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陵渡中,倭軍的戰鼓聲斷斷續續,唐軍的具裝甲騎在倭軍的陣中反複衝殺。


    前陣倭軍的崩潰也影響著左右兩陣的倭軍,一個又一個倭軍的軍陣失去了組織,已經沒有什麽再能阻止倭軍的潰敗,兵敗如山倒,博陵渡的倭軍已經徹底的崩潰了。


    潮水般的潰兵向後蜂擁而來,什麽軍陣,什麽將校,什麽軍紀,都無法再阻止他們向後逃去。


    藤原義房緊緊地握著手中的太刀,倭軍的潰兵從高坡下擁擠著向後逃竄而去,眼前是彷佛無窮無盡一般,密密麻麻的黑色金字旌旗。


    敗局已經無法挽回,他身為此戰的主帥,又如何能脫得了幹係。


    他從大將軍藤原秀忠的手中討來了第二軍團長一職,若是就這樣敗退回去,別說會不會被軍法處置,單說他是藤原氏出身,他就必須要死在博陵渡。


    隻有藤原義房戰死了,才能保留藤原氏、保住大將軍的臉麵。


    與其回去遭受軍法,不如戰死沙場,還能換回一個好一些的名聲。


    四周的喧囂聲、廝殺聲,盡皆傳入藤原義房的耳中,眼前那洶湧的黑潮正在漫卷而來。


    恒水東岸


    平長政站在高坡上,麵色肅穆的看著博陵渡口的情勢。


    平長政,原名藤原義政,是大將軍藤原秀忠第七子的第六個兒子,在家族中排行第三十二。


    平氏被藤原秀忠擊敗之後,藤原秀忠逼迫平氏改立家主,過繼了藤原義政為新平氏家主的嫡子,遂改名為平長政。


    平長政和藤原義房的關係是堂兄弟,此番隨軍來到中原,一是為了躲避平氏族人對他的暗殺,二是為了參加戰爭,取得軍功,使他平氏少主的地位更加穩固,畢竟從血緣關係上來將,他不是平氏族人。


    此時高坡下麵,背插靠旗的士卒來回走動,將對岸的軍情送往平長政所在的高坡。


    但送來的消息,卻是一條比一條對倭軍不利。


    “我軍在博陵渡口登陸的先鋒軍陣傷亡慘重,齋藤信房陣亡……”


    平長政麵色鐵青,正待言語時。


    便聽到河對岸驟然爆發出一陣呼喊聲。


    平長政急忙回頭看去,隻見博陵渡外盡是那黑色金字的旌旗,渡口處的河灘上,擠滿了身穿藍白色甲胄的倭軍足輕。


    恒水西岸,博陵渡。


    大量潰敗的倭軍足輕在河灘上擁擠在一起,此時的博陵渡早已亂成了一鍋熱粥。


    你擠著我,我擠著你,不時有倒黴的軍卒被擠落入洶湧的恒水之中。


    唐軍步卒的軍陣正在推進,而唐軍的騎兵正在肆意的屠戮著那些腳步緩慢的倭軍。


    潰不成軍的倭軍足輕們瘋了似的想要逃離,他們蜂擁而來,向著架設在水麵上的浮橋撲了過去。


    渡口的浮橋上擠滿了想要過橋的軍卒,他們蜂擁而上想要爭搶渡河的機會,沒有將校,沒有主官來製止、來約束、來指揮他們的行動。


    浮橋上承載的人越來越多,橋麵上明明已經擠滿了軍卒,但岸邊還是不斷有想要上橋的人。


    博陵渡的倭軍已經徹底的潰不成軍了,完全失去了建製,大量的軍卒驚慌失措的擁擠在渡口。


    甚至有武士拔出了兵刃,砍殺著和他爭搶浮橋的足輕。


    生死關頭,地位卑賤的足輕怎麽能搶在高貴的武士老爺前頭逃命呢,他們應該被當做棄子留在後麵斷後。


    河岸上,渡橋旁皆是一片殷紅,四處流淌的血水染紅了整個河邊的水麵,一具具麵色猙獰的浮屍出現在恒水水麵上。


    越來越多人擠上了浮橋,但過渡所用的浮橋,它所能承載的重量畢竟是有限的。


    浮橋的吃水線越來越高,眾人也發現了這恐怖的情況,但沒有人願意離開浮橋。


    沒有登上浮橋的人想要沿著浮橋逃回東岸,身後唐軍的喊殺聲正越來越大,死亡的危險正在臨近。23sk.


    這些潰兵早已失去了抵抗的想法,受到驚嚇後,這些失魂落魄的潰兵更是不顧一切地往浮橋處湧去!


    浮橋旁,此時早已是一番修羅場一般的景象了,在那些還活著的人腳下是無數被踩出青白髒器的幾乎被踐踏成不成人樣的屍首。


    恒水早已帶上了殷紅之色,在死亡中掙紮的人們再次變成了獸類,每一個人隻知道往前擠,往河水裏擠,往浮橋上擠。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恒水水麵上由輔兵們辛苦搭建出來的浮橋,擁擠在上麵的軍卒越來越多。


    浮橋終於是不堪重負,傾斜著翻下,上麵的人群被帶著如同下餃子一般,紛紛掉入了冰冷的河水中。


    恒水洶湧的水麵上浪頭拍打而來,很多想要通過浮橋渡河至南岸的軍卒,就那麽跟著浮橋一起沉下,被那冰冷的河水一激、被浪頭一打,就永遠的消失在了洶湧的河水之中。


    博陵渡的四周都充斥著倭軍絕望的哭嚎聲,死亡的陰霾籠罩在每一個人的頭頂。


    博陵渡外唐軍中那此起彼伏的尖銳哨音猶如催命的信號,那一道道墨色金字的旗幟就像是九幽地府中的招魂幡。


    王鐔胯騎著赤雲,停駐在博陵渡內的高坡上,冷眼看著河岸邊那些搶渡的倭軍潰兵。


    身旁無數墨色金字旗疾馳而過,大隊大隊的唐軍步卒從王鐔所在的高坡下衝鋒向前。


    鮮血幾乎侵透了王鐔的衣袍,衝陣之時那振聾發聵的廝殺呐喊聲,還未在王鐔耳邊消散。


    撥雲見日,金黃的陽光灑在平原之上,王鐔抬頭看向蒼穹,握緊了手中的馬槊,也握住了恒水之戰的勝利。


    東岸,平長政的臉色陰沉的可怕。


    起碼有六千多名倭軍士卒永遠的留在了西岸的博陵渡。


    一戰下來折損了近七千名武士和足輕,再加上四散逃走的輔兵,這支軍隊已經徹底被打殘了。


    一條條軍情送到了平長政的手中,他也慢慢了解了事情的原委,理清了失利的原因。


    先是唐軍疾風浪濤般的進攻,根本不惜軍力和傷亡,一陣接著一陣,一部接著一部,輪番對倭軍發起進攻。


    不過隻是這樣,倭軍尚且能抵擋,但最後壓垮倭軍的卻是唐軍突如其來的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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