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是前有堵截,後有追兵。顧清弦深知自己遠不是任春亮和魯倫世等人的對手,相較之下,與萬蠍門周旋要輕鬆許多。


    李子泊等人若是暴起發難,仗著林玥彤寶劍鋒利,兩人或能抵擋。倘若讓後麵的人追上,那才是真的無計可施了。


    “備藥,布陣!”李子泊一聲令下,萬蠍門眾人分作三隊,八人手持輕裝弩箭埋伏在來路兩側,另有八人腰間挎一個口袋,大小不一,也藏在兩旁叢林中。剩下眾人有的拿出瓷瓶,往路邊撒下藥粉;有的掏出兩顆綠色鐵膽,在手中不停地轉著;有的袖藏暗器,靜觀來路動靜。


    顧清弦見萬蠍門一眾人手揎拳擄袖,當真是要助自己禦敵之態,當下半信半疑,與林玥彤道了句:“小心。”轉身躍下馬來,牽著韁繩從萬蠍門隊列旁走過。


    眾人低頭備藥,並無一人有對顧清弦二人動手之意。


    待到顧清弦走到隊伍後,劉啟先與安維城手持兵刃,分別站到萬蠍門隊列兩側,麵向追來的任春亮等人,一副迎敵的架勢。


    李子泊又道:“此去城北不遠,顧兄隻管先行,我來幫你擋住那些家夥。”


    顧清弦適才躲避任春亮等人追趕,看似騎馬奔馳路途長遠,實則是先向東行,而後繞著會陽湖外的樹林轉了個圈,又向城北方向而去,前後未離開會陽湖三裏之內,因此此時二人距離城北已不足二裏路。


    顧清弦見李子泊如此慷慨重義,倒是大出自己意料之外。當下將韁繩交給林玥彤道:“林姑娘你先走,我來斷後。”


    林玥彤怎會答應,也跳下馬來:“要走一起走。”


    顧清弦見追兵漸近,急道:“不行!”湊近林玥彤身旁,將“青雲令”遞過,低聲道:“萬蠍門不一定擋得了多久,你將令牌掛在顯眼處,到城北找雲安幫搬救兵,他們見令牌自然明白。我在此處等你,速去。”


    林玥彤拗他不過,心知自己留下也幫不上忙,隻好道:“那你小心。”接過青雲令,翻身上馬。


    “快去吧。”顧清弦看了看來路的追兵,眉頭逐漸皺起。


    “接住!”林玥彤將腰間寶劍取下,拋給顧清弦:“切記小心,我馬上回來。”說著縱馬向城北去了。


    顧清弦接過寶劍,長舒一口氣,轉身向李子泊走來。此時後麵眾人堪堪追到,領頭二人正是任春亮與其妻子呂蘭初。


    顧清弦走近李子泊身邊道:“擋得住嗎?”


    李子泊伸手向空中探了探風力,道:“顧兄這般說,可是小看了我這幫弟兄啊。”轉頭向前方喊道:“任門主,這麽著急去哪兒啊?”


    呂蘭初眼神微凝,拉住丈夫,停在萬蠍門眾人三丈之外,朗聲道:“前麵可是萬蠍門的弟兄?我夫妻二人要事在身,還望行個方便。”


    此時崔世英、魯倫世、莊熊等人陸續追到,崔世英站在一旁不說話,隻微微冷笑。魯倫世大聲道:“這是什麽意思?萬蠍門改劫道了嗎?”


    李子泊道:“不巧了諸位,今日我萬蠍門在此操練陣法,還望眾位不要打擾,有什麽事咱們過會兒再聊。”


    邵峰與東方新腳力不及眾人,最後方才趕到。東方新一眼便見到顧清弦站在李子泊身旁,忙指著對魯倫世道:“魯門主,就是右邊那小子,他們是一夥的。”


    任春亮一聽,最先忍不住,金光閃處,一柄飛刀向顧清弦直刺而去,接著與呂蘭初二人同時向前衝出。魯倫世與莊熊等人怎肯落後,也衝了上去。


    那飛刀來的最快,眨眼間便到顧清弦麵前,顧清弦寶劍身前一晃,將那飛刀斬作兩段。李子泊大呼一聲:“起陣!”


    八枚鐵膽砸在地上,頓時升起一股綠色煙霧,霎時將任春亮等人籠罩在內。


    “放!”隻聽得“唰、唰”聲響,數十隻毒箭從道路兩旁射出,煙霧中頓時傳來刀劍揮舞的聲音。


    站在毒霧外的萬蠍門人仍在不斷撒出白色藥粉,那藥粉隨著風四處飄散開來。其餘眾門人呈弓形分散開,手持暗器伏在煙霧外,劉啟先與安維城則守住道路兩旁缺口。


    “有毒蟲!”東方新的聲音在煙霧中響起,卻是極為局促。


    顧清弦二人站在陣外觀戰,李子泊忽然遞來一枚藥丸。顧清弦伸手接過,湊近鼻邊聞了聞,一邊送入口中一邊問道:“此為何物?”李子泊道:“煙霧有毒。”


    又過一會,魯倫世的聲音突然從毒霧裏傳來:“李少門主,這次萬蠍門是你帶隊吧。”李子泊不答,魯倫世又道:“藏寶圖此刻就在你旁邊那人身上,此時不取,更待何時?”


    他這話一出,萬蠍門眾人登時轟動一片,劉啟先與安維城目光瞬間鎖定顧清弦,八架弓弩口同時轉向,其餘門人手持暗器,紛紛轉頭向顧清弦望來。


    李子泊急忙上前一步擋在顧清弦身前,左手前指向毒霧方向,右手前揮,喊道:“複位!”


    此令一出,萬蠍門眾人頓時各歸其位,第二輪毒箭又向煙霧中射去。


    魯倫世本想轉移萬蠍門的注意,乘機突圍,誰知李子泊應變極快,一聲令下,不僅八架輕弩齊發,圍在外的所有門人暗器出手,全向魯倫世眾人打來。煙霧中眾人隻好揮舞刀劍護住全身,一時難以衝出。


    李子泊見狀,鬆下一口氣,對顧清弦道:“走吧,一時半會兒他們是出不來了。”


    顧清弦看了一眼困住任春亮眾人的煙霧,轉身跟上李子泊的腳步:“這些人個個身手不凡,沒想到你竟能將他們全部困住。”


    李子泊道:“倉促接戰自然打不過,全憑這毒陣之功。不過我也困不了他們多久,任春亮等人內力深厚,中了毒也不致死。”


    顧清弦心想:萬蠍門不與我為難,已是慶幸。此次肯得罪這麽多人來幫我,恐怕另有所謀。開口試探道:“剛才魯倫世說清玥玨在我身上,你為何不動手?”


    李子泊攤攤手道:“這種反間計我又怎會上當,萬一清玥玨不在你身上,那可就虧大了。”


    顧清弦右手悄悄按在劍柄上:“那若是清玥玨在我身上呢?”


    李子泊眉毛輕挑,與顧清弦對視片刻,隨即微微一笑,伸出手慢慢在顧清弦右手背拍了拍:“在就在唄,君子不趁人之危。咱們可是說好結盟的。”


    顧清弦道:“你這人倒是奇怪,為何處處相助與我?”


    顧清弦這個問題算是憋了許久,照理說萬蠍門前任門主為自己父親所殺,萬蠍門的人對自己應該是恨入骨髓,可這幾日在洛陽城內外,李子泊沒少幫助自己,就算是起紛爭也是因為清玥玨之事,是以顧清弦心中十分疑惑不解。


    隻聽李子泊道:“八年前,萬蠍門前任門主在洞庭湖邊被你父親所殺,這事你知道吧。”


    顧清弦一聽,本來放下的心頓時又警惕起來,問道:“你既也知此事,為何還相助於我?”


    李子泊聽他問罷,反而笑道:“那死的門主是我大伯,他與我父親從小便明爭暗鬥無數,當上門主後更是處處打壓我父親,若非顧穀主殺了他,我們一家早就被他算計而死,我父親更坐不上如今這門主之位。


    說起來,反倒應該感謝顧穀主才是。若說誰與九音穀有什麽深仇大恨,也就門內幾個舊黨派的長老念著舊情。”


    顧清弦心中半信半疑,但仍道:“原來如此,不過剛才還是多虧了李兄搭救。”


    李子泊道:“舉手之勞,何足掛齒,顧兄不必記懷。便是這次來搶清玥玨也不是我的意願,門內幾位長老想依仗前朝遺寶來壯大萬蠍門,我不過是奉命行事罷了。”


    顧清弦心中雪亮:剛才萬蠍門想要奪走藏寶圖自是輕而易舉,但萬蠍門不僅不對自己動手,反而布毒陣助自己退敵,實是幫了天大的忙,這一切說到底還是為了藏寶圖。


    此時見李子泊這話以退為進,當即道:“無功不受祿,承你的情,萬蠍門助我脫了大難,藏寶圖我理應讓與萬蠍門。但李兄你也知道,這藏寶圖的價值不小,我可做不了主。”


    李子泊道:“顧兄說的哪裏話,藏寶圖是你得來,自然該歸你所有,我不過是有個不情之請:待會兒顧兄察看這圖時能否讓我旁觀,也算是飽了眼緣。”


    顧清弦不料他這般客氣,沉吟片刻,答道:“此事容易,但我尚需回去與眾旗使商榷一番。如今局勢緊張,咱們這結盟可不能變。”


    萬蠍門此次得罪不少勢力,若是有人找上門來算賬,有雲安幫作為盟友,可踏實許多。而顧清弦搶得藏寶圖在手,有萬蠍門的毒陣相助,雲安幫應當能擋住其他勢力來攻。


    雙方聯手,實是兩全其美的方法。


    李子泊自然也明白這層道理,喜道:“如此甚好!”


    兩人說話間已走過一半路程,這時萬蠍門一眾人手也從後撤了回來,李子泊忙問道:“情況如何?”


    安維城道:“金刀門和地龍門眾門人同時趕到,我們見人太多,隻好撤了回來。不過看模樣他們並未追來,估計任春亮等人在毒陣中受傷不輕。”


    李子泊道:“金刀門與地龍門、西川三虎之間積怨頗深,這一下碰上了,怎能不了結一下舊賬,我們作壁上觀便是。”


    正說著,劉啟先忽然指著城門方向:“少主,又來一方勢力!”


    眾人著眼看時,隻見到一隊人馬自城北向這邊趕來,領頭的不是別人,正是白虎堂旗使宗明群與朱雀堂旗使張光化。


    顧清弦心道:“林姑娘這麽快就找著雲安幫援手了。”忙向張光化二人招手示意,張光化見顧清弦和萬蠍門眾人走在一起,忙領著眾人快速奔來。


    到了近前,張光化與宗明群不明就裏,兩人眼見勢頭不對,忙手持兵刃,展開輕功向李子泊包夾而來。李子泊倒是悠閑,與顧清弦調侃道:“這是要抓我來了。”


    李子泊背後,劉啟先與安維城見狀,一人拿棍,一人持刀,上前護在李子泊身旁。萬蠍門人與雲安幫眾對峙而立,雙方一股劍拔弩張之勢。


    顧清弦忙道:“且慢動手,都是自己人。”宗明群疑惑地看過來,顧清弦微笑頷首,宗明群這才向後一揮手,雲安幫眾人收了兵刃。


    顧清弦回到雲安幫陣營,將情況與張光化二人簡單說明,問道:“兩位旗使意下如何?”


    宗明群道:“二位統籌,我沒意見。”張光化道:“萬蠍門高手我見過不少,這李子泊做事卻是別具一格,結盟無妨,隻是得多提防著他。”


    簡單商量畢,顧清弦轉身向李子泊點頭示意,李子泊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找個隱秘的地方安頓。”


    安維城道:“駐地倒是好找,不過方便我們布置毒陣的地方不多。”


    劉啟先雙手環抱,長棍斜倚身前,嘟囔道:“若論地勢,何處好得過會陽湖?”


    顧清弦道:“為何不能是會陽湖?各方勢力探子不少,一時半會兒難以尋到一方隱秘去處,不如就回會陽湖,咱們地勢熟悉,方便不少。”


    李子泊思量一會,也道:“兵法有雲:‘虛則實之,實則虛之。’重回會陽湖也未為不可。”


    顧清弦見眾人無異議,當即差柳字旗三隊領隊陶平帶人先去打探,眾人隨後前往。


    顧清弦見人群中並無林玥彤和葉楓的身影,隻道是去聯絡守在南方的奎字旗旗使龍信去了,當下問道:“我們去往會陽湖,龍旗使處可有人通知?”


    張光化道:“放心吧,各處我都留了人,不知葉楓找到龍旗使沒有,待他們到了城北,自會有人傳遞消息。”顧清弦點點頭:“林姑娘和葉楓一起去的?”


    “林姑娘,哪個林姑娘?”張光化問道。


    顧清弦一驚,忙道:“便是適才傳遞消息的那位,你們難道不是接到她的消息趕過來的嗎?”


    張光化奇道:“並未聽說有女子來過啊,我們隻見到了葉楓,你派它來報信,讓我們留在城北接應,我便差人喚回了火雲門,又讓葉楓去城北找尋龍旗使。


    後來朱雀堂二隊有人探查得你與萬蠍門在一起,我們這才火速趕來,沿途也未見有過其他人影。”


    顧清弦驚詫萬分,心中登時升起不詳的預感。柳字旗二隊隊長嚴子韜也道:“我的人探查時並未見到有何可疑之人,顧旗使,不知你說的那位姑娘樣貌或舉動有何特征,或許是我們錯過了。”


    顧清弦道:“林姑娘她身著素衣白裙,容貌極美……她持有我青雲令,你們應該認得出才對。”


    李子泊見有異狀,忙過來打聽發生了何事,他是親眼見過林玥彤的,此時聽顧清弦言畢,說道:“會不會是半路遇到敵人,有人認出了你的令牌,將林姑娘劫了去。”


    顧清弦慌道:“林姑娘武功不弱,若是與尋常習武之人搏鬥,就算落敗,也會留下打鬥的痕跡,此番來到洛陽的高手屈指可數,適才已盡數困在萬蠍門的毒陣中,還有誰會對林姑娘下手?”


    火雲門吳濤看著萬蠍門眾人道:“保不齊是又有人在暗中下了毒。”萬蠍門劉啟先脾氣暴躁,此時見吳濤意有所指,當即道:“你小子可別血口噴人,此事與我萬蠍門無關。”


    顧清弦不理會他們爭吵,自顧自地盤算著:“不是金刀門,不是地龍門,不是黃泉門……西川三虎倒是隻來了崔世英一人,但他們其餘二人不知藏寶圖在我手中,怎會對林姑娘發難?”當下問道:“張旗使,我們雲安幫與西川三虎有仇嗎?”


    張光化想了想道:“並未聽聞。”顧清弦急道:“那就怪了,西川三虎沒有理由動手,那會是誰?”李子泊忽然想到一人,忙道:“顧兄,你可少算了秋龍山莊莊主寇豪健。”安維城也道:“剛才確實未見秋龍山莊的人。”


    顧清弦卻搖了搖頭:“寇豪健已被任春亮所殺,不會是金刀門所為。”


    “死了?”眾人驚訝不已,寇豪健好歹也是一莊之主,統領秋龍山莊與地龍門合作,不想竟也如其父親一般死於任春亮之手。


    林玥彤如今蹤跡不明,她的寶劍又交在了顧清弦手中,倘遇強敵,處境艱險可知。


    見顧清弦恍若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張光化道:“顧旗使莫急,林姑娘是為給雲安幫送信方遭不測,我們定會將她安全救回,朱雀堂中不乏擅長追蹤之術的幫眾,不若讓嚴子韜先帶二隊前往尋找,我們回會陽湖駐紮,若有訊息,再派人前往營救林姑娘。”


    顧清弦點點頭,從懷中摸出裝著藏寶圖的小包遞給張光化:“我和朱雀堂一起去,麻煩二位旗使將大家帶往會陽湖。”


    看著顧清弦手上之物,張光化瞳孔劇烈收縮,慌忙道:“顧旗使快請收好,此物不可見光。”宗明群側身擋住萬蠍門眾人目光,也道:“此物還請顧旗使妥善保管。”


    顧清弦見他二人並不接過,不禁心中疑惑。又聽嚴子韜道:“顧旗使放心,朱雀堂一定竭力尋找,您還是放心在會陽湖等我們消息吧。”


    顧清弦見眾人如此反應,又想到自己跟去恐怕要拖累朱雀堂,隻得道:“那好吧,嚴隊長,若有任何消息,還請馬上通知我。”嚴子韜答應,帶著朱雀堂二隊去了。


    顧清弦則與張光化領著眾人繼續前往會陽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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