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主任聽了頷首讚許,說:“小嚴,沒外人的時候,你叫我老馬吧,叫向東也行。”


    “行。”嚴子休爽快地答應。


    兩個人坐的是綠皮車,買的是臥鋪。嚴子休還從來沒有坐過臥鋪,一是錢少,二是好像聽說有錢也不一定有資格買。總之覺得和自己無緣,也就不去打聽怎麽買臥鋪。這次是沾了出差的光,而且還是和領導一起。


    他看向硬座車廂那一段,人還是那麽的擁擠。有的實在擠不上去,就找個打開的窗戶,先把行李塞進去,然後央求上麵的人拉一把和下麵的人推一把,就這麽從窗戶爬進去。


    嚴子休也爬過窗戶,知道那種感覺。印象中,硬座車廂一直都是滿滿當當的人,特別多的時候,大家擠得腳都不沾地,人都像沙丁魚罐頭那樣。他甚至還睡在硬座底下過。他心想,什麽時候大家能寬寬敞敞地坐火車呢。


    第一次坐臥鋪,倒也覺得新奇。這看看,那看看。上了臥鋪車廂,要把票交給列車員,換成床鋪的牌。這樣下車前,列車員會根據哪些牌還沒換,去提前提醒旅客,以免睡過頭。這可是硬座車廂沒有的待遇。有時候硬座車廂甚至會忘記報站,你坐過了頭,隻能自認倒黴。


    他們的車票是9車廂10號中鋪和10號下鋪,是硬臥。看看空間,下鋪最舒服,可以臥可以坐,中鋪空間差一些,坐起來得低著頭,上鋪那是低著頭也坐不起來。嚴子休年輕,自然是選中鋪。他把兩個人的水杯從箱子裏拿出來,又把箱子塞到行李架上。老馬拿起水杯,說去打點開水。


    對麵的下鋪是個中年男子,身材瘦高,看著有點玩世不恭的樣子,主動找嚴子休攀談:“小夥子,你去哪”一張口就聽出來是標準的京城口音。


    “大叔,我們去京城。”


    “別叫大叔,叫大哥就行。我還沒那麽老。”


    嚴子休雖然覺得他有點較真,也不以為忤:“好的,大哥。您這是……”


    “我出差,回京城。小夥子你怎麽稱呼啊”中年男子。


    “嚴子休,莊嚴的嚴,孩子的子,休息的休。這是馬向東,馬大哥。”嚴子休指著打水回來的老馬說。


    “我叫田富。田地的田,富貴的富。”田富回答,也衝老馬點點頭;“看你們倆都是文化人啊。我給你們說,這京城啊,不但是政治中心,也是文化中心。這曆史沉澱,可是非常厚重。史書上說,先有潭柘寺,後有幽州城。幽州就是現在的京城。京城形似八臂哪吒,當年姚廣孝……”田富一直說個不休。


    嚴子休心想,這人是個話癆吧是不是平常缺聽眾啊,逮著誰和誰說可真能白話。再說了,在應天地區說曆史厚重,那可是有點貽笑大方了。據林語堂考證,以應天為中心,以一百五十裏為半徑,春秋之前中國的名人,90%以上都在此活動過。所以應天的曆史厚重在全國都是數一數二的。(能白話,是能說的意思。)


    田富見這兩人有點興致缺缺,就換了個話題:“您兩位都是文化人,我想請教,對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是怎麽個看法呢”


    這邊兩人對視一眼,明白這位哪是請教啊,肯定是等著講述他自己的一番道理。老馬說:“還想聽聽你的看法。”


    田富來了勁:“這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其實沒人說得清。有人說看到過報應,有人說看不到。不過我有個看法,我覺得吧,實際是善有喜報,惡有煩報。你做個好事,心裏肯定高興,這就是善有喜報。你做了壞事,可能爽一會,但早晚心情會因此受影響,被折磨。這是惡有煩報。”


    嚴子休覺得這位田先生的思路倒也獨特。一般人認為的報都是外報,比如欠債還錢,舍財得福,敬人人敬之類。田先生思考到了內心的回報,確實是個妙人。他對田富說:“你這個思路很奇特,有道理。”老馬也點點頭。


    田富頗為高興,覺得他的思想成果推銷出去了,道:“嚴老弟,你怎麽看呢”


    嚴子休的見解和體悟水平,跟著無憂那是蹭蹭地增長,回答說:“善惡的內報,田大哥說的很有啟發性。外報,我覺得也是有的。善惡之報,不能隻看一時,所謂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需要拉長時空,拓寬時空,才能看得清楚。一般人隻看局部、表麵和短期,當然有時看得見,有時看不見,所以才聚訟不已,爭論不休,彼此不服氣。另一方麵,人們之所以談論善惡之報,其實是為了讓社會更和諧,更友善。比如有的人害怕惡果,看到災禍才會改變行為,這樣的人如果不知道善惡之報,就會肆無忌憚,甚至無惡不作。有的人則喜歡快樂,這樣的人隻有看到好處,不管是裏麵的還是外麵的好處,才會有動力去做好事。”


    田富有點意外,沒想到這小地方還有這樣見解頗深的人。老馬問嚴子休:“那你的動力是什麽呢”


    嚴子休道:“我以前也有過怕惡果的時候,也有過追求快樂的時候。我覺得這兩種動力都很正常,都可以理解。不過現在我有個感覺,覺得自己不想那麽斤斤計較,不能再去考慮每件事對自己有什麽好處,對自己有什麽壞處。我隻要這麽一算賬,就難受,就念頭不通達。我現在隻是想,每件事對大家有好處就行。我這麽想,很暢快。”


    田、馬二人都有些驚異。田富有點不服氣,問:“那你隻考慮對大家有好處,你自己呢就不考慮嗎我不信有這樣無私的人。”


    嚴子休笑道:“我,不就在大家之中嗎為什麽要設立一個勉強犧牲自己奉獻他人的所謂無私模式呢”


    田富大拇指一伸:“高論!”


    老馬原本擔心田富說話太直,嚴子休受不了。沒想到嚴子休不但沒受影響,反而把田富說服了。他感慨地說:“我第一次聽到這麽清晰的說法,心裏覺得很痛快,很敞亮。不可否認,善惡之報既有客觀存在性,也有對社會的勸善警惡功能。但不是所有人都願意被功利心所驅動的。說不定在這世界的某個地方,還有人在苦苦探索,內心鬥爭:是自私自利呢,還是犧牲自己奉獻他人呢隻顧自己吧,不屑。犧牲自己吧,又覺得哪不對。‘我,就在大家之中。’小嚴這話說得太好了。不患得患失的感覺,也是太好了。這個見解如果傳播出去,應該會讓不少人豁然開朗,過上灑脫的生活啊。”


    “說不上高論,隻是自然的體會。”嚴子休笑著擺擺手。三個人說說笑笑談談論論,覺得時間過得很快。田富留下地址,邀請兩人有空的話到家裏去玩,兩人同意,也同樣留了聯係方式。嚴子休還做主送了田富兩個水靈梨,讓老馬看了覺得有些不舍。


    到了京城,嚴子休和老馬乘公交車去京城檢測中心。兩人坐在公交車後頭,老馬問:“小嚴,你覺得京城怎麽樣”


    嚴子休扶著箱子,怕刹車的時候滑動碰到別人,答道:“比咱們那邊的路寬,樓高。”


    老馬有點意外,他以前來京城,覺得路好寬,樓好高,怎麽感覺小嚴很淡定呢他不知道嚴子休在仙府看到的風光,哪裏是人間能比萬一。這也就是嚴子休的平等心開發的好,心態平和,到哪基本都能適應,也比較包容,覺得人間自有人間的美。換一個心眼小的,早就鄙夷人間了。


    經過一個車站的時候,有上有下,其中兩位女士,看似是一塊的,坐在前麵的座位上。一個臉色較白,臉型瘦長;另一個臉色發紅,比較富態。嚴子休心想,自己還沒有用望氣訣同時看過兩個人,就拿她們試試看。隻見兩人頭上各有一股氣,一個青中帶紅,一個紅中帶青,慢慢往一起撞。


    嚴子休心中一動,小聲對老馬說:“這倆人估計一會就會抬杠。”老馬滿臉疑惑,小嚴還會看相


    果然,隻聽長臉女士說:“今兒人這麽多,真有點擠。”


    紅臉女士說:“公交車麽,不是為一個人服務的。為一個人服務,那是出租。那個不擠,錢多。老何你這不想多花錢,還想出來玩,又怕擠,都讓你占了。嗬嗬。”原來長臉女士姓何。這麽年輕,卻叫老何,估計是兩人很熟。


    何女士:“孫淑平你這不抬杠嗎”原來紅臉女士叫孫淑平,大概是這個音。


    孫淑平:“我這不是抬杠,是實事求是。”說話間公交車路過一個廣場,看到廣場上有很多漂亮的花擺成的花壇,孫淑平又說:“哎呀,太漂亮了。”


    何女士:“不漂亮不好看,上這幹嘛啊狗尾巴花、茉莉花,家門口有的是,咱們擠車跑這麽遠的路,不就看這漂亮嗎不就為心情愉悅、賞心悅目嗎”


    ……


    老馬驚了,問嚴子休:“你咋知道她們倆要抬杠你認識她倆你們串通好的不可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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