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世,夜晚八點整,禍穢組本家會議室。


    剛剛結束了會議,陸承乾因為麵前大量的文件和手底下一群人在會上對往複之日的爭論頭疼不已,抬起頭想找宵要杯濃茶提提神結果發現不遠處的位置上還坐了個人沒有走。


    是輝耀。


    這個大早就從魏銘紀那邊趕到本家的青年安安靜靜地坐著,在會議結束到現在的五分鍾裏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直到陸承乾注意到了他。


    “你今天留在這邊過夜嗎?”陸承乾問。


    輝耀看向陸承乾,笑笑:“不,我過會就回少主那邊,冒昧留下來是有一件事情想要告訴您,組長。”


    輝耀自幼在禍穢組長大,陸承乾很清楚他的性格和為人,這個隻比魏銘紀大了幾歲的青年一直都很穩重,也有主見。輝耀想要告訴他的,絕不會是像有些家夥拿來煩人的屁大點的瑣碎事。


    所以陸承乾給了他一個“你說”的眼神。


    輝耀看向陸承乾身後:“您的佑物不在嗎?”


    “那伽?”陸承乾想了一下,“它在實驗室,說有東西要調查,兩天沒見到了。”


    輝耀“哦”了一聲:“這樣啊。”


    “你找它?”找那伽的話,陸承乾估計輝耀是想問正在研製的特效藥或是物怪的事情。


    “不全是,問您也是一樣的。”輝耀搖搖頭,然後步入正題,“我想說的事情,是關於少主的。”


    陸承乾瞬間精神起來:“嗯?銘紀怎麽了嗎?”


    “我聽說少主和小少主的身體報告上顯示他們倆人的隱氣回路幾乎完全一致,對嗎?”


    陸承乾點點頭。


    輝耀:“組長你不覺得奇怪嗎?這世上居然會有相似度達到98%的隱氣回路。”


    陸承乾當時也驚訝了一下,但是完全沉浸在“兒子回家了”、“兒子覺醒了”這兩點事實中的他很快就將其歸結為“我兒天賦異稟”。


    但現在仔細想想,是有問題的。


    隱氣回路和血脈雖然都是可以通過“遺傳”延續,但前者從上一代那邊繼承下來的隻是一個基礎。


    通俗點講,相當於仿造原來的屋子砌了幾塊地磚,給建了一塊地基,上麵的交由繼承者自由發揮。生物的模仿特性會在剛開始的時候使得“建造”完全按照上一代來,但隨著成長,不同會逐漸顯現。


    早就有研究報告顯示,完全無關的人之間隱氣回路相似度的最高上限為20%,親屬之間由直係到非直係從80%遞減到25%左右。


    這個80%的極高數據還是時刻時度那對非純血血係雙胞胎之間的,純血血係最高79%,相比之下,魏銘紀和陸銘君98%的數值就高得離譜了。


    陸承乾沒有告訴輝耀的是,那伽正在調查的正是這個詭異的相似度,而且還是它主動提出的。


    “您知道的吧?”


    輝耀慢慢抬起手,伸出兩指,扒拉開自己右眼的上下眼瞼,裏麵那顆瞳孔顏色灰到發白的眼珠像有生命的獨立個體似的,骨碌碌大幅度轉動著,不斷翻出大片可怕的眼白。


    可他的左眼瞳孔顏色卻是很常見的深棕色。


    “這隻從物怪身上移植過來的眼睛可以看到很多東西,包括物怪和人類都看不到的,比如佑物和契約者之間的聯係。”


    輝耀手上的動作算不上輕柔,甚至可以說是粗暴,仿佛被他扯得幾乎撕裂的眼眶不是自己身上的一部分,所以感覺不到痛似的。


    陸承乾看著有點心疼:“不要傷到自己了,這我都知道。”


    “謝謝組長關心,不過沒問題,這部分已經跟它同化了,就算將它生生扯出來我也不會感到痛。”輝耀笑著鬆開手,語氣風輕雲淡。


    “所以我想跟組長你說的,就是這隻眼睛從少主身上看到的東西。”


    直覺告訴陸承乾,輝耀接下來要說的可能需要一些心理承受能力。


    “少主和小少主之間……”


    砰!


    會議室的門被人猛地推開,可憐的門板撞在牆上受到了二次衝擊。


    那伽跟個冒失鬼一樣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手裏還舉著一疊厚厚的文件:“主人,不好了,呃!”


    陸承乾的涼涼一瞥讓它下意識步子一頓,還險些犯了左腳被右腳絆住,整個平地摔的低級錯誤。


    “你要是連敲門這種最基本的事情都忘記了的話,我可能真的要考慮重新契約的事情了。”陸承乾看著“沒個正行”的那伽。


    “別別別。”那伽立刻扳直了腰,修正了它因為本體而習慣性扭曲的“妖嬈”站姿。


    “所以,你有什麽事。”


    那伽剛要開口,這才注意到房間裏還有一個人,而且不是一直跟在陸承乾身邊的宵,不過這人它也認識。


    那伽眯起眼,朝和它保持著一定距離的輝耀點了點頭:“你好啊,第二小隊隊長先生。”


    輝耀回以一個微笑,沒有說話。


    這人類和他那幾個性格各異的同僚比起來溫文爾雅太多,看上去對誰都一副笑臉,和和氣氣的,要不是那伽對人類情緒的感知力敏銳無比還真就被騙了。


    厭惡、排斥,甚至憎恨,每次那伽靠近輝耀時感知到的都是這些負麵情緒,它們在輝耀身上別人所看不見的地方,如影隨形。


    而且臉上的笑容越大,這些情緒就越盛,如同在黑暗中瘋狂滋生的毒菌。


    雖然那伽知道自己也不是那麽見得了光,但它厭極了輝耀這副兩麵三刀的嘴臉。


    不過算了,看在主人的份上,反正和這家夥交集不多,眼不見為淨。


    那伽移開視線,將手裏的文件遞給陸承乾:“我是來給您看新的檢測報告的,主人。”


    陸承乾掃了一眼那些密密麻麻的線條和數據:“直接告訴我結果。”


    行叭。


    那伽意識到自己情緒過激之下將文件一起帶過來簡直是多此一舉,它家主人最討厭讀繁瑣的數據分析報告了。


    “血液樣本分析依舊沒有什麽異常,但是隱世之氣的樣本卻有新的發現。”那伽將手裏的報告放了下來,“我為了進一步確認少主是否覺醒為陸家的純血血係所以用樣本進行了實驗。”


    幾個意思?我兒子不是陸家的能是誰家的?


    陸承乾皺眉。


    感知到陸承乾那有些扭曲的理解,那伽捏了把冷汗:“我意思是少主是不是也有能夠進行臨時契約的能力,還是說有其他不存在於單一屬性範圍內的特殊能力。”


    “然後?”


    “如果能進行臨時契約的話,少主的隱世之氣是能和已經結契的佑物建立連接的,所以我利用契約模型將自己的隱世之氣和少主的做了結契模擬。結果……被排斥了,但、但、但是!”那伽一見陸承乾陰下來的臉色連忙說道,“奇怪的是,我查了一下排斥情況出現的原因,發現並不是根本反應造成的,而是……”


    “因為原有契約沒有解除,”輝耀笑著打斷了那伽的話,“對嗎?”


    那伽瞪大了雙眼:“你怎麽知道?”


    輝耀那隻在平日裏會自動偽裝成出正常瞳色的右眼轉了一下,淡化成灰白色的瞳孔映照出那伽的身影,九顆蛇頭相連部位,一抹光點延伸出一條光線連在在陸承乾心髒部位。


    “不止如此,我還知道少主的契約對象是誰。”


    陸承乾說出了一個他覺得根本不可能的名字:“陸銘君?”


    那個熊孩子?什麽玩意兒?他不是人類嗎?


    那伽三觀崩了,腦子不夠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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