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幾經輾轉,皇甫堅跟隨了幾名大雍的將軍,入幕府參讚軍機。隨著軍隊一同出征,天下之亂也讓皇甫堅看到了機會,皇甫堅認為此時的天下已經昏亂不堪,各地天災人禍不斷,他真的很想扶持一位明主來結束這亂世。


    所以在雍冀離石之戰後,他就看中了當時的三殿下,張鬆奇的外甥秦睦。彼時三殿下還年幼,但是聰慧之名已經聞名關中。本來他想著以皇甫家的威望加上自己的名聲,怎麽樣都能教導出一位明主,可是結果卻讓他失望了。


    秦恒三子,大雍的三殿下,秦睦的確聰慧,聰慧的“智足以拒諫言足以飾非”。後來太子因為謀反而被廢後,皇甫堅就勸諫秦睦不要在這個關鍵時期爭奪儲位。


    秦睦當然沒有聽從,後來的結果可想而知了,秦恒到死都沒有下定決心,將哪位皇子立為儲君。


    酆鄗城大亂戰的時候,三皇子帶著自己的親信難逃巴蜀,卻將皇甫堅留在了關中,這顯然沒將他這個老師放在心裏。


    經過此事之後,皇甫堅徹底的心灰意冷,開始了遊曆天下的旅途。而此時,王鐔這個軍中的後起之秀,開始嶄露頭角。引起了皇甫堅的注意,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中。


    王鐔初次參加軍隊的時候,就參加了雍國和豫國的戰爭,帶領麾下一什一隊士卒,數次立功。


    後來跟隨征北將軍、十六王爺秦恪北上朔方郡,成為了西部都尉,重建頨渾城、西進雞?塞抵禦獯鬻人,北上廣牧城消滅熊奔軍,東進朔方城,擊潰獯鬻狼衛軍。這些戰例無不表現出,王鐔的軍隊戰力強橫。


    而接下來,雍國全取並州之戰,王鐔的軍隊軍紀嚴明,並沒有因為三郡的百姓是冀國人,而對其殘虐。反而嚴肅軍紀,凡是殘虐百姓的士卒,不論級別大小,一律處罰,嚴重的,更是斬首示眾了。


    接下來,王鐔的操作就讓皇甫堅看不懂了。王鐔既沒有投靠大雍三個朝廷中的一個,更是沒有舉起旗幟自立。而並州東部三郡內的數股勢力,都被王鐔的並州軍給剿滅了。


    讓皇甫堅看不懂的同時,也引起了他的興趣,於是皇甫堅便領著家兵留在了並州,還在山中占了一處不大不小的山寨,成了一寨之主,想看看王鐔接下來的行動。


    但任憑皇甫堅再如何想象,也想象不到原本四分五裂的並州居然在短短一年不到的時間,便插遍了並州軍的戰旗。


    王鐔帶兵先是在穀積山一線擺明車馬,一副西進的架勢,結果卻悄無聲息地北上,一舉橫掃了酆鄗朝廷的軍隊,將南下的獯鬻人給驅逐出並州境內。從此,王鐔成了真正的並州之主,這也是為什麽皇甫堅現在出現在檣槔城的原因。


    王鐔驚奇地看著皇甫堅,他來自後世自然是知道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道理。但這皇甫堅明明是這個時代的人,卻敢斷言天下終將一統。


    皇甫堅微微一笑,開口說道:“太行山脈地勢崎嶇,山高路遠,太行八陘隔斷外界,八陘都已經被王將軍握在了手中,周邊敵軍想要進入並州必不可行。


    想必王將軍也知道,大雍三個朝廷的軍隊主力如今正在三方邊界進行對峙,他們若要擊敗對方,此戰注定曠日持久。所以大雍三個朝廷對將軍你必然是以拉攏為主,短期內必定無暇顧及並州,並州地處北方,卻號稱‘天下之脊’,晉國崛起與此,從而稱霸天下,趙國失去了並州,最終被秦國所滅。雖為數州交際之處,但仍不失為基業之地。


    天下亂象已久,我在外浪蕩了多年,本是想潛回涼州隱居,但在並州卻看到了王將軍在短短年許的時日,便統一了並州。”


    皇甫堅頓了一頓。


    “我思索良久,涼州此時有西涼和關中對峙,雙方在交界處進行著激烈的小規模爭鬥。不是久居之地,反而不如拜入將軍麾下安穩,還可謀取功績,一展所學。”


    王鐔聽了心中更為震驚,雖然他已經成為了並州將軍,可是這個並州將軍的稱號,在先帝秦恒駕崩之後,就已經沒有了。


    不論是張耕黍這個並州牧,還是王鐔這個並州將軍,如今都已經是假的。王鐔不明白,皇甫堅這個時候要進入自己的麾下,有什麽功績可圖,怎麽可能一展所學。


    王鐔如果不是了解曆史走向,他不會想要統一並州。王鐔之所以想要統一並州,並不是因為晉國崛起於此、趙國繁盛於此,也不是因為唐朝於此處發家,隻是想要能夠讓一州之地能夠安穩,一州百姓能夠在這亂世中活下去。


    皇甫堅微微躬身,又向王鐔行了一禮,詢問道:“不知王將軍可願收某為帳下謀士?”


    王鐔剛剛統一並州,本來就缺乏將領,謀士更是沒有一人,此時對於皇甫堅的請求,他哪裏還有不答應的道理。


    王鐔當即躬身行禮道:“今得先生相助,大事可成。”


    皇甫堅則再拜,出言回道:“將軍不必稱我先生,稱呼表字即可。”


    王鐔則並沒有這麽做,而是躬身行禮,說道:“先生,雖然我自幼長於家族中,有族學,但是我認為還是有很多事情並不明白,我希望先生不會因為我愚鈍,而吝於賜教。”


    皇甫堅看到王鐔如此,隻得順從了王鐔的堅持。就在王鐔同皇甫堅相談甚歡的時候,此時門外卻撞入了一名風塵仆仆的傳信兵。


    “軹關陘急報!”


    “這是?”


    王鐔接過軍報,心中有些疑惑,難道是上黨郡那邊出了什麽問題?


    剛看了數行小字,笑容便凝固在了王鐔的臉上。


    王湔看到自家將軍的表情,問道:“將軍,怎麽了?”


    李肅傑和張耕黍看到王鐔臉色不對,也趕忙圍了上來。


    皇甫堅作為先生,則矜持著自己的做派,眉頭微皺,但並沒有上前去詢問。


    “二殿下來了……”


    王鐔抬起頭來,將手中的軍報遞給了一旁的李肅傑和張耕黍。


    “二皇子殿下!?”


    在場的眾人,自然沒有人沒聽過二皇子的。


    “安曷傳來信息,第三師的斥候,已經在河東郡和上黨郡邊境發生了交戰。據斥候探報,河東郡境內的關中朝廷的雍軍,居然達到了數萬人,統率正是二皇子,最顯眼的也是我大雍的皇帝鹵簿儀仗。如今三皇子遠在巴蜀,大皇子遠在涼州,此時能夠出現的,也隻能是二皇子了。”


    王鐔神情嚴肅,二皇子秦盱能夠在三方混戰中勝出,說明他還是很有實力的。此時此刻關中的軍隊本應該已經被盡數牽製在了涼州和褒漢郡,可是二皇子居然還有兵馬來討伐他。雖然他不知道這幾萬人是從哪裏冒出來的,足見二皇子的實力雄厚非常。m.23sk.


    一時間庭院內的氣氛因為這個消息變得沉重了起來。


    皇甫堅見眾人突然變得沉默了起來,略一思索,開口說道:“軹關城堅牆固,地勢狹窄,易守難攻,隻要重兵扼守關口,上黨郡自然是無憂。”


    王鐔聽到皇甫堅的言語,恍然醒悟了過來,大雍的強大的確給他帶來了巨大的壓力,使得王鐔心中總是蒙著一層陰影,而這陰影實在是太過巨大了。


    王鐔聽到二皇子居然親征並州,他心中不由自主的將二皇子和先帝秦恒做了類比。可是他卻忘記了今時不同往日,不同於朔方郡的平原曠野。他現在位於穀積山、太行山內,二皇子想要帶兵從河東郡進入上黨就必須要攻破關卡,但太行八陘幾乎每一條地勢都極為險要,易守難攻。


    曆史上張燕和王鐔的處境一樣,不論是兵馬數量還是實力,都不如敵人。袁紹下大力氣圍剿進攻張燕,卻都沒能徹底解決張燕這個心腹之患。袁紹多次和張燕交戰,但也都是止步於各處的關卡。直到建安十年四月,在曹操徹底擊敗了袁氏集團後,張燕才率眾投降。


    皇甫堅左手握持著絹扇鄭重其事的說道:“河東郡的雍軍縱使十萬之眾,實則對我並州毫無威脅,在下以為當務之急是還是州中諸事。


    我來檣槔城雖然隻有數日之久,但也發現了不少問題,這些問題現在雖小,但若是放任不管,恐怕日後會釀成大禍。”


    王鐔雖長於家族,但確實沒有從政務農的經驗,對民生政事確實不甚了解。他行了一禮,一臉求知欲地說道:“願聞其詳。”


    皇甫堅輕搖絹扇,緩緩說道:“軍略,練兵,將軍皆有心得,軍中主將的軍事才能更是勝我十倍。但論民生政事,將軍就不如我了。我要說的正是這民政之事。


    其一,並州境內戰亂初平,歸附在將軍麾下的百姓士卒日益增多,每日都需耗費大量的錢糧,而現在已經不能通過戰爭,來獲取紅利充實倉廩,吃老本實非長久之計,並州雖然山地很多,但是山內河穀頗多,開墾田土,應當勉強能夠維持用度。


    其二,將軍應當注意,雖然並州百姓們可以在山中開墾田地,但卻不能盲目開墾。盲目開墾對山中樹木土石多有影響,屆時雨水衝刷之下,山石滾落,必然田土盡毀,人畜傷亡,難免有損將軍的威信。


    其三,常言道:兵馬不動,糧草先行。但我看州牧府和將軍府內的財政等諸事頗為混亂。以軍糧為例,前日我就看見軍中士卒堆放存糧,甚至都沒有文吏在旁側記載,如此將軍怎知倉中有無餘糧可以食用?能夠食用多少時日?就是存糧遺失,將軍又會從何處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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