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弗利猛踩刹車還是躍過了停車線。


    洛杉磯交通事故死亡率遠超其他城市,政府做了大量工作,包括增加警力,增開罰單,修繕公路,可直到兩年來無人駕駛車被越來越多投入使用,這一現象才真正達到改變。


    如果再這樣違規,自己也將被迫使用無人駕駛車,也許這不是壞事。


    想到不久以後四肢僅僅隻是擺設甚至累贅,弗利對無人駕駛的印象也大為改觀。


    “我正在來的路上,貝魯斯,今天能好好喝一杯。”


    “沒問題,但還是老規矩,我家裏可沒什麽吃的。”


    “知道啦,你是連餐刀也不敢用了嗎?”


    “不是不敢,是根本沒有。哈哈。”


    “你用什麽吃牛排的,我能問嗎?”


    “當然,隻是你也別想和我一起能吃到牛排。”


    “那就奶油麵吧,番茄總有吧。”


    “當然,番茄可以掰。”


    “你知道嗎?我還發現了很多原本要用刀,但其實可以用手掰開的東西,比如洋蔥。”


    “行了,行了,我可不想邊開車邊想著蔬菜那些事。”


    “那你快來吧。”


    貝魯斯掛斷鏈接,一路上弗利做了幾個決定。


    第一,莎梅爾拒絕自己共進晚餐的邀請,這幾乎讓弗利再也不會有勇氣告訴莎梅爾自己的病情,。


    他原本就希望不用讓莎梅爾知道已經發生的事實和即將長臥病榻的可能,現在他的大腦會以這次拒絕為理由一次次的讓自己選擇不告訴家人自己的病情,它們將變得比原來任何時候更合情合理。


    第二,他要把病情告訴貝魯斯,他需要把這件事情說出去,也許貝魯斯會給自己更好的建議,包括是否選擇何塞的提議,盡管它們看上去有些離奇,但何塞表示這的確有可能讓他避免四肢癱瘓。


    第三,他要去找艾菲婭,首先當然是問問約翰的情況,艾菲婭這次再也沒有辦法消失了,病情惡化之前,他有足夠的時間決定什麽時候找她,這次他說了算,他主導一切。


    四點五十分的陽光照進車裏,加熱的車廂陣陣悶熱,弗利打開空調,冷氣讓他平靜。


    無論如何這些事都需要做完。


    至於莎梅爾,當他再次想起她時,她就像約翰出生前的樣子,坐在屏幕前畫畫,一幅又一幅;夜晚她坐在畫前哭泣,隨後又咧著嘴怪異的微笑,有時笑出聲來,聲音沉重讓弗利害怕。


    這些是記憶還是幻想,如果不是約翰說媽媽哭了,媽媽又笑了,弗利從來也沒有在記憶裏見過這些畫麵。也許根本隻是想象出來的東西。


    弗利用力搖頭,打開音樂,他不能讓自己陷入古怪的幻覺中,這會讓他變成母親的樣子。


    “你爸爸打我,弗利,他厭倦了。”


    “不可能,媽媽,爸爸怎麽可能打你。”


    “是真的,他打我,他覺得我拖累了他。男人都靠不住。”


    “這件事沒有人會信的媽媽。”


    “你為什麽不信,為什麽沒有人會信。”


    “媽媽,你總是亂想當然睡不好覺了。”


    “這不是亂想,他真的打我,他發脾氣,他認為我連累他,你知道嗎?我為什麽要亂說這種事。”


    “我也想知道,媽媽你為什麽要亂說這種事。”


    弗利關掉數據器,將杯子砸向水池,莎梅爾沒有說話,既沒有安慰也沒有責備,他感激這樣的妻子,知道什麽時候該讓伴侶一個人獨處。


    如果自己也因為生病就產生各種各樣的幻覺不僅會把家人逼瘋甚至也會把自己帶上絕路。


    三十顆助眠藥,母親是打算和失眠做個了斷,用永遠的睡眠來做了斷。一個人會因為什麽而非要殺死自己不可呢?什麽時候死亡比活著更容易接受?


    弗利從沒有思考過這些問題,他自知沒有這種天賦,自己既不是不是哲學家,也不喜歡思考人性。


    他隻知道工作,知道條件和動作。


    現在他卻開始懷疑,懷疑如果母親說的那些話不是出自幻覺呢?


    如果莎梅爾的事也不是自己的想象。


    浴室溢出的水,哭泣和笑聲交纏的臥室,她在緬懷一段感情還是悲傷自己的生活,為什麽兩個住在一起的人會完全不知道對方身上發生了什麽事。


    即將到來的六月就是他們六周年結婚紀念,六年來莎梅爾離自己還是那個沙發和畫板之間的距離嗎?


    弗利在一家售賣冰激淋的商店前停了下來,貝魯斯家就在下一條街,他想要一杯大份冰激淋幫助他忘了這些。


    也許正在弗利買冰激淋的時候,莎梅爾站在浴室門前,她沒有猶豫,更多的是麻木。


    也許她可以再看看數據器,學校正傳給她約翰的美術作業,一幅聖誕星空圖,傑琳娜把這幅畫貼在了教室牆上。


    她如果看到那幅畫,一定會從中看出五歲的約翰已經具有的繪畫天賦,那種天賦遠遠超越同齡的孩子。


    如果,這個世界上有如果,約翰的天賦一定會使她快樂,哪怕她已幾乎不能感受到快樂。


    “今天我必須和你說些重要的事,香草口味,冰激淋隻需要用勺子。”弗利把冰激淋遞給貝魯斯。


    “謝謝。”


    “今天我能坐那個沙發嗎?”弗利徑直向沙發走去,起居室旁就是廚房,門打開著,和起居室一樣一眼望去表麵上什麽東西都沒有。


    “你怎麽把房間保持的像無人居住一樣的?”


    “單身嘛。”貝魯斯笑著坐到沙發對麵的椅子上。


    “你知道,我第一次來你家差點以為……”


    “以為什麽?哥特,吸血鬼?”


    “那是第二次,你把窗簾都拉了起來,那天見麵還是在下午,房間裏一絲日光都沒有。”


    “我懷疑有東西在監視這裏。”


    “疑神疑鬼。”


    弗利靠在沙發上,兩眼看著冰激淋,他買了兩杯大份冰激淋,平時幾年也不會吃一次,今天卻心血來潮忍不住想要把每一個口味都吃一遍。


    “不是單身的問題,我認為你有些精神問題,比如潔癖之類的,你知道,這可以算你的職業病,雖然你現在不再做醫生了。”


    “我做醫生的時候也沒有潔癖,你說的潔癖是一種精神障礙。”


    “很多美國人都有精神障礙。”


    弗利往嘴裏送了一大口酸奶冰激淋,皺起眉頭,這東西既不甜又酸冷無比,為什麽有人會喜歡這種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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