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汎帶兵逃跑的如此決然,是王鐔沒有想到的,他本來是準備讓先登和陷陣先吃掉趙汎這一部軍兵,卻怎麽也沒想到對方走的這麽急迫,反倒是避免了被圍殲的命運。


    此時城門已經打開,王鐔沒有精力顧及趙汎了,他隻得命褚路煦率領五千義從跟在趙汎部後麵尾隨,能不能夠殲滅趙汎部這支敵軍那就隻能看運氣了。


    此時趙汎部冀軍的離開立刻導致癭陶城陷入了危局。並州軍沒了他們的牽製,便可從容地向城內攻擊。


    此時除了先登和陷陣兩部,並州軍除了狼騎和義從,全部出擊,這個時候城門已開,蟻附攻城根本就沒有必要了。


    城頭上的搏殺已經進入了尾聲,城內雙方的搏殺卻開始趨於慘烈。冀軍守城、並州軍攻城,靠的就是一口氣硬撐著。不管趙罡有什麽打算,王鐔卻是知道自己這口氣撐得住。


    並州軍如潮水一般湧入城內,沿著城內的主幹道向前施壓,同時在每一條街道上來回爭奪。並冀雙方各自都是拚了性命,不敢有絲毫的退縮。


    並州軍攻勢越來越急,冀國軍隊打得也很頑強。此時宋明步已經打退了並州軍十多次進攻,其部士卒換了一茬又一茬,幾乎傷亡殆盡。危急時刻,趙罡也親自上陣督戰,但還是無法改變局勢。


    有將領跪倒在趙罡麵前,哭著喊道:“大將軍,不能再這樣打了,再打下去我軍就全完了。”


    還有的將領一臉痛心疾首的樣子,苦勸道:“大將軍,這些都是跟著大將軍多年的弟兄們,得給咱們留點種子。”


    麵對這些跟隨自己多年的老部下,趙罡也是心如刀絞,他很清楚自己所麵臨的境遇。城頭失守,城內升騰起滔天的大火,趙汎的將旗向東而去,趙罡便知道趙汎是臨陣脫逃了。此時的趙罡恨趙汎恨的牙癢癢,恨不得生吞了他,可是他卻無能為力,而且因為趙汎的擅自撤退,癭陶城的完全落入並州軍的打擊中。


    危急的境況由不得他退縮。


    這時候,李之梁對趙罡勸說道:“大將軍,癭陶城已不可守,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沒必要再留在癭陶城赴死。”


    趙罡心中滿是猶豫。


    而李之梁又說道:“大將軍鎮守癭陶城是為了破敵,可是今日之局勢,趙汎臨陣脫逃,城門已失,癭陶城已不可守。怕是並州軍未破,我冀軍就陷入危難。


    若是再困守城池,即使能撐個數日,終究免不了破城的局麵,又有何用,到時候趙汎更是會把責任推到大將軍身上。


    巨鹿郡已不可守,圍巾之計,我們隻能後撤到堂陽縣,收攏各部,整軍備戰,同時派遣使者入信都向皇帝解釋,這樣不比在癭陶城送死強嗎?”


    其餘眾人也紛紛勸諫。


    趙罡也知道癭陶城已不可守,隻是他若是不死守此地,難道信都城的悠悠眾口會放過他。


    李之梁看到已經動搖的趙罡,祭出了最後的殺招:“大將軍,若是活著,還有希望;若是死了,真的就一了百了了。”


    趙罡聽後渾身一震,最終他艱難地洗了決定,全軍向堂陽縣的方向突圍。


    然而突圍也不是這麽簡單的事情,在城內北城,雙方還在展開血戰,各自苦戰不退。整個戰線呈犬牙交錯狀,這時候若是貿然撤退,很可能導致全軍徹底崩盤。


    如此,就必須有人留在城內斷後。


    但誰留下斷後也是問題,留下斷後,肯定脫不得身,隻剩下敗亡這一條路。


    眾人麵麵相覷,這時宋明步站出來對趙罡說道:“末將深受大將軍厚恩,這些年跟在大將軍身邊,無以為報。今日願為全軍斷後,也算全了這份情誼。”


    趙罡聽了宋明步的話,心中感動萬分,上前兩步抱著宋明步的肩膀,卻是無語凝噎,說不出話來。


    宋明步是趙罡的愛將,也隻有在這種場合,才能看出誰才是忠心之人。


    於是,趙罡留下萬餘人給宋明步,令其堅守一天一夜。接著趙罡又下令,其餘主力,向東城門集結,到了傍晚,全軍開始突圍。


    到了下午,趙罡下令犒勞全軍。眾人飽餐一頓,休憩了兩個時辰。等到快到戌時,癭陶城突然打開東城門,城中眾人向東衝去。


    癭陶城北麵是一條河,東西南三麵平探。因為兵力的原因,並州軍並沒有將整個癭陶城團團圍住。雖然白日裏攻破了癭陶城城外的營寨、北城門和北城,從城內能夠通到東城門,但是因為時間關係,並州軍並沒有來得及完成包圍圈。


    等到城中的冀國人突然打開城門突圍,收到消息的王鐔也吃了一驚。


    今日這一仗打了整整一日,參戰各部早就已經疲憊不堪。但是城外、城頭和城內,並州軍仍然占據優勢,甚至已經占領了北城,因此哪怕天色已晚,也不可能後退。唯有死戰,直到勝利。


    之前血戰的先登和陷陣早就已經撤下來了,先登旅傷亡慘重,將士也筋疲力竭,再讓他們待在城內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袁添鋼在撤回來之後,還向王鐔請戰,覺得自己和先登旅士卒仍然還能再戰,將趙罡的人頭帶到王鐔麵前。王鐔鼓勵和勸慰了一番,就讓他下去休息了。


    到了傍晚,天色漸暗,城內城外點起大堆的篝火,燒得夜空通紅。


    此時並州軍的重心都放在了城內,不可避免的忽視了其它。王鐔也沒有想到趙罡竟然如此當機立斷,在他看來趙罡就是真的選擇突圍也應該是山窮水盡之時,而那個時候褚路煦的義從已經返回,正好在東門設伏。


    現在的情形讓王鐔有些措手不及。


    正麵戰場沒有攻破,若是大規模追擊趙罡,這黑燈瞎火的,很有可能遭遇對方的伏擊。現在是追兵少了不管用,追兵多了又不現實,著實讓人犯難。


    最後王鐔隻能讓狼騎輕裝簡行,不披重甲,隻穿輕甲,手持長矛和環首刀,追擊東逃的趙罡所部冀軍,並與褚路煦會師。不圖殲敵,而是驅逐、混亂、騷擾。


    烏邏聽明白了王鐔的意思,他多臨戰陣,當然知道該如何做。


    趙罡已經突圍而出,雖然王鐔還不清楚城中到底還有多少守軍,但癭陶城已經是並州軍的囊中之物。王鐔下令全軍發動攻擊,務必在六個時辰之內破城。


    隻不過,如今已經是夜晚了,士卒們的視線大大降低,給城內的想戰更添了幾分危險,此時稱內的戰鬥,更是兩軍士卒的以命相搏。


    城內的街道上擠滿了雙方的士兵。每前進一步,都是踏著滿地的屍體。整街道上已經血流成河,血液凝固後,腳踩在上麵極其黏膩惡心。整個癭陶城已經成了一個血城。


    雙方搏鬥的正激烈,正在軍後督戰的宋明步眼看局勢已經無法支撐,宋明步便下令放棄外城,全軍退守內城。


    內城是個矩形小城,長寬各約二十幾步左右,高出外城一丈半的距離,極其險要。


    對於宋明步來說,與其再在外城消耗兵力,守住險峻的內城反而更有利。當然內城也有步卒的地方,那就是沒有水源,所以供水不足,支撐不了多久。


    不過這對於宋明步並不重要,他隻需要堅守十二個時辰,為趙罡掙得逃跑的時間就好。


    冀軍向內城撤退,徹底的放棄了外城,並州軍趁機一擁而上,占領了整個外城。接著控製了各處城門。


    “傳令下去,搶占城門,控製城內的縣庫、郡庫和武庫,控製縣衙。”


    進城之後,王鐔連忙下令各部搶占城中各處要地,又命人將整個內城團團圍住。


    此時攻破了癭陶城的外城,看似是為山九仞,實則稍有不慎,被對方偷襲了,便是功虧一簣。


    王鐔沒有讓部下連夜攻城,打了整整一天了,就是rambo,也會疲憊不堪的,何況是並州軍的士卒。而且在夜裏,並州軍的裝備優勢無法發揮,並不利於攻城。


    次日天亮,王鐔登上了北城門,從城頭上望向癭陶城內,才發現城牆上、城內的街道上布滿了屍體。北城牆不過五百步的距離,連二裏都不到,可卻是已經成了一個血牆。


    這一戰極大的考驗了並州軍的戰力。


    此時內城未破,王鐔眼看內城難下,便派人前往內城招降。


    宋明步既不投降,也不出戰,反而請求並州軍寬限一日,其再作決定。


    宋明步明顯用了拖字訣,王鐔當然不會上當,傻傻地給對方留出備戰的時間。不過癭陶城內城實在太險峻,王鐔準備填造一個斜坡攻城,因此便故作大方同意了宋明步的請求。


    到了下午,褚路煦和烏邏二人一同返回。褚路煦追擊趙汎一路,沿途斬殺無數。趙汎所部缺乏組織,到最後幾乎潰亂。褚路煦本想追擊到薄落亭,卻突然收到斥候的回報,說趙罡已經突圍了,褚路煦這才返回與烏邏會師。


    雙方追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在漳水河畔發現了趙罡的蹤跡。


    雙方大戰一場,不分勝負。此時越往東,距離信都就越近了,烏邏擔心遇伏,便和褚路煦一同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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