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把放開我的手,退了一步站在我身後,緊緊盯著我。


    我離那空蕩蕩的船邊恐怕就隻有一個手掌長的距離,他放開我,我一瞬間就不敢動了,渾身僵硬的杵在那。


    祝驍身邊圍了一圈兒人,他微仰著頭站在那裏,眾星拱月似的,俊朗的側臉恍若神祗,表情卻是極冷淡的。


    我茫然無措的望著他,眼眶燒的發疼,卻沒有眼淚。


    漫無邊際的夜色裏,又是一聲響亮的鳴笛聲,意味著遊戲即將要正式開始。


    我身邊的幾個女孩下意識的握緊了彼此的手,好像要從同伴的身上汲取力氣似的。


    身旁傳來幾聲抽泣,一下一下的砸進我的腦海裏。


    我緊緊咬著牙,雙手攥的死緊,瞧著幾個工作人員端著托盤朝祝驍他們那邊走過去。


    他無所謂的扯著嘴角笑了笑,從兜裏摸出一把車鑰匙,框當一聲丟在那個托盤裏。


    那就是彩頭了。


    人群裏的口哨聲更大,祝驍頓了幾秒,推開身邊的那些人朝我走過來。


    原本要喊開始的那個人一下子愣了愣,手掌揚起在半空,卻遲遲沒有放下。


    我是不敢跳的,眼瞅著祝驍神色冷淡的朝我這邊走來,那一瞬間我幾乎以為他要把我推下去。


    卻沒想到,卻是被他一手攬住了我的腰。


    人群中忽的爆發出一陣調笑似的口哨聲,祝驍攬著我退了一步,我整個人都不受控製的緊緊貼在他身上,感受著他衣服下肌肉的輪廓,和熱燙燙的體溫。


    “四哥……我能不能……”


    那時的我竟然還是沒有死心,妄圖把祝驍當成是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我實在是太害怕了,以至於說話的時候,連聲音都是顫抖的。


    祝驍卻根本沒讓我說完,他更用了點力,我一下子湊近他的臉,從旁邊看過來,竟像是兩個人一下子吻在了一起似的。


    隻有我知道,他根本就沒有吻我的意思,隻是削薄的唇靠近了我的耳廓。


    “想想你要求我的事,別讓我失望。”


    話音落下,他很突然的就放了手。


    我那時已經被他拽著退到了船邊,祝驍一鬆手,我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一眨眼就翻了下去。


    船上猛的一聲鳴笛,震耳欲聾。


    緊接著就是那剩下的十多個女孩兒接二連三的跳了下來。


    帶著鹹腥味兒的海風撲麵而來,幾乎扯著我的神經發疼。


    那幾乎是我人生中最為恐懼,最為黑暗的幾十秒。


    我甚至都來不及爆發出一聲尖叫,人就已經一頭砸進了水裏。


    劇烈的痛感和冰冷的海水倒是讓我一瞬間清醒了過來,我一下子回過神來,伸出手去近乎瘋狂的扯住那根粗壯的繩子。


    不知道是來搶繩子的手指甲太鋒利,還是被那繩子給割裂的,我的手臂一陣劇痛,迅速就多了好幾條傷口,血色蔓延進帶著鹹腥味兒的海水裏。


    但那時我根本顧不得那麽多,滿心隻想著,我一定要活下去。


    如果我死了,趙平生可真的就沒救了!


    所有人都要奮力往上爬,於是剛剛還緊緊握在一起的幾雙手,現在卻已經成為了對手,廝打的不可開交。


    我根本不管那些朝我臉上身上招呼的手指甲,滿腔都隻有求生的本能,一路扯著繩子往上爬。


    中途有個女生試圖扯著我的頭發要把我拽下去,我那時整個人吊在半空,根本沒辦法使力,竟也隻能強忍著疼痛甩掉她。


    那真是疼的頭皮發麻。


    那一瞬間,我才恍然明白了祝驍為什麽說我不會輸。


    他早知道我怕水的,可能在這一幫女人中,我也是唯一一個不會遊泳的人。


    所以其他人隻是爭個勝負,隻有我,是為了活命。


    他果然沒猜錯,當我喘著粗氣爬上去的時候,竟然真的拔得了頭籌。


    頭發已經完全披散下來,我整個人不可抑製的渾身發抖,腿一軟就直接跪在了甲板上。


    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這才痛起來,要了命似的撕扯著我的神經。


    周圍一陣歡呼,夾雜著幾句對祝驍的祝賀,我沒心思聽,隻能用盡力氣保證自己不要現在倒下。


    祝驍挑著嘴角盯著我,修長的指尖夾著一支煙,眼神沉靜又寡涼。


    我甚至可以想像,剛才我在底下奮力求生的時候,他居高臨下望著我的表情,應該也是和現在一模一樣吧。


    不帶一點憐憫或是同情,甚至,饒有興致,好像看著一群小醜在底下賣力的表演。


    榮二不知道是從哪裏竄出來,一臉燦爛的笑容看了看我,又轉過去看祝驍。


    “老四,還是你看人準啊。這小白花兒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沒想到這麽猛!”


    他不自覺的吹了個口哨,轉過臉來看我,卻意有所指的朝著祝驍說話。


    “我說老四,人家千辛萬苦給你贏回了彩頭,這車,要我說,就送給小白花兒了吧?”


    他話音落下,眯著眼睛轉過來看我,眼神裏翻湧過促狹的光,好像覺得這樣子實在很好玩似的。


    祝驍卻隻是一笑,並沒有說話。


    他手中的煙灰散在風裏,指尖的火光明明滅滅,看不真切。


    我凍的牙齒止不住打顫,撐著地板艱難的站起來往那邊走。


    “四哥,我不要車。”


    “我隻想求您一件事。”


    那些話說完,我隻覺得這海風好像要把我剝皮抽筋了似的。


    太冷了,冷的我吐字都不清楚了。


    祝驍的風衣被吹的獵獵作響,但絲毫不影響他整個人刀鋒出鞘似的銳利。


    他的唇抿的緊緊的,更是顯得那張臉俊朗非凡,卻也處處透著薄情。


    好半晌,他才微微挑了挑嘴角,扔掉了手裏那半截煙。


    “說來聽聽。”


    那一瞬間我覺得他的聲音忽近忽遠,但到底還是聽清楚了。


    我走進他,一步一步,其實隻是想要說出那句話。


    “救救我弟弟……”


    我分明記得,在我說完那句話之前,人還是有意識的。


    卻不知道怎麽回事,我再靠近了祝驍一步,整個人就忽的失去了控製身體的能力。


    最後一秒的視線裏,我好像看見了祝驍胸口的第二顆扣子。


    天光滅頂,我腿一軟,整個人就毫無預兆的倒了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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