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弦和葉老人告了別,身上帶些銀兩,便要下山。葉楓拉著顧清弦衣衫非要跟去,被葉老人嗬退,隻好將顧清弦送到山腳,一人一猿灑淚揮別。


    顧清弦自十六歲上歸雲峰,總三年零五個月,從未出過山來,此時學成武藝下山,一時間竟不知該去向何方。當下打開葉老人所給第一個錦囊,取出裏麵紙條,見上麵寫著:“予你半月之期,可回風雲門訪舊友,切記不可言及歸雲峰之事。”


    “爺爺倒是為我著想。”顧清弦心道。他當年剛下山時,按父親吩咐,本該在風雲門中曆練五年,隻是後來機緣巧合上了歸雲峰。此時回憶起來,當初與向皓山等人一同練武、玩耍的場景,都還曆曆在目。


    歸雲峰離武昌府隻有二十幾裏路遠,顧清弦展開遊龍步,不一會便到城下。進到城內,顧清弦不急著回聶府,而是到往日同向皓山常去的酒樓打尖。


    顧清弦上到酒樓,在大堂內尚未坐定,忽聽得身旁一人道:“這不是顧小哥?”


    顧清弦轉頭看時,認得是這間酒樓的掌櫃,於是笑道:“掌櫃的好記性,還記得顧某。”


    那掌櫃道:“我這人有個特別之處,但有客人來過二遍,便過個十年,隻要樣貌沒有大變,就都能記得。”


    顧清弦隨口應道:“那敢情好。”那掌櫃又道:“今日穎兒小姐慶生,顧小哥隻怕來晚了些。”


    顧清弦驚問道:“宋穎兒慶生?在樓上麽?”


    那掌櫃道:“我說顧小哥怎麽這般悠閑坐在這兒,原來不知此事。”


    顧清弦道:“我出了趟遠門,倒確實不知,多謝掌櫃提點了。”隨即忙忙慌慌上到頂樓,去西邊隔扇外站著,側耳聽時,正是曹維的聲音:“依我說,穎兒這樁心願不難。我等會便去找師父問明地點,修書一封送過去,保證顧清弦這小子明日便快馬加鞭趕回來。”


    又聽得曹玲聲音道:“穎兒隻說‘那人’,你又在亂猜了。”


    曹維道:“我們穎兒姑娘心中想誰,這還不明了?”


    向皓山的聲音響起:“顧清弦這小子也是,去了三年,連個信也不捎回來,莫不是早忘了我們幾個。”


    顧清弦在隔扇外聽得汗流浹背,若不是剛才那掌櫃一言,自己差點連穎兒的生日都給錯過。伸手推開隔扇,顧清弦道:“有勞各位掛懷,顧清弦今日回來了。”


    眾人乍見顧清弦出現,都是一愣,顧清弦四周一望,見席上都是熟人,當即拿過一把椅子坐下,笑道:“怎麽,見到我都這副表情。”


    向皓山一拳打在顧清弦肩上:“好啊!你小子還知道回來,這些時候都去哪兒了?”


    顧清弦誇張地捂著肩膀被打處,道:“今天不是穎兒生辰?我當然得來了。”


    曹維道:“你們說怎麽回事?還不是我前兩日快馬傳書,把顧兄弟給叫了回來,剛剛就是給你們透個風,你們偏不信我有這般神通。”


    顧清弦當即借坡下驢,接著曹維的話道:“正是,多虧曹兄提前來信,不然我可就要來遲了。”


    曹玲半信半疑,向曹維道:“你有這般能耐?往日我們去問時,連門主都不知道顧兄弟去向,你又從何處知曉?”


    曹維尷尬道:“這……這還不容易?哦,對了,穎兒,你剛才不是還許願要見顧……”


    宋穎兒忙道:“誰要見他,我是說最不想見的就是他了。”


    眾人知她口是心非,都一哄笑了起來。顧清弦舉杯道:“既然如此,那今日是顧某冒昧前來,在這裏給穎兒姑娘賠罪了。”


    宋穎兒紅著臉,小聲地“嗯”了一聲,算是答應。


    眾人見到顧清弦回來,都是十分高興,聶明當初與顧清弦關係最好,在席間一直不說話,此時問道:“顧兄弟,父親當年說你被朱雀堂堂主救走,後來到底怎樣了?”


    顧清弦一時答不上來,隻說:“是啊,當時多虧堂主出現將我救走,不然我今日也回不來了。”


    向皓山見他答非所問,道:“好了,朱雀堂向來是掌管機密所在,師父當初也不許我們多問。你如今回來就好,咱們也不問那許多,來,今天雙喜臨門,大家開開心心吃飯!”


    顧清弦暗地裏捏了一把冷汗,心道:“總算蒙混過關。”


    待與眾人吃完飯,顧清弦便要回聶府去見風雲門主聶影渙,卻被向皓山告知聶影渙有事在外,須得一月以後方回,顧清弦便隻好作罷。閑下這幾日,便與曹維等人遊山玩水、飲酒賞曲,各敘別來之情,倒也逍遙快樂。


    這一日,大夥出府吃完早飯,曹維即向眾人使個眼色,其餘人會意,各自找個理由散了,隻留下顧清弦與宋穎兒。


    顧清弦摸不著頭腦:“大清早奇奇怪怪的,這群人。”轉頭卻見宋穎兒正盯著自己。


    “你什麽時候走?”宋穎兒突然問道。


    顧清弦心下一算,原來早已過了半月之數,當下卻笑道:“你盼著我走嗎?”


    宋穎兒搖搖頭,低聲道:“我自然是盼著你永遠不要走了。”


    “但是,”宋穎兒聲音突然大了一點:“但是我知道是不可能的,你是待飛的鯤鵬,將展翅於九天,我隻是一隻戀家的黃鸝鳥,隻想每天站在樹上唱支歌,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顧清弦隻覺宋穎兒的眼神飄忽不定,仿佛喝醉了酒一般,於是輕聲道:“那你唱歌一定很好聽。”


    宋穎兒笑了笑,又道:“這三年來,我日日都想著你,你…你也想過我嗎?”


    顧清弦一愣,他從小生在穀中,隻和兄弟姊妹接觸,又何時懂得這等兒女情長,於是道:“想啊,我自然會想,我每日裏練功時,就想到你當初教我五行拳,每次吃飯時,就想到當初我們一同喝酒聽曲,你喝醉了,還是我把你背回去的。”


    宋穎兒眼睛一亮:“你當真天天都想?”


    顧清弦道:“當然,我們雖隻相處一月,卻是一輩子的好朋友,你比我小幾個月,我常將你當親生妹子一般看待,自然是天天都想。”


    宋穎兒眼神一下子黯淡下來,喃喃道:“原來是這種想。”


    顧清弦兀自不明所以,反而自以為有趣地問道:“那你是哪種想啊?”


    宋穎兒眼中流波婉轉,悄聲道:“一日不見,思之若狂。”說罷,掩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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