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洛玫與對方對峙的時候,對方襲來的同伴也越來越多,兩側牆壁,身後道路……穿著一模一樣的裝甲的他們牢牢的包圍了起來,而且明顯可以看出,他們的年齡、性別都是各有不同。


    洛玫不知道為什麽明顯完全不同的他們,會穿上一模一樣的裝甲,並為了一個目的聚集在這裏,他隻知道,從他站出來開始,他們就隻有一個身份了——將要被他打倒的敵人!


    “你確定,你要阻攔我們?”


    最開始的那個少年再問了一遍,就像是在下最後通牒一樣。


    “當然,為什麽不呢?”


    可惜,洛玫不可能因為他這小小的威脅就改變自己的想法。


    “不過,我有些好奇,你們為什麽要追殺這兩個女孩子呢?而且,還不惜穿上那些看起來就很危險的裝備。”


    “當然是為了——殺了超能力者!”


    隨著那個少年的話語落下,刷刷的亮武器聲瞬間占據了這條本就不大的道路。


    他們,是死結(deadlock)。


    這些人用意味著走投無路,束手無策的英文單字為名,說穿了就是「因為某種理由導致能力開發陷入瓶頸的學生們」。


    學校與學年毫無一致性。


    從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到不良少年都有。


    而他們,都是為了一個愚蠢的令人發指的目的——


    “殺了超能力者!殺了超能力者!”


    “殺了剝奪了我們一切的超能力者!!!”


    洛玫都已經能看到,他們身上散發出的,那近乎實質化的怨念。


    “難道你沒想過,決定在這種走投無路的狀況下為食蜂操祈而戰,代表你已經在「心理掌握」的操縱之下嗎?”


    有個名詞叫aim擴散力場。


    能力者下意識散發的微小力量。若是發火能力則為熱,念動能力則為壓力,發電能力則是電能……散發的東西因人而異,微弱到必須使用顯微鏡或精密儀器才能勉強觀測。


    不過,再怎麽微弱,力量依然是力量。


    它們確實會釋放出來。


    然後,食蜂操祈的能力是什麽呢?


    如果是「心理掌握」,究竟會下意識地將怎樣的能力向外釋放呢?


    叫做死結的少年團體專門找超能力者下手,甚至采取同歸於盡的舍身戰術也要消滅她,動機就在於此。


    有人能按照自己的喜好扭曲這個世界。


    這人多半是個強大的能力者,而且理所當然應該立於頂點。


    就是因為這家夥基於個人利益扭曲了世界的平等,才讓許多人被迫麵對種種不合理。


    而且,最關鍵的一點是。


    ‘不惜扭曲世界,量產不幸與悲劇以追求自身利益的人,卻沒有這種自覺。’


    正因為沒有自覺,所以讓步和交涉都不可能,不是當事人說放棄就能放棄,為了讓世界回歸平等,隻剩消滅他們一途。


    死結拋出的質疑,就是在說這件事。


    你難道沒想過,自己的人生過得太順心了嗎?


    富裕的家境、能力的成長,都是犧牲某些東西換來的,你難道沒想過這件事嗎?


    沒錯,這些家夥,認為是超能力者奪走了他們的一切,把殺掉超能力者作為自己必行的使命,甚至覺得,隻要殺掉超能力者,他們就能奪回自己的一切,奪回他人被剝奪的一切。


    甚至為此,不惜付出一切!


    “啊……”


    最先崩潰的,不是洛玫,竟然是食蜂操祈。


    疑念喚來不安。


    不安喚來恐懼。


    自己的力量毀了某人一輩子?


    不僅如此,甚至讓別人因此喪命?


    不知不覺間。


    已無法控製。


    巷口那塊「發生殺人案」的立牌浮現腦海。「民間」的即刻救護服務警鈴聲一再回蕩。


    身為精神係最強的超能力者,連自己的心都無法控製,隻能不斷吶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食蜂操祈並不是聖人君子。


    對於使用自己的能力操縱別人的心,她沒有什麽強烈的排斥感。頂多隻有「隨心所欲使用自己的東西有何不可」之類的想法。


    然而。


    至少她有想過,這股力量必須在食蜂操祈的管理下正確地使用。


    如果,食蜂操縱的某人因此而死,或者殺了其他人,到時候身為主使者的她就必須接受審判。這點程度的覺悟與堅持她還是有。


    如果,這種東西毫無意義呢?


    如果說,她早已在不知情的狀態下操縱了很多人,因此產生許多以不期望的形式放棄財富,封閉未來,失去性命的案例,又該如何?


    如果事情已經如此,她卻依然主張自己的所作所為都在安全範圍內……


    食蜂操祈打量周圍。


    所有人都穿戴著同樣款式的紅色騎士服與全罩式安全帽。如果奪走這些人的人生,代表連他們懷抱自信露臉的可能性都被搶來當成自己成功的養分,那麽名為食蜂操祈的生物,究竟是種該如何形容的存在?我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所以錯不在我。說出這種話,又能帶來什麽救贖?


    “無聊的鬧劇。”


    打破這一切的,是麻衣。


    “將自己的失敗推給別人很快樂嗎?論點愈是難以驗證,別人就愈難反駁。你們隻是先創造自己可以失敗的理由,然後安心地懈怠而已……你們明明曉得,自己碰到挫折的原因根本不在她身上。”


    麻衣看的很清楚,畢竟,她每天都生活在不幸之中,但卻從未產生過這種想法,因為她知道,這是大錯特錯的想法。


    “把自己的一切不幸,推給別人,推給這個世界,這就是你們的想法麽,懦夫們。”


    說到底,他們也不過是懦夫而已,麵對困難,在努力無果後,選擇了放棄,把自己的一切不幸推到了別人的身上,徹頭徹尾的懦弱之舉。


    從莫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和洛玫很想,為了自己的目的,不顧一切。


    或者說,和告死者的作風很像,在判斷了對方是應當鏟除的敵人時,就全力以赴的去斬殺對方。


    但是,曆代的告死者卻沒有出錯過,因為他們拋棄了感情,以最平等,最冷酷的神明視角,去看待世間的一切,絕不把自己置入其中,因為那會讓他們的判斷出錯。


    可他們不是告死者,沒能有告死者那種一切平等的視角,他們隻是偏激一點的人類而已,是人,就會出錯。


    洛玫沒能拋棄感情,他知道自己會犯錯,隻要不拋棄感情,這一點就無法改變。


    所以,也為了不釀成大錯,他選擇把自己平時的狀態和告死者的狀態,徹底分離,形成兩幅麵孔,用他的理念來判斷何時該用那副麵孔,最大可能的,保證自己在必要的時候,做出最正確的決定。


    死結不一樣,他們,讓自己那從嫉妒中誕生的偏激心理占據了自己的心,並對於自己錯誤的理念深信不疑。


    洛玫已經決定了,先試著扭轉他們的理念,如果不行,那他就直接為其告死,哪怕他們原本是無辜的人。


    無辜,不是犯錯的理由!


    犯錯就要受罰,洛玫能做的,就是在他們犯下更大的錯誤之前,矯正他們的觀念,或者,送他們以永眠,永眠了,就不會犯錯了。


    “或許吧……”


    一身紅的死結這麽說道。


    他並未激動,相當冷靜。


    “我自己也想過,這麽做真的對嗎?每當想要攻擊名為食蜂操祈的超能力者時,我內在近似良心的東西就在隱隱作痛。或許全都是我們軟弱內心產生的怪物所致,跟食蜂操祈這種外在因素毫無關係。不過……”


    他話鋒一轉。


    為了否定前麵說的一切。


    “難道你不覺得,就是因為這樣才奇怪嗎?”


    “……”


    “這股我認為是良心的痛楚,本身就是基於某人利益而產生的東西——這種可能性也無法否定吧?”


    在一般情況下,這隻是妄想。


    無法整理自己內心的人,才會這樣胡說八道。


    不過,若是她就做得到。隻要有「心理掌握」,然後再拿出「下意識釋放的力量」這種議題,隻能基於自身意識麵對世界的食蜂本人,根本無法提出任何保證。


    “所以,我不會說這股怒氣有錯。”


    騎士服小心翼翼地將炸藥啟動式打樁機扛在肩上。就說話口氣聽起來,盡管明確地將洛玫和麻衣當成敵人,但他依然認為他們的態度合乎人性。


    “所以,既然認為憤怒是對的,就該研究為什麽會產生這種感情。你們不該因為這種理由喪命。明明知道這點,卻還是為了食蜂操祈站出來送死,不管怎麽想都不合理。那麽,是什麽扭曲了你們的邏輯?是誰,為了什麽讓你們挺身而出?”


    沒救了。


    食蜂操祈這麽想。


    這時不管再怎麽喊冤枉,他們想必還是聽不進去。就連食蜂自己都無法完全拭去疑念,她說的話當然打動不了任何人。


    一旦上條拋棄她,就全都完蛋了。


    食蜂能用遙控器操縱「篡奪之槍」們。可是,如果時速兩百公裏的物體從三十個不同方位同時衝過來,光靠兩隻手揮舞遙控器能全部處理掉嗎?就算要讓他們自相殘殺也很難。對方甚至能在遭到操控的瞬間切換為程式控製。


    死結為了擊敗「心理掌握」,不惜同歸於盡。


    不管是用時速兩百公裏正麵撞爛自己,還是用jp5規格的航空燃料外泄引發大爆炸,隻要能擊敗超能力者就有價值——他們真的這麽認為。


    所以,這麽一來就完蛋了。


    不是炸藥啟動式打樁機扭斷她的身體,就是航空燃料爆炸把她變成焦炭。無論如何,一旦上條當麻放棄,就代表活下來的可能性連萬分之一都沒有。


    理應如此。


    然而。


    就在食蜂操祈緊張,麻衣也做好了對方拋棄她們的準備時,洛玫再次開口了。


    “當然是我自己。”


    聲音堅決,毫無動搖之意。


    “被人操控?被人影響?我不在意這些,我隻知道,我剛剛對她們說過要保護她們,而她們,也選擇了信任我,這就已經足夠了。”


    “所以,不要想著把你那扭曲的信念強加在我的身上,那是不可能的。”


    “選擇了放棄,選擇把自己的不幸強加在別人身上的你,沒有資格來對我的所作所為進行說教。”


    所有人都愣住了,他們考慮過他會放棄,考慮過他會因為**控而暴怒,但卻沒想過,對方的話語會如此冰冷,如此,不屑。


    “你們知道奇跡吧,那你們,覺得奇跡是都是誕生在什麽人身上嗎?”


    洛玫話鋒一轉,說起來看似毫無關聯的話題。


    “是力量強大的人?還是權利強大的人?”


    他先是給出了這兩個答案,然後在自己將其否定。


    “不,不是,所謂的奇跡,隻會出現在一種人身上,那就是堅持不懈,一直都在努力的人身上。”


    “我們也努力了啊!隻是,努力就會有用嗎?你看看我們!好好看看!答案是,沒有,即使再努力,我們也不可能會成為level 5!即使再努力,該是什麽也還是什麽……”


    死結們都非常激動,他們也努力了啊,但無論在怎麽努力,都看不到回報,正是如此,他們才會如此的絕望,才會想要殺掉這些讓他們不幸的超能力者。


    “你們努力了?別開玩笑了!”


    洛玫也憤怒了,這些家夥,簡直愚不可及!


    “你們隻不過把自己能做的全都做了一遍,這就叫努力?不,那隻是你們本應該做的而已,連自己的極限都沒有去嚐試突破,叫什麽努力!”


    “聽好!努力是沒有盡頭的!如果有,那就是死亡!直到死亡之前,都奮力抗爭!那才叫努力!”


    “別給我說命運什麽的!那都是懦夫安慰自己的可笑借口而已,隻要活著,那不就還有希望嗎!”


    “是你們拋棄了希望!而不是希望拋棄了你們!”


    呼了一口氣,洛玫看著正在發呆的死結們,再次說道。


    “你們確實是努力了,但努力的方向確實大錯特錯。”


    “我們換個話題,你們認為,殺掉其他比你更強的人,就能消除不幸對吧,為此,甚至不惜付出生命。”


    死結們沒有說話,他們沒資格反駁,因為,他們,就是在這麽做。


    “那麽,我告訴你們,還有更簡單的方法,殺掉所有人。”


    “殺掉這個世界上所有活著的生物,連帶這個世界一起毀滅,那,就不會有不幸了。”


    洛玫的說法,比他們更加偏激,而這,也是洛玫一直擔心自己會犯下的過錯。


    他毫不懷疑,過於重感情的自己,會再見慣了不幸以後,發狂的殺掉所有人來製止不幸的誕生。


    沒有生命,那就不會有不幸了不是嗎?


    所以,他才會把自己分成兩張麵孔,不幸也是世界的一部分,他需要做的,隻有盡可能地製止,而不是老想著從源頭上滅絕不幸,所以,除非必要,他不會一直保持的告死者的麵孔。


    擁有感情已經告死者的大忌了,而他無法拋棄感情,隻能,不讓自己一錯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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