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套上鞋後扶著床欄站了起來,下一瞬便疼得呲牙咧嘴。


    原以為隻有左腿中了箭,誰知她的右腿居然也劇烈抽痛著。


    桓辭倒抽一口涼氣,身子不受控製地往後倒去。慌亂之中,她扯住了旁邊矮櫃上蓋著的紅布,連人帶東西全摔到了地上。


    櫃子上的東西劈裏啪啦摔了下來,在桓辭身邊碎了一地。


    “可惡。”桓辭嘀咕一聲,扶著床沿想要起來。


    這時,門忽然輕輕響了一聲,有腳步聲慢慢向她靠近。


    桓辭以為是先前的女子,急忙喊道:“姑娘是你在外麵嗎快過來幫幫我”


    她低垂著腦袋,小心翼翼地將麵前瓷器的碎片一點點移開。


    來人走到她麵前,目光深沉地俯視著她。


    被陰影籠罩的桓辭皺了皺眉,餘光注意到了那雙不屬於女人的鞋。


    她急忙抬頭看去,被眼前的男子嚇得呼吸一窒。


    女子慌張失色的神情使伏慎變了臉色,他彎腰抱起了桓辭,惱怒地將她丟在床上。


    桓辭被牽動了傷口,眼中陡然蓄滿眼淚,不滿地瞪著麵色陰鬱的男子。


    “這是哪兒”她今日已經第三次問這問題了。


    伏慎上前握住了她腳腕,冷聲道:“蒲州。”


    “你做什麽”桓辭凝眉看向他,下一瞬卻被人扯住腿拽了過去。


    她驚呼出聲,對男子怒目而視。


    伏慎淡淡瞥了她一眼,握著她的腳轉了轉:“你腳崴了”


    桓辭恍然大悟,怪道方才踩到地上時她的腳腕又痛又麻。


    “我為什麽在這兒”她輕輕抽回自己的腳。


    “你現在哪兒也去不了。”


    “阿聯呢”


    “不知道。”男子冷冷道。


    桓辭蹙了蹙眉:“是你的人救了我”


    “亦或是,你想要親自捉了我去邀功”她看著一言不發的男子問道。


    這話終於讓男子有了些反應。他掀起眼皮看向桓辭,眸光晦暗不明,嘴角繃得直直的。


    桓辭眼珠子骨碌轉亂,企圖忽視他駭人的眼神。可男子始終直勾勾地盯著她,讓她開始慌亂起來。


    吞了口口水後,桓辭撐著胳膊往後挪了挪,戒備地看著男子。


    “掃葉。”伏慎朝門外冷喝一聲。


    掃葉輕輕推開門,帶著兩個人走了進去。他偷偷打量了一眼坐在床上的女子,而後便立在一旁等著伏慎開口。


    伏慎朝他揚了揚下巴,掃葉即刻會意,走上前去朝桓辭道:“姑娘,這兩人是我們三爺派來伺候您的。”


    “蘭馥。”他偏頭看了看,桓辭剛醒來時見過的那名女子便走上前來,跪在地上磕了個頭。


    “郡主有什麽事隻管吩咐她便是。”掃葉輕聲道。


    另一個四十歲上下的女子也上前磕了個頭,幾乎笑成了一朵花:“老奴名為蓮如,是個廚娘,姑娘若想吃什麽告訴我一聲便是。”


    “你什麽意思”桓辭氣惱地看向伏慎,“你打算把我拘在這裏”


    掃葉見勢不妙,忙命令跪著的女子先退出去,而他自個兒也乖乖守在了門外。


    屋裏隻剩下他二人,伏慎坐在床邊打量著這間屋子,冷聲道:“你若是想走也沒人留你。”


    “我要去並州。”桓辭喃喃道。


    伏慎伸手幫她理了理耳邊的碎發,輕聲道:“蒲州的官兵正在嚴密搜查,你現在出去無異於自投羅網。”


    桓辭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她忽然想到,麵前的人是宗政淵提拔的,讓她去京城的主意也是他幫著出的。現在父親已經如他們的願被除掉了,可幫凶卻救了她,這實在太可笑了。


    “貓哭耗子假慈悲。”她厭惡地推開男子的胳膊。


    伏慎盯著她看了好半晌,屋裏一時陷入令人尷尬的寂靜中。


    桓辭一直低垂著眼不去看他,可男子極具壓迫的視線讓她心裏發毛。


    “我想歇息了。”她低聲開口道。


    可男子仍舊緊盯著她,沒有一點兒要出去的意思。


    “請你出去。”桓辭瞄了他一眼,輕聲道。


    “這是我的地方。”男子的聲音分外低沉,竟使得桓辭汗毛直立。


    “那你待著吧。”


    桓辭撐著胳膊就要下床,眨眼間便被男子攔腰截住。


    “放開我,你個畜生。”她惡狠狠道。


    伏慎傅住她的胳膊,在她耳邊低聲道:“別鬧了。”


    “我什麽時候鬧了”桓辭哽咽道。


    不過短短幾天,一切都天翻地覆了。是她接受了宗政徹的示好,是她幫宗政徹牽上了父親這條線,她才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伏慎看著她從嗚咽變為嚎啕大哭,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屋外的掃葉一直仔細聽著裏麵的動靜,此時也因女子的悲慟而動容。


    得虧她知道的事還不算多,否則還不知會成個什麽樣子呢昨日三爺就在別人眼皮子底下救了她,如今太子已經起疑了,幸好京城亂作一團,他也無暇顧及此事。


    屋子裏頭,桓辭已然哭累了,隻是抱著伏慎不停地抽泣。男子胸前的衣服竟被她的眼淚沾濕了大半。


    連日的苦悶終於發泄出來了,她覺得暢快了不少,心裏也不像先前那般堵得慌了。


    她從男子懷抱中鑽出來,赫然看見了被她弄皺的衣裳,臉上浮現出兩片紅暈。


    “我要睡了。”她急忙鑽進被子裏,倒頭朝裏麵躺下。


    等到男子慢慢離開的腳步聲響起時,她這才鬆了口氣。


    白天睡得多了,如今她毫無困意,閉上眼也不過是胡思亂想。


    這時,門忽然響了一聲,一陣飯香鑽入鼻中。


    桓辭早便餓了,連忙坐起來看向來人,原是蘭馥端來一碗麵。


    她默默看著女子搬來一張矮幾放在她麵前,又將那碗麵端到矮幾上。


    “是給我的嗎”她輕聲問道。


    蘭馥點點頭,麵無表情地盯著她看。


    “多謝。”桓辭朝她得體的笑笑,伸手接過了她遞來的筷子。


    “這兒是蒲州城內的地界嗎”她隨口問道。


    蘭馥垂手站在一旁,朝她點了點頭。


    桓辭有些疑惑,這人怎得一句話也不肯說。


    “你多大了”她主動問道。


    蘭馥嘴角抽了抽,朝她比了個十七。


    “你不會說話”桓辭驚訝地看向她。


    伏慎特意安排了這樣的人過來,肯定對她們隱瞞了她的身份。


    五月如期而至,天氣日漸熱了起來。蒲州城邊界的一座小院裏,桓辭慵懶地躺在貴妃椅上曬太陽。


    她在這兒已經待了半個多月,隻有醒來的那日見到了伏慎,此後他便再沒來過。


    奇怪的是,這院子的住的另外兩人也從沒出過門,每日總會有人送東西過來。


    桓辭的腿腳早已利索了,隻是還沒好全罷了。


    前幾日她曾試著出去,誰知沒走到門口便被蓮如攔住了。


    那廚娘一開口便說三爺不準她出門,隻讓她好好待在這裏。


    桓辭心裏直冒火,皮笑肉不笑地回房裏去了。


    夜裏的時候,外麵燈都熄了,她連忙卷著包袱,打算帶些東西跑路。可她剛踩上凳子,手還沒碰到牆呢,人便被蘭馥拽了回來。


    蘭馥對著她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把桓辭氣了個仰倒。


    她罵罵咧咧了半日,將伏慎的祖宗十八代都扯了個遍,可院子裏的另外兩人卻都不理會她。


    嚐試了幾次都失敗後,桓辭打算先偃旗息鼓,待傷勢完全好了後再想辦法離開。


    這天日頭正好,蓮如便張羅著擺了個貴妃椅在院子裏,讓桓辭多曬一會兒,說是這樣傷才好的快。


    左右閑著無事,桓辭便拉著她一起曬,還搬了許多吃的出來,邊吃邊同她閑聊。


    “咱們整日待在這裏,都不知道外頭的事,好生無趣。”她撿了顆櫻桃塞到嘴裏,同蓮如抱怨道。


    蓮如剜了她一眼,揚聲道:“你一個姑娘家關心外頭的事作甚自己的事還管不過來呢。”


    “管什麽事”桓辭不解地眨巴著眼。


    蓮如歎了口氣,道:“我的姑娘,你怎麽什麽都不懂呢你看你來了這些日子,三爺過來看過你幾次”


    “他不來才好呢!”桓辭翻了個白眼。


    不來她更好逃走,況且他來了也不知道要生什麽事。


    “瞧瞧你,這麽大了還不懂這些個道理。你雖然年輕,可比起三爺的其他女人也算是年紀大的了,不說趁著現在放手一搏,每日隻知道睡覺。”


    桓辭撇了撇嘴。這廚娘張口閉口便叫她陳姑娘,可見她們不曉得她的真實身份。根據這廚娘的話,她推測自個兒應是被當成了伏慎養在外麵的女子。


    “他還有其他女人呢”桓辭冷聲問道。


    蓮如瞧見她拉下來的臉,知道自己這話起了作用,忙添油加醋道:“瞧瞧你,怎麽什麽都不曉得。三爺是什麽身份蒲州上上下下哪個不想巴結他今兒這人給送一個,明兒那個給送一個,少說也有七八個呢”


    桓辭冷哼一聲。


    還以為他是什麽正人君子,不過同外麵那些男人一樣的貨色罷了。


    “如今京城亂了套,陛下急病,太後也不知道被人擄到哪裏去了。這個時候你更得求三爺庇護你,若說將來亂起來,你一個孤苦女子有這麽個依靠豈不是頂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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