫門人的頂梁柱,林清玄經常會外出雲遊,隨緣而醫,這些事情林子岱還是有些印象的。


    但是為了隱秘起見,林清泫很少將外出細節與他人提起,所以林子岱也是一無所知。


    有關江一卓的傳聞,林子岱也有聽說,但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位居然會與父親相識,而且看上去關係並不一般。


    在簡單的交流過後,江一卓弄清楚了對方來意,這才算是放下心來。


    “侄兒,這件事情關係重大,希望你能理解吾之前的謹慎。”江一卓道。


    “前輩言重了,您能有如此行為,恰恰說明烏凡對前輩的信任是值得的。”林子岱急忙回禮,“也正是如此,烏凡才能放心地將魂相托付給前輩。”


    “哈哈哈哈…有其父必有其子,你小子這種說話方式和清泫一樣受用…”江一卓眯起雙眼,“烏凡就在外麵,我來帶你們過去。”


    說著,江一卓手指彈出一道劍氣,正中遠處的呂純後腦:“無禮後生,你也跟上。”


    呂純癟了癟嘴,急忙跟了上去。


    說來也奇,就在江一卓起身的刹那,這間石室之中忽然有了變化,原本被亂石堵塞的出口已經被一片光明代替。


    跟著江一卓來到外麵,二人的臉色更是精彩,不亞於之前見到江一卓那駭人劍氣…或者應該說是劍風更為恰當一點,畢竟他們從頭到尾就沒有見到這位持劍。


    本來的衰敗之景已經消失不見,出現在二人眼前的是一片琳琅繽紛色彩,是琪花瑤草正在搖曳生香。


    相比於之前渾濁的亮彩,此時萬年燈的光亮更加通透,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遍地長虹。


    看著彩蝶紛飛,聽著雀鶯啼鳴,二人本來緊張的心情忽然放鬆了許多,就連鼻青臉腫的呂純都要忘記了痛楚。


    “喏!那小子就在那裏!”


    循著江一卓的指向看去,隻見遠處的烏凡正在全神貫注地揮舞著一個鋤柄,惹得四周泥土紛飛。


    終於見到了此行目標,呂純的反應並沒有想象中的激烈,甚至可以說太過於平靜。


    “呂兄?”察覺到旁邊這人的反應有異,林子岱疑惑道。


    “無禮後生,吾已經將人交給了你,你為何還不過去?”江一卓目光閃爍。


    呂純麵色變了變,忽然連連搖頭:“不行!我們不能將他帶走!”


    “呂兄,此話怎講?”林子岱心中不解,這件事明明是呂純的迫切希望,為何他會在即將達成之時選擇放棄?


    “呆子林,之前我雖然說過此舉是為了阻止雲浪,但最主要的目的其實是為了保護他!”呂純麵色嚴肅,“本來我以為他會陷入危險才要來尋找,但是看到現在這種情況,忽然覺得他在這裏會更加安全!”


    “關於時鬼的事情你應該比我清楚,如果咱們就這樣帶他回去,依然會引來天劫神雷觸發時間規則!”


    “阻止雲浪隻是其次,老子的主要目的是保護他!時鬼的事情你應該比我清楚,咱們若是回去難免再將它們引來。到時候老子死了倒是無所謂,但這小子十分關鍵,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受到傷害,所以老子決定要將他留在這裏!”一口氣說了這麽多,呂純深吸口氣,“呆子林,咱們走吧。”


    林子岱微微頷首,覺得呂純說的確有道理,可還未等他答應下來,就見身邊的江一卓抬起了巴掌,一掌扇到了呂純頭上。


    “一口一個老子,玉壺宗怎麽會出了你這種貨色?”江一卓眉頭一豎,“還有…你這無禮後生真是好大狗膽,居然把算盤打到吾的頭上來了!趕緊把人帶走,吾幫你們照顧了這麽久,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呂純被這一掌扇得眼冒金星,半天沒有緩過神來:“我這種貨色怎麽了?我這種貨色最起碼還知道要愛惜宗門後輩!江一卓,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如果沒有明遠老祖,豈能有你的今天?”


    他憋了一肚子的火,終於在現在徹底爆發:“江一卓,你應該不知道吧!玉壺宗早就覆滅了…覆滅了!而這件事的罪魁禍首正是你們劍星居!”


    “烏凡這小子現在可以說是玉壺宗的唯一弟子!你若是真覺得這件事情對你來說是種累贅,幹脆將他連老子一起殺了算了!不然等到老子離開,第一件事就是滅了你的劍星居!”


    呂純雖然雙目燃起烈火,其實還是有些心虛。


    他在賭,在賭江一卓初心未改。雖然劍星居現在風氣不正,但據他了解,這位劍星居的創始人始終心懷傲骨,對明遠老祖、對玉壺宗尤為尊敬,如果不是因為他當年遭遇橫禍,劍星居豈敢有膽子對玉壺宗展露鋒芒!


    “無禮後生,別以為吾看不出來你的心思,你不會真以為吾不敢殺你?”江一卓的表現有些反常,他沒有動怒,而是一臉戲謔,似笑非笑道。


    “糟糕…”見狀,呂純心裏咯噔一聲,對方這種反應讓他的心裏涼了半截,所謂暴風雨前的寧靜便是如此。


    “江前輩!”林子岱急忙上前,“呂兄隻是有口無心,還請您看在家父的麵子上饒過呂兄一命!晚輩這就帶人離開!”


    林子岱對呂純使了個眼色,意思是告訴後者激將法在江一卓麵前並不可行。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們當這裏是什麽地方?”江一卓看也未看,隨手將被風吹來的花瓣捏在指尖,然後手腕一轉向著二人之間射了過來。


    這枚花瓣本身粉嫩輕盈,卻在飄動之間引動狂風呼嘯,將此處景物扭曲扯碎,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隻見一道道屍體或躺或掛,出現在了他們眼前。


    “轟!”花瓣接觸到頭頂山壁,發出了一道巨大的聲響,引得山壁出現了一道巨大的裂縫,滾落下無數碎石。


    然而,此般巨變不過發生在眨眼之間…


    “吾並非濫殺之人,既然侄兒開口,吾便給你們一個活命機會!”


    “吾可以幫你們多照顧那小子一些時間,但條件是你們二人之中要有一人留下!”江一卓站在屍叢之中輕描淡寫道,宛如一尊殺神。


    江一卓說得輕巧,但呂純與林子岱都明白對方口中的留下是什麽意思,畢竟眼前有這麽多的例子存在。


    “誰去誰留,就由你們自行決定吧。”說完最後一句,江一卓站在原地微眯起來。


    “可惡!這個老變態…居然會心理扭曲到這個地步!”呂純牙齒咬得咯吱作響,卻又拿對方沒有辦法,雖然對方看似放鬆警惕,但他完全相信對方可以在自己出手之前將一切危險消除。


    因為此處是過去,五靈相比他們所在的時間要濃鬱許多,隱約間,呂純竟然能感受到三位峰主的法訣本源有了運轉跡象。


    林子岱沒想到會發生這種狀況,他看了眼遠處的江一卓,又看了眼頭頂天色:“呂兄,此處勉強可以溝通天劫神雷,待會兒我會假裝攻擊你,然後送你離開此處!”


    “那你呢?”呂純眉頭一擰。


    “呂兄不必擔心,看在家父的麵子上,江前輩應該不會對我怎麽樣的。”林子岱故作輕鬆。


    “他算個屁的前輩…”呂純氣得咬牙切齒,然後心思一動,“呆子林,你說你可以感受到天劫神雷?”


    “是的。”


    “既然如此,咱們還有什麽必要聽從他的安排!”呂純冷聲道,“咱們是因為言語爭執才引發了此種衝突,如果咱們能回到這事之前,老老實實答應將烏凡帶走不就結了!雖然對付時鬼有些麻煩,但總比對付這老變態要強上許多!”


    江一卓看似平靜,臉上的肉卻微微發顫,也不知道是否聽到了他們對話。


    “對呀!真不愧是呂兄!”林子岱一陣錯愕,他完全被對方繞了進去,忘了還有這茬。


    “好,那我們就開始吧!”呂純瞥了遠處的江一卓一眼,嘴角浮現出了一絲難以察覺的苦澀,“呆子林,認真點!千萬不要被那老變態看出端倪,畢竟…這可是萬全之策!”


    “呆子林,放馬過來吧!就算死在你手裏我也沒什麽遺憾!”耽擱了好久,呂純故意放大了聲音。


    林子岱會意,立刻退到遠處引動了天劫神雷,打開了通道口。


    “呂兄,走了!”進展順利,林子岱鬆了口氣,對呂純用口型示意道。


    “呆子林,對不住了!烏凡一定要留在此處!”然而呂純並沒有離開之意,而是雙手向上高舉:“土訣!”


    “哢…哢…哢嚓!”碎石滾落,之前被江一卓留下的那道縫隙忽然裂開巨口,一塊鋒銳的巨石向著下麵砸來。


    “呂兄!你…”眼看著頭頂巨大陰影向著地下砸來,林子岱終於明白了對方的意思,隻可惜他正在維持天劫神雷,再也無法脫出手來。


    “這一切都是為了烏凡…”呂純麵色十分難看,“呆子林,請原諒我的私心…好好活下去!”


    說著,呂純雙臂一收,淡笑著看向頭頂的巨石,仿佛他即將要麵對的不是死亡,而是一種解脫…


    “轟!”這巨石上寬下窄,好似一個錐子釘在了地上,幾乎要將這山間通路完全封絕。


    “呂兄…”林子岱的聲音有些沙啞,原來這就是呂純口中的萬全之策,可是哪裏有萬全之策會犧牲自己…


    “這無禮後生倒是有趣,看這種不要命的架勢的確是我們玉壺宗的弟子…”江一卓繞過石錐,來到了林子岱麵前。


    此時此刻,林子岱對眼前這位已經好感散盡,強忍悲痛道:“江一卓,希望你能遵守約定!”


    “侄兒說笑了,吾隻是說給你們一個機會而已,又沒說要答應你們。”江一卓笑道。


    “你難道是要出爾反爾?”聞言,林子岱已經完全喪失了平靜,頭頂之上布滿雷雲。


    “出爾反爾又能如何?”江一卓不屑笑道。


    “你!”


    “哎喲…”說話間,不遠處忽然響起了一道哀嚎。


    林子岱下意識轉頭看去,表情忽然錯愕起來。隻見呂純正倒栽蔥似的靠在山壁上,臉上印著一個通紅的巴掌印。


    “不是吾不答應你們的條件,實在是就算你們留下性命也沒有任何用途?這巴掌就當是這小子出言不遜的教訓,帶上他,跟吾過來吧!”


    說著,眼前又是景物變幻,一切再次恢複如初…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負鼎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白鱗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白鱗並收藏負鼎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