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


    張耕黍和張耘菽哥倆剛到家門口,不等仆人過來拴馬,徑直跳下來,一邊往裏走一邊大聲催促著。


    這種催促非常之急切,好似火燒眉毛一樣。但卻又很是沒頭沒腦,讓人不知道到底要快什麽。


    臨晉侯府的管家張一銖一頭霧水,他緊跟著他們二人,大聲問道:“大公子,二公子,快什麽?”


    “快快快,快準備!”張耕黍平日異常穩重的一個人,如今說話的嘴都是瓢的。


    “準備?”張一銖一愣,隨後似乎想起了什麽,繼續跟著他們兄弟的身側,低聲問道,“可是宮裏出了變故,要咱家的家丁們披甲準備?”


    張一銖這個管家從小跟著張鬆奇,當年就是張鬆奇的親衛,就是臨晉侯府的心腹自己人,許多事情張家哥倆根本沒避諱過他。因此此刻,張一銖想到這兒,也就當麵說了出來。


    “快準備貢品!”張耘菽的語氣比他兄長還要急切,“去祖廟祭拜!”


    張一銖一愣,不解地問道:“二公子,這不年不節的,怎麽就去祭拜祖廟?中元節的時候,不是祭拜過了?”


    張耕黍忽然回頭,眼光竟然有幾分凶狠,語氣深沉地說道:“那位……當皇上了!”


    張一銖一時間沒聽懂,出言問道:“哪位?”


    張耘菽看著張一銖呆愣的樣子,惱怒道:“還他娘的能有誰?”


    張一銖瞬間明白了,也結巴了起來:“大小姐的……王上?”


    隻見張家哥倆幾乎眼睛充血,紅彤彤的眼珠子瞪老大,說道:“王上今日在太王、皇甫先生、褚先生的勸諫下,終於登基了,是咱們大唐的皇上了!”


    “天爺!”快六十的管家“嗖”的原地蹦高,興奮地大喊:“啊!這……老奴這就去準備!”


    說著,他趕緊轉身,朝身後的奴仆們大喊道:“趕緊的,讓府裏各院兒管事的都上老子這來聽差,他娘的都換上新衣裳,府裏府外都給老子打掃幹淨了,有一絲灰塵劈了你們!門口的燈籠換新的,獅子再擦了,下馬樁都給老子盤出光亮來,台階拿抹布擦。門前的道,給墊平了,不許有不平整的地方。告訴廚房,今日起換上新昌的官瓷,所有人都打起精神。誰敢蔫頭耷腦,攆出府去!祖廟那邊趕緊搭台子,準備祭品。”


    六十歲的老漢,嗓門洪亮,驟然又轉身,大聲道問道:“大公子,二公子,要不要搭流水席!”


    張耕黍和張耘菽想了想,異口同聲,“搭!”


    這年月,隻要是大戶人家有了喜事,都要搭流水席出來。不管是三教九流,哪怕是要飯的乞丐,隻要上門說聲恭喜。坐下來,肉隨便吃,酒隨便喝。人來越多,越是熱鬧。


    “去,叫街上那幾家酒樓都別做生意了,咱家包了,讓他們掌勺的夥計們都過來在府門口做流水席!敢不來,拆了他們的飯館子。”管家繼續朝著下人們大吼道:“對了,放爆竹!放爆竹!把一萬響的爆竹拿出來十條來,一刻不停地放!找戲班來,府裏要好好熱鬧熱鬧!”


    臨晉侯府的女婿當了皇帝了。這對於臨晉侯府來說,是天大的喜事。更是寓意無比深遠的大事。


    “你們鬧騰啥呢?”這時,正門處張鬆奇邁著方步進了院子,對走路帶風的張家兄弟和自己的管家問道,“吵吵鬧鬧的,幹什麽呢?”


    “父親!”張耘菽上前,聲音都哆嗦著。


    在大典上的時候,他光是欣喜若狂來著。一回到家,心裏不知怎的,是既喜又慌,一顆心好似要從腔子裏跳出來。


    “王上即位了!”張耕黍說道。


    張鬆奇淡然地看著兩個兒子和管家,反問道:“所以呢?我當時就在那裏,發生過了什麽,我會不知道?”


    “額……”張耘菽直接被自己的老父親給問住了,他趕緊解釋道:“父親,這王上成了皇上,可是天大的喜事,妹妹還成了皇後,這以後誕下皇子,妥妥的太子無疑啊。這三喜臨門,可不得慶祝一番嗎。”


    張鬆奇依舊淡定,他出言道:“糊塗啊!你倆糊塗!”


    聽了自己老父親的話,張家哥倆頓時有幾分不解。


    張鬆奇接著訓斥道:“現在是什麽當口?新皇剛剛登基,你倆現在不應在家裏,應該在軍中!”


    一句話,瞬間點醒張家兄弟二人。


    對,這個時候,他們兩人不應急著高興。自己老父親就是勸諫王上登基的眾人之一,隻是王上登基得太突然,局勢並不是如他們想象中那般穩妥。現在還不是他們高興的時候。長安周邊的駐軍、長安的城防、巡防隊伍,都要趕緊梳攏約束管理起來。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想到此處,張耘菽直接轉頭,對張一銖說道:“家裏的操辦先停下,叫上府上親兵們披甲跟老子上馬去武衛軍裏!”


    張耕黍接著說道:“關上府門,謝絕外客!告訴來訪的客人,留下名字,日後臨晉侯府登門回禮賠罪!府裏的人不得外出,更不能隨意張揚,得意忘形!”


    一番吩咐連番出口,張耘菽出門之時,身邊已經有一群精銳的親兵,甲葉子嘩啦作響地跟著,殺氣騰騰的上馬,直奔武衛軍軍營。


    張鬆奇一直不作聲,隻是默默看著兩個兒子。看著張耘菽離去的背影,他看著張耕黍說道:“多大的人了,還是如此毛躁,不過你表現得不錯。”


    張耕黍一臉慚愧地說道:“要是沒有父親提醒,兒子險些犯下大錯。”


    張鬆奇擺了擺手,說道:“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你二弟剛剛說蒲兒誕下子嗣,就是我大唐的太子,你也是認可的?”


    張耕黍聽到自己父親如此問,心裏咯噔一下,頓覺不妙,卻依然小心翼翼地說道:“父親,如今這太極宮中的女主人隻有小妹一人,而且皇上獨寵,這小妹誕下子嗣,成為太子不是順理成章嗎?”


    張鬆奇瞟了自己長子一眼,歎氣道:“你啊,還是經曆得少了,眼皮子太淺了。”


    張耕黍一臉不解,張鬆奇隻得耐心地說道:“自古以來,這儲位就是非常難的事情。你看看夏商周三朝,有幾個是皇帝長子順利繼位的?更有甚者,兄終弟及,叔奪侄位。而參與進皇位爭奪的家族又有幾個善終的?身死族滅者不知凡幾。所以即使蒲兒生下了皇上的長子、太上皇的長孫,也不意味著他就能當上太子,即便他當上了太子,最終能不能繼位都是未知數。”


    張耕黍心有不甘地說道:“那如果我們幫助他穩固太子之位呢?”


    張鬆奇被氣笑了,冷聲說道:“那我臨晉侯府距離覆亡之日也不遠了,太子這個位子從來都不會穩固,除非皇上駕崩了。”


    此言一出,張耕黍頓時渾身冷汗直冒,他有些明白自己父親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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