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鷹棟聞言咣的一聲將茶杯摔在桌上,茶杯都歪斜躺倒,流了滿桌茶葉和茶水。


    “你一個小小的家仆,哪裏來得膽子在軍營和武將如此說話?你家老爺既然有本事送人來胡鬧,就應該有能力承擔這份胡鬧的後果。來人,把她們主仆帶下去,明早交到縣衙去。”


    這是打從心裏不相信,唐妙顏有本事把傷兵治好。


    交到縣衙去,他一次性折損近兩成的兵力,便也隻剩下輕責。


    “誰敢動我家夫人?”


    穀城這次直接將寶劍抽出來,目眥欲裂誓死守護主人。


    唐妙顏卻不可能看他白白送死。


    說起來,這件事是她非要管。


    是她看不下去二十幾條人命,就丟在無德庸醫手中。


    既是她自己非要做,那麽無論什麽後果,她都要一力承擔。


    “我相信公理二字。我和你們去。”


    唐妙顏不緊不慢毫無懼色的留下話,將穀城的寶劍壓回到劍鞘之中,邁步就自己朝門外走。


    誰成想她這話的尾音剛落,腳還沒等沾地,門口就走進來一個俊美無儔宛若天人的高大男人。


    “張校尉這是要帶本官的夫人去哪裏?”


    蘇禹珩矜傲清冷的聲音猶如定海神針一般。


    瞬間散了穀城滿身的戒備,也定穩唐妙顏內心不許別人看見的慌張。


    “下官張鷹棟拜見蘇大人。”


    “草民薛世倫拜見蘇大人。”


    隨著禮官高唱出蘇禹珩的身份,在場所有人都驚得起身行禮。


    唐妙顏站在原地沒動,蘇禹珩卻是目不斜視走到她麵前,俊朗的眉頭微微皺起,數落道:


    “不是說去草市買些東西?怎麽就跑到軍營來,也不提前知會為夫一聲?為夫這一天都在擔心,你這麽柔弱的一個女子在外,會不會被人欺淩。”


    這話讓他說得柔情似水百轉千回。


    但隻要長個心眼的人就明白。


    這番話除了秀恩愛,就隻有一個弦外之音。


    那就是找了一天媳婦的蘇大人,這是衝上門來給媳婦做主來的!


    隻有剛才還心心念念感動自家大人及時趕到的穀城,這會兒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夫人是柔弱女子?


    夫人會被別人欺淩?


    大人,請您睜開您那雙最近才瞎的眼睛好好看看。


    夫人不欺負別人,別人都得偷笑了!


    誰能欺負得了她?


    唐妙顏卻是渾身惡寒的抖了抖。


    這男人到底在說什麽?


    這是找她一天氣瘋了,所以故意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兒惡心她的?


    “夫君,我以後不敢了。”


    唐妙顏用惡心到自己都要吐的聲音,故作乖巧的回了一句。


    不是要惡心人嗎?


    她先惡心死他。


    果然,她就見蘇禹珩原本好端端放在身側的大手,因為她的一句話而瞬間攥緊。


    之後兩個人默契又嫌棄的看對方一眼,迅速的移開視線。


    而此時最為慌張的人,莫過於剛才一直要坑死唐妙顏,和她下了軍令狀的薛世倫。


    “這、這位蘇大人莫非就是、就是新科狀元許奉韞?翰林院正六品修撰許奉韞大人?”


    明明心裏已經一百個確定,可他還是不死心的問一句。


    “正是。”


    穀城冷笑著應聲,直接給了他一個,你死定了的眼神。


    縣令的堂哥能和京官大員的夫人比嗎?


    這蠢貨現在後悔,還能來得及嗎?


    薛世倫嚇得腿軟,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至於站在他旁邊的吳奇,那更是忘了攙扶。


    這會兒隱隱有液體順著褲子往下流。


    哪裏還來得剛才半分囂張狂躁?


    蘇禹珩牽著唐妙顏的手坐到隨從新搬來的椅子上,明明柔和的聲線卻透著不明的不虞:


    “怎麽就是如此不愛惜自己?站了一晚上,腳疼了吧?”


    唐妙顏嘴角顫了顫還未明白,蘇禹珩今天到底是發了什麽瘋。


    張鷹棟卻像是被雷劈中似的,立刻轉身大聲怒斥手下的兵:


    “不是讓你們聽後蘇夫人的吩咐,怎會讓蘇夫人一直站著做事?救人雖然是正事,你們也要顧及蘇夫人的身體。還不趕快去喊軍醫過來,給蘇夫人做艾灸理療緩解疲憊?”


    唐妙顏十分肯定。


    如果不是這個時代的男女之別,張鷹棟絕對能喊人過來直接給自己按摩。


    好家夥!


    蘇禹珩這看起來句句都沒和外人說的話,卻又句句都在斥責對方。


    做官之人的心思和說話方式,果然和普通人不同。


    她這也算領教了!


    “我沒事。”


    唐妙顏隻好慢半拍規矩的回答。


    順帶偷偷給蘇禹珩一個眼神,讓他就此算了。


    救人,本就是她主動過來的。


    就算她是金枝玉葉皇後娘娘,也沒聽說過醫治患者時,是丫鬟捏肩捶腿伺候著的。


    蘇禹珩沒理唐妙顏的警告,隻是冷冰冰的掃了一眼,低著頭冷汗涔涔的薛世倫。


    明明他低著頭,可是在蘇禹珩看過去的時候,他肩膀立刻怕得哆嗦起來,就跟頭頂長了眼睛一般。


    可是他一直緊張著,等待著的。


    蘇禹珩的質問追責卻根本沒有到。


    蘇禹珩端著隨從新上的一盞茶,姿勢優雅緩慢的喝起來。


    這一端就是一刻鍾。


    “咕咚。”


    薛世倫緊繃身體的肌肉,一刻鍾就受不了。


    那是直接從看起來坐得好端端的椅子上,渾身軟得像中邪似的摔倒在地。


    蘇禹珩這才不緊不慢的放下茶盞,看著他雙手抓著圈椅圍欄,努力想爬起來,冷漠低沉的說道:


    “剛才不是在談論,沒用的人就應該關起來嗎?敢問張校尉,這薛神醫在此處,到底幫了什麽忙?”


    蘇禹珩到底是什麽時候來的?


    居然連那麽早之前的對話都知道?


    唐妙顏驚訝的望著俊美無儔宛若天人的男子,懵的比在場所有人都厲害。


    她哪裏可能猜到,蘇禹珩為找她到底下了怎樣的手段?


    她失蹤一整天,蘇禹珩幾乎把整個金鱗縣都翻了一遍。


    後來得知她跑到城東十裏的軍營,那是還未邁步出發,就已經派人去調查她在軍營做什麽。


    除了唐妙顏在製作時,就嚴格保密的醫用酒精配方之外。


    蘇禹珩連她這一天去過幾次廁所,一次去了多久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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