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勇看著陸颻歌將庫裏的幾批布料分類,根據顏色和麵料,分配好它們的染色。


    他並不是很懂陸颻歌說的什麽紮染印染,可正因為陸颻歌說的這些他不懂,也使得他越發相信,自己這次可能真的找對了人。


    起碼,這個比他還矮半個頭的小兄弟沒亂說,他的話裏還是言之有物的。


    “那你的意思,這些布料都能重新染嗎”


    “這樣吧,你找些廢棄的布頭我們先試試,如果成了,你再找你爹和你大哥商議。”


    陸颻歌也不敢保證能成,或者說她染出來的色,董家父子能滿意。


    她不過是個孩子,真要拿大話來承諾,也不可能。


    因為答應董勇,教他染色。


    她隻能說,盡量試試


    她現在的法子,隻能解一時之圍,必定不能長久。


    至於以後,董勇想要學染色,還是要想辦法進大的染坊。


    都說初生牛犢不怕虎。


    兩個半大的孩子,就這麽做了這個大膽的決定,也終究成就了董勇。


    讓董家染坊,成為後來新朝大商國最大也最出名的染坊。


    這是後話,現在的陸颻歌連來福順那邊什麽時候會回來消息都放下了,而是專心地和董勇在山野裏跑,尋找可以染色的東西。


    現在是五月,新鮮的花卉還是有很多,想要找到成熟的漿果就有些不大容易。


    好在董勇的要求很簡單,就是將一些白色的布料染上色,好賣出去。還有就是一些染色不均的布料,想辦法改改顏色。


    改色其實也簡單,可以選擇將淺色改成深色,深色改成黑色。


    不過,最難的還是將找到的材料各種配比,選出最好的顏色才是關鍵。


    白色布用浸染法,染色不均的布料用煮染法……


    沒有大鍋煮布,就去丁家借他家殺豬燒水的大鍋。


    沒有大缸,就用木桶。


    大大小小十幾個木桶排開,看上去也算有模有樣。


    染坊的紅色是用赤鐵礦粉末,更好些的是用朱砂,可他們沒有,隻能借助野外的果子或者花朵甚至菜蔬。


    用稻殼、鹽和堿上色固色……


    熟桑椹、野莓果、紫葡萄……陸颻歌嘴裏念念有詞,將找到的野果子分出來,腦海中想著,好似這三種果子和紫鳶尾花加上山茱萸樹皮可製成紫藍色染料。


    缺了紅葉卷心菜,紅莧菜應該也可以的吧。


    反正隻是染色,又沒有說要固定處什麽顏色。


    兩個孩子,過家家一般,將能收集到的各種鮮花果實都收集到一起,開始進行自己偉大的染色過程。


    除了和邱氏在練菜的陸小青,陸家幾乎全家都出動了,陸全每日除了收鱔籠下鱔籠賣鱔魚,回來就是幫兩個孩子擔水,劈柴……


    陸小鯉和陸小魚也不閑著,一個幫著燒火看時辰,一個幫著浸泡晾曬。


    陸家的船兩側,拉上好幾道麻繩,晾起一塊一塊染色的碎布頭。


    分一吹,各種顏色在風中呼啦啦地招展,好似一麵麵小彩旗一般。


    將原本陳舊而黯淡的野碼頭也渲染的亮麗起來。


    陸颻歌和董勇忙碌了幾日,將董勇從家裏偷拿出來的大半包碎布塊用完,總算固定出四種顏色。


    深紅、海藍、薑黃色,還有一種用白棉布染成的淺粉色。


    這四種色,可能在下次染色中會因為分量多少的原因,顏色深淺上會有些出入。丹因為兩個人的反複試驗,已經確定好可用的東西和步驟,隻要董勇按照他們之前的方法和用料,顏色上可以肯定基本上出入不會太大。


    看著麵前攤開晾幹各種深淺不一的碎片,陸颻歌微微歎息了一聲:“還是東西太少,經驗太少,隻能先染出這四種色了。”


    陸颻歌是見識過新時代的各種色彩的,對於她來說,這四種顏色實在是太單調了一些。


    如果,給她點時間,或者說讓她能去染坊和那些大師傅學一些基礎,可以說,她還能多配出幾種顏色。


    包括以前她所知道的印染,紮染等等許多超前的顏色。


    “足夠……足夠啦!”


    董勇顫抖著手,將陸颻歌寫下來的染色方子緊緊抱在懷中,“這四個色,足夠。”


    這幾日對於董勇來說,不亞於自己用手創造了一個奇跡。


    這四個色,是他和陸家小四聯手做出來的。顏色純正,染色均勻,不掉色,不變色。別人不懂,可他知道,這些都是染色中最難得的。


    他隻是想清理倉庫裏積壓的庫存,這四個色在鄉下,已經是非常不錯的顏色。


    現在的鄉下,不管男女,穿的不是麻衣,就是那種很醜且耐髒土黃色。


    而這四種鮮亮的顏色,隻有在價格昂貴的綾羅綢緞上才有。


    他能將庫房裏那些染色不均的粗布做出這四種顏色,已經是了不得的大事了。


    就在這一刻,看著自己親手染出來的顏色,董勇心中突然有了一個抑製不住的念頭。


    他要去淮城,去染坊學習更多更好的染布技術。


    哪怕,他做不了學徒,就算做一個打雜的小工,他也要去。


    “多謝你。”


    董勇恭恭敬敬地給陸颻歌行了一禮,倘若他家能因為這染色重新振作起來,陸家小四功不可沒。


    “這三兩多銀子,是我和我娘湊的。”董勇臉漲得通紅,“我知道這些其實太少,等我爹和我大哥回來,我……”


    “不用啦。”


    陸颻歌將其中的二兩多的銀錠子推回去,拿起桌子上散落的幾十個銅板,“這些,足夠了。”


    董勇語結:“可是。”


    陸颻歌笑著將碎銀子包好放進董勇的懷裏:“好啦,快回去吧,你娘還等著你呢。”


    董勇揣著這幾日和陸小四弄出來的染色方子,回去找父兄商議。


    至於董家用不用這些方子,怎麽用,那都是董家的事,和陸颻歌並無關係。


    陸颻歌也沒收董勇給她的錢袋,裏麵盡管是董勇能拿出來的最大誠意,也被她拒絕了。


    她幫董勇不是為利,就像那一日看見董勇被羅鍋子打,她能做的隻是順手扔一塊泥塊而已。


    至於能不能幫到董勇,或者說是董家,那就隻能看天意。


    沒多久,董家布店低價售出一批布料。


    董家為了表示感謝,給陸家一人送了一匹布過來,並一百兩銀子。


    並告訴陸颻歌,因為這四個色的方子,董勇要去南陽縣的沈家染坊做學徒。


    這一百兩,也是沈家買這四個方子錢。


    深紅海藍薑黃淺粉,這四種色在很長一段時間裏,也成為蔣家壩最常見的衣衫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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