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暴雨傾斜。


    代州城上下一片悲愴,隻因今天是定遠王桓遠靈歸故裏之日。


    月前,榮國副相伏慎前往邕國和談,彼時邕國派出的是本國太子。可誰知席間邕國太子遇刺而亡,伏慎也不知所蹤。


    沒過多久,邕國皇帝忽然病重,二皇子宗政延暫代他把持朝政。宗政延再次遣人與榮國和談,最終達成議定,同意送回桓遠遺體,戰事也暫且告一段落。


    然而,事發已經有一個多月,伏慎仍舊不知所蹤。今日阿聯扶棺而回,桓辭卻魂不守舍。


    她的阿默,究竟去哪兒了


    春風料峭,女子衣衫單薄,扶著阿瑤立於王府門前。前來報信的小廝已經回來,隻說送回棺木的隊伍已經到了城門口。


    眾人肅穆而立,甚至有人已經忍不住哭出了聲。


    與伏慎別後的第二天,桓辭便帶著蘭馥一起回到了代州。府中事忙,盡管剛剛小產,可她卻忙上忙下,操持著府中的大小事務。幸好有阿瑤她們三人的幫助,否則她一個人怎麽能支撐的住呢


    今日為了父親下葬的事,她已經忙了許久,如今也是勉強站著。


    許是上天都被代州上上下下的哀痛所感染,從晌午起便一刻不肯停歇的下著雨,如今竟然越下越大了。


    阿瑤舉著傘跑出來,遞了件披風給蘭馥。蘭馥接過去替桓辭穿上,低聲說了句:“冷。”


    原來她不在並州的那些日子,伏慎幫她找了大夫,如今她已經可以開口說話了。雖然每次都隻是短短幾個字,但桓辭打心底裏為她高興。


    桓辭拉緊披風,輕聲向她道謝。


    就在此時,車輪的滾滾聲從遠處傳來,街角出現了一群披麻戴孝的士兵。


    眾人瞬間哀嚎出聲,大家如山倒一般跪倒一大片。


    桓辭朝著靈柩一步一步慢慢走去,在相會時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


    女子的衣衫瞬間被浸濕,可她卻毫無察覺,站起來搖搖晃晃走到棺木旁,突然放聲大哭。


    阿聯走過去替她遮雨,不由又一次紅了眼眶。


    “讓王爺回家吧!”他輕聲道。


    桓辭點點頭,走在前頭為父親開路。


    府內上下早在知道桓遠亡故的消息時便布滿白幔,靈堂也早已設好,就等著桓遠回來。


    雖然今日天色已晚,雨也下個不停,可前來迎接桓遠的人卻數不勝數。


    有幾個近些日子前來幫忙的婦女上前扶住桓辭,因為她的腳步已有些不穩。


    眾人扶著桓遠的棺槨去了靈堂,隻待吊唁過後便要下葬。


    夜已深了,大家送回定遠王後相繼離去,隻有桓辭還跪在靈前為他守靈。


    不久後,她身邊多了個跪著的男子。


    “你為什麽會在邕國”桓辭問出了已困惑她許久的問題。


    “我是去找你的,隻是沒想到你已經回來了。”


    “是伏慎救了我。”桓辭喃喃道。她轉頭看了眼男子,眼淚奪眶而出:“你,有沒有見過他”


    男子低頭不語,紅唇緊抿。


    桓辭瞬間了然。


    二人在靈前守了一夜,直到清早時阿瑤走了進來。


    “姑娘,皇上來了。”


    桓辭愣了愣,旋即扶著阿瑤站起身。


    宗政律要來代州的事,她早有耳聞。想來一是為了吊唁父親,二是為了安撫人心。


    她走出去時,宗政律也到了王府門前。


    桓辭朝著他拱了拱手,而後便垂首站在一旁。


    宗政律瞧著眼前眉眼低垂的女子,忍不住歎了口氣:“帶我去看看你父親。”


    因為他的到來,王府門外已聚集了許多官員,其中有不少便是隨著他前來的。


    桓辭帶著他們去了靈前,冷眼旁觀他們痛哭流涕。


    終於,在宗政律走向桓辭時,哀嚎的聲音很快便停下了。


    桓辭注視著眼前的男子,臉上滿是疲態:“伏慎呢他去哪兒了”


    “朕也不知道。”宗政律帶著歉意道。


    人是他送過去的,雖然男子很好的完成了任務,可卻也因此沒了音訊。


    “是朕對不住你。”


    “你不用同我說這些。”桓辭冷聲打斷他的話,“這是阿默自己做的決定,與你無關。”


    她後退兩步讓開路:“陛下若是吊唁過了就可以走了,我想父親一定不想看到你。”


    “大膽!”宗政律身旁的太監冷喝道。


    桓辭抬頭怒視他,恰見宗政律抬手製止那太監說話。


    “桓姑娘所言極是,是我大榮對不起桓家。”


    “你不必說了,還有許多人想來吊唁父親,他們都在門外等著呢。”桓辭淡淡道。


    宗政律如何不明白她的意思,同她別過一聲後轉身就走。


    停靈幾日後,桓辭便帶著父親的棺槨去了祖墳,將他與母親葬在一起。


    因為父親的事,宗政律賞了許多東西,她也被封為晉陽公主。桓辭拒絕了男子帶她去京城的提議,帶著府裏眾人去了並州。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伏慎卻仍然沒有消息。桓辭每日忙得暈頭轉向,即使沒有事,她也會給自己找許多事來做。慢慢的,她也隻會在夜深無人的時候想起二人的親密。


    春去秋來,並州的樹葉又一次開始隨風飄蕩。


    今日定王府上下一片喜慶,桓辭早早地起來操持,因為今天是阿瑤的大日子。


    阿瑤原本就不是奴籍,之前宗政律封賞時也給了她一些賞賜。那天阿瑤出門幫桓辭辦事時遇到了自己的良人,二人商討過一番後便打算成婚。


    阿瑤從小陪著她長大,桓辭打算把她風風光光嫁出去。她早已給阿瑤預備了許多嫁妝,還在城裏為二人置辦了一處小宅子。不為別的,隻是想讓阿瑤在那個家裏有底氣罷了。


    眾人在外麵笑鬧,桓辭站在窗下看他們,忽聽見外頭有人高喝一聲:“副相伏慎送玉如意一柄。”


    桓辭愣了愣,待聽清他的話後緩緩站了起來。


    “方才那人喊什麽”她轉頭看向趙慬。


    趙慬亦沒有反應過來,與她大眼對小眼。


    待她再轉頭時,門外已多了一個玄衣男子,形容瘦削,形銷骨立。


    桓辭眼淚頃刻傾瀉,掩著唇緩步走向男子。


    男人一動不動站在原地,默默注視著女子走近。


    意料中的擁抱並沒有到來,女人上前狠狠在他胸口錘了一拳,旋即便揪著他的衣領放聲大哭。


    吹奏的人們忙停了下來,一院子的人都好奇地看著他們。


    伏慎默默抱住桓辭:“阿辭,我回來了。”


    半年後,京城上下喜慶一片,郢都城裏張燈結彩,到處都充斥著春節的喜慶氣息。


    宰相府裏,眾人喜氣洋洋站在院子裏放炮仗。


    桓辭挺著肚子,縮在伏慎懷中捂著耳朵。蘭馥與趙慬二人說說笑笑,時不時指指他二人。


    桓辭朝二人做了個鬼臉,身旁的男子忽在她耳邊落下一吻,羞的她急忙鑽進男子懷中。


    伏慎從邕國回來之後他們便舉辦了昏禮。


    這些日子她已從掃葉嘴裏斷斷續續知道了那時發生的事。


    原來他和伏慎去和談的目的就是為了刺殺邕國太子,這便是宇文延提出的條件。


    原本一切順利進行,宇文延也如計劃中一般給他們留了退路。可誰料宗政徹突然跑出來插了一腳,二人始料不及,結果一不小心中了招。


    宗政徹黔驢技窮,企圖用他們來威脅宗政律。可沒想到宗政律真的答應了他的條件後,他又開始反悔。


    幸而伏慎去邕國前做了部署,最後終於被自己人救下了。


    回到郢都後,伏慎修養了一段日子,不久前重回朝堂,成了榮國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宰相。


    王府的事桓辭暫時交給了阿聯,跟著伏慎來了京城。她如今已有了五個月的身孕,每日隻管安心養胎,其餘的事一概不做。


    隻是最近伏慎眉目間總帶著散不去的憂愁,令桓辭實在不能心安。


    “我們進去吧。”她握住男子冰涼的手,帶著他進了屋內。


    她旁敲側擊的問過掃葉,聽說是伏慎因為變法一時與宗政律有了爭執,又受到了朝野上下的反對,所以憂心忡忡。


    不怪桓辭要去問掃葉,實在是因為伏慎從不與她討論這些。


    男人的雄心壯誌她早就知道,況且這個國家如今積貧積弱,伏慎這樣擔憂她也可以理解。


    “今天是除夕,先把這個年過了再說。”她拉著男子在桌邊坐下,給他斟了滿滿一杯酒。


    伏慎抬眼看了看她,大掌包住她的手:“坐著吧,別忙了。”


    “我沒事,哪兒那麽嬌氣。”桓辭努努嘴。她撿了塊糖放在嘴裏,忽想起了一件事:“今日我派人給你父親送了些飯菜過去。”


    伏維對殺害自己親哥哥一事供認不諱,如今已被關押在牢中。自從伏慎當上丞相後,朝中之人沒少用這件事來攻擊他。


    伏慎抱著桓辭令她坐在自己腿上,感激地說道:“多虧你替我想著。”


    “阿默,你有沒有後悔過”桓辭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這些日子,她越來越發覺她和伏慎甚少談心。這男人什麽事都憋在心裏,從來都不告訴她。桓辭知道他自小什麽事都自己扛著,所以才有了這樣的性子,可如今他們做了夫妻,她想要為他分擔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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