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值白日,泱都城中自然同往日一般,門庭若市,車水馬龍。


    不過這種熱鬧也隻限於四通八達的大路上,泱都城的角落處倒是安靜許多。而在其中一道角落裏有一間客棧,相比安靜,倒不如說此時的它有些荒涼。


    雖然此處來來往往經過的人也有不少,但他們每每經過客棧門口時都是一臉忌憚。好似這間客棧門口有著一道看不清的罩子阻擋,讓他們恨不得翻過牆根,從泱都城外繞將過來。


    而就在客棧門口石墩上,正坐著一道無精打采的人影,觀其打扮應是那店小二無疑。雖然此人正坐在烈日炎炎之下,他卻仿佛渾然不覺一般,隻是不停地搖頭歎息。


    店小二正在“享受”著日光浴時,忽然感覺到一道陰影擋在了自己前麵,也是嚇得一個激靈站起身來。


    他揉了揉眼睛,看到眼前這人仙風道骨,麵色安詳,這才鬆了口氣換上了一副笑臉:“不知這位仙長有什麽事嗎”


    “有什麽事”來人啞然失笑,“你這兒難道不是客棧你說我來這裏能有什麽事”


    這店小二聞言這才反應過來,麵上也是多了幾分喜色:“是是是,當然是了,仙長還請裏邊請…”他一邊說著,一邊向著遠處吼了一嗓子,“快快快,來生意了!”


    這店小二話音剛落,便見對麵城牆根底下站起一個五大三粗的胖子來,隻見這人將蓋在臉上的白布一抖紮在腰間,然後風風火火地趕了過來,看其樣子應該是個廚子。


    不過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生活態度,他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隨著店小二來到了客棧中。他剛一進入客棧,便是一陣蹙眉,隻見客棧中的桌椅七零八落不成規矩,也是十分無語,心想怪不得這家客棧如此蕭條,哪裏有人做生意如此漫不經心


    來人正是狼贇,他從施雪雯口中聽說泱都城中有人喚出自己本名,心中也是十分驚訝,畢竟他為了隱藏身份已經特地更換姓名,是絕對不可能有人會認出自己。


    可當他聽說打聽自己的是位女子,尤其是那女子還帶著一位孩童時,心中忽然感覺生出了一種莫名的緊張來。


    因為狼贇已經決定了要改頭換麵,覺得尋常女子再也配不上自己,便生出了要與春芽兒了卻塵緣的想法。


    尤其是玉壺宗中的雪雯師妹相貌姣好,又本領非常,與現在的自己十分般配。更是讓他堅定了此種想法,要將春芽兒徹底忘記。


    隻是他每每下定決心時,總是會想起春芽兒對自己的救命之恩,便想著尋個時機回去將春芽兒的暗疾治愈,也好不負自己當初立下的誓言。


    狼贇自己對醫藥之事並無半點精通,但他知道林子岱極為擅長此術,便去向他討要了藥方回去為春芽兒治病。本來他以為自己一去一回誰也不講就會天衣無縫,卻沒想到林子岱不知如何發現了自己的秘密,狼贇這才將其控製了起來,不提。


    說回狼贇將藥方帶回家去時,距離他初次離開已經過去了二十餘年。本來就荒涼的村落裏房屋又空幾家,就連住在他隔壁那家的書生也因為肺癆在幾年前撒手人寰,剩下的胖嬸也瘦得變了模樣。


    眼前一切看似物是人非,但村裏人的熱情卻是依舊,讓本來打算留下藥方就告辭離去的狼贇再也沒有忍心開口,隻能短暫地留了下來。


    雖然時間已經過去許久,春芽兒的身子也依舊虛弱,但是她的容顏卻沒有什麽變化,仍然如同桃李年華的少女一般。


    纏綿數日之後,狼贇覺得這樣下去再也無法將離別之言說出口去,也隻能趁著一日夜裏留下了藥方偷偷離開。


    這麽多年過去,狼贇本來以為一切都會過去,卻沒想到春芽兒竟然已經有了自己的孩子,而且還一個人將他拉扯到了這麽大。


    所以他打聽到了春芽兒在泱都的落腳之處,這才滿懷激動地大包小裹趕了過來,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春芽兒的落腳之處的環境居然會如此惡劣,讓他的心中更加不是滋味。


    狼贇十分期待自己見到春芽兒的場景,也不知道自己那素未謀麵的孩子到底會更像誰一些…


    “店家,麻煩幫我挑一個二樓靠裏的房間,我不想被人打擾。”狼贇不想被任何人知曉自己的目的,也是漫不經心道。


    可店小二聞言卻是一個激靈,語無倫次起來:“仙長,裏麵的房間實在是不方便…能不能給您換一個靠近門口…又不靠近門口的位置…”


    狼贇沒有明白店小二的意思,隻以為是房間客滿,也是隨意道:“既然不方便,就按照你的意思來吧…”


    “好、好嘞!”那店小二急忙應了下來,然後收拾出了一張桌子讓狼贇坐下,急忙端上茶來。


    狼贇坐了下來四下打量一周,這才繼續道:“沒想到你這地方雖然偏僻,客人倒是不少…”


    “啪!”可狼贇話未說完,就見到正在倒茶的店小二手臂一抖,直接將茶壺摔碎在地上,茶水灑落了一地。


    “店家,你這是怎麽了”狼贇見到這店小二麵色蒼白嘴唇發青,也是眉頭一皺,心想這人難道是疾病發作了不成。


    這店小二聞言撲通一聲跪倒在了狼贇麵前,磕頭如搗蒜,身顫如篩糠:“仙長,我不該騙你!但我一看您就是非凡之人,將您留下實在是沒有辦法啊…”


    這店小二以為對麵這人能見到常人看不見的東西,自然再也不敢隱瞞,直接將心中的苦水一股腦的倒了出來…


    原來他們這裏雖然地勢偏僻,但也有不少喜歡安靜的熟客會來到此處落腳。隻是前些日子這裏發生了古怪離奇的凶案,遇害之人更是死相殘忍。


    當時城主府也曾派人前來這裏調查過,結果卻是一無所獲,也隻能不了了之。但是自從這日開始,每逢夜裏這家客棧裏就經常有詭異的聲響傳出,以至於後來以訛傳訛說這家客棧有冤魂索命,便再也無人膽敢靠近半步。


    這店小二與廚子迫於生計不能離開,隻能強忍著恐懼留在此處,隻是他們一進入到客棧中便會覺得脊背發涼,也不敢在裏麵多待,隻能在客棧對麵的城牆根下搭棚休息,輪換著把守客棧大門。


    聽聞此言,狼贇又抬頭看了一圈,這才發覺二樓最內側的房門上貼了一道封條,而正對著樓梯口的一道房門也同樣被人封閉了起來。隻是因為前一處房間因為處在角落,而眼前的房間是因為有樓梯遮擋,他才沒有注意得到。


    “凶案”


    “是、是的!那天早上我去二樓為幾位仙長收拾房間,誰知道一開門就在地上見到了一堆燒焦的骨頭!開始時我並沒有在意,還以為是那幾位玉壺宗的仙長對我們的飯菜不滿自己燒火做了飯菜,直到後來泱都來人我才知道,那些黑色的殘骸竟然…竟然是人的骨渣!”


    狼贇聞言眉頭一皺,記起了施雪雯曾經說過呂純幾人來過此處,也是眉頭蹙起。不過他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點了點頭示意店小二繼續說下去。


    “如果是有人在此焚屍,就算是他們遮擋住了火光也無法阻擋黑煙與焦臭蔓延,但是那天夜裏我們什麽也沒有聞到,也沒有發現任何詭異的身影!一開始我懷疑這幾名玉壺宗人是哪裏來的邪魔外道假扮,也曾將事情報告了上去。但是泱都的調查結果說,幾人的身份沒有問題,而且這件事情另有蹊蹺,所以也隻能被擱置下來了…”


    狼贇無心參與呂純的事情,也是一臉無所謂地指向了另外一件房間:“所以這裏也發生了同樣的事情”


    店小二聞言一臉惋惜,搖了搖頭:“回仙長,那天夜裏其實一共發生了兩樣凶案,這第一件是樓下的焦屍,第二件就是樓上這一對母子…”


    “一對母子…”狼贇一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可他才剛剛重複一遍,心中卻是不安起來,聲音也提高了幾分:“你說他們是、是一對母子,那你可知道這對母子來自哪裏,是何姓名”


    店小二被狼贇的反應嚇了一跳,連忙回複道:“仙長,我並不知道他們的來曆,不過據我所知,他們好像是準備去玉壺宗找人的!那個孩子名叫大樹,他的母親叫什麽來著,我記得我登記過…還請仙長稍等!”


    店小二一邊說著一邊從身上翻出一個小冊子遞了過來。狼贇艱難地將目光落下,在那客人名字處看到了自己最不想見到的兩個字眼—“春芽”。


    狼贇不知道自己怎麽來到了這間屋子,但是當他看到地麵上幹涸的血跡時,頓時感覺頭腦當中一片嗡鳴。


    “看你那副緊張模樣,若是哪天我丟掉了,你也會如此焦急就好了…”


    “知道錯了就好,這次我就先原諒你了!以後不要這麽久都不理我,好嗎”


    “玉壺宗有沒有藥我不清楚,我隻知道最好的良方…就在我的身邊…”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但是你更要知道,隻有見到你一切安好,我的心中才會無恙…”


    種種回憶響徹在狼贇的腦海當中,一時間世界上再也沒有了其他聲音,狼贇忍不住慘呼了一聲“春芽兒”,然後隻感覺心髒抽搐了幾下,便眼前一黑栽倒在了地上…


    那店小二見到狼贇麵無表情地從身前站起,徑直將那盡頭的房屋走去,也隻當是後者心中悲憫,並沒有打擾。此時他聽到樓上傳來一聲慘呼,也是背後冒出了一層冷汗,扯著廚子就跳出了客棧。


    “那仙長應該不會出什麽事吧咱們要不要上去看看”


    “不…不會吧!仙長這種高人豈能會出事,我覺得這也許是喚魂之法,咱們還是不要摻和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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