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中。


    朱棣鋒利的眸子掃過,聲如洪鍾,大殿氣氛隨之變化:


    “自古帝王臨禦天下,皆中土居內以製夷狄,未聞夷狄治中土!


    “安南斬我大明使臣,此失君臣之道,天厭其德而棄之之時也。


    “張輔率兵南逐群夷,雪中土之恥!朕特敕封張輔為英國公,歲祿三千五百石,予世襲誥券,賜冠服!”


    此舉有兩個原因。


    其一,朝中國公僅剩丘福,已經年邁;其二,安南反敗為勝,朱棣知道難度有多大,若要選武官之首,他選張輔。


    官員們麵色各異。


    “陛下,新城侯擅奪帥印,臣以為也應當賞罰分明,敕封之事,懇請早朝再議!”吏部一個官員躬身作揖。


    “臣反對!”解縉站出來。


    然而。


    朱棣的回複言簡意賅:“朕意已決!”


    張輔叩首謝恩。


    …………


    裏仁街。


    還不知張輔悄然回京。


    朱瞻墉正清算,陸續賣雪花鹽所掙的六千銀兩,準備吩咐祈忠采買生絲,織成絲綢。


    新的朝代成立後,會有一個紅利期,等到階層逐漸固化,這個窗口期也會消失。


    此窗口正是永樂。


    鄭和下西洋,帶回無數使臣,以及隨船來大明的無數商人,他們再將貨物帶回萬國。


    朱瞻墉沒有特別目的,隻是單純想擁有一塊商業版圖。


    若以後真被禁錮在京城,也有條後路做準備。


    朱元璋雖疼愛太孫,卻打心底抗拒奸商。


    於是,老朱決定和太孫溝通下,嗓音和煦,像不經意聊天。


    壹:“瞻墉啊,你乃大明皇室太孫,豈能幹營商這些勾當。”


    老朱抱有偏見,是幼年時受過欺淩,形成商賈有害的誤解,這需要開導。


    常人恐怕不敢跟老朱說。


    朱瞻墉勸:“皇太爺爺不知,鄭和下西洋後,有很多白銀流入大明,士紳越來越富足,若朝廷想重新分配,已經做不到了,


    “而且,孫臣看祈公公總想些出力,也是想給他一份差事。”


    朱瞻墉補充:“當然,皇太爺爺若不讚成,孫臣不做便是。”


    老朱對他這般好,他沒理由傷老朱的心。


    老朱一言不發,下線了。


    ……


    此刻,洪武二十六年。


    奉天殿。


    龍椅上。


    老朱睜開朦朧的眸子,散亂的目光逐漸聚焦,自馬皇後和太子薨逝,奏本、邸報、文書都變得索然無味。


    朱元璋走到殿外,悵然地望著紫禁城的天色。


    久久入神。


    老宦官走到鶴爐前,輕手輕腳點了一支熏香,“允炆殿下方才來看您了,燕王殿下抄錄的一百遍皇明祖訓,已送入宮,陛下可要見他”


    “知道了。”


    朱元璋顯得有些不耐煩。


    卻沒給旨意,走下奉天殿外的禦階之上,站了許久,不知在想什麽。


    他長歎一口氣。


    自從知道永樂的朱瞻墉,至愛的孫子也變成了朱瞻墉,老朱現在不想見朱允炆。


    站在禦階之上,思慮許久,回想朱瞻墉的勸解,幼年遭遇令他很難相信商賈,可想起朱瞻墉的話,決定信任他。


    壹:“你想做便做吧,咱不管你了。”


    朱瞻墉:“皇太爺爺”


    壹:“咱沒置氣。”


    其實,就算朱瞻墉做,老朱也無法阻止,但朱瞻墉還是尊重他的意見,老朱更加疼愛這個太孫了。


    壹:“你若想做,咱可以給你一千兩。”


    洪武的稅收不高。


    朱瞻墉沒想到,老朱非但讚成,還願意給他一個小意思。


    壹:“但掙來的銀兩,災年時,你需開倉給百姓賑糧。”


    朱瞻墉:“成,多謝皇太爺爺好意,孫臣想,皇太爺爺也缺銀兩,這兩千兩嘛,就不必了。”


    ………


    朱瞻墉收斂心神,看向祈忠。


    江南盛行織布和桑蠶,鄭和第一次返航後,絲綢供不應求,最缺的是生絲。


    剛來京城,他不敢這麽做,可現在逐漸有了些根基。


    販生絲能吃開海禁紅利,站在風口起飛,若到時真被禁錮,有了銀兩,做什麽都靈活。


    祈忠不解問:“殿下想讓奴婢做什麽”


    “采辦生絲,對了,從今往後,每逢初一十五,商號開倉賑糧。”


    給太多,輕易養出懶人,可朱瞻墉還是尊重老朱的意見,選在初一十五,廟會喜慶時。


    饑民不至於每天來。


    祈忠張了張嘴:“施粥不妨事,隻是……奴婢沒做過這樣的買賣,怕…怕賠了殿下的銀兩。”


    生意一行不同一行,每行有許多彎彎繞繞。


    朱瞻墉不甚在意:“這賠了就賠了,我讓你去辦,便是預料到了這種可能,還有,今日就施飯,告知京城的饑民。”


    “老奴這就去。”祁忠點頭。


    朱瞻墉走出布坊,遠遠就聽到激動的大嗓門。


    “殿下!”


    街巷上,火急火燎奔來一輛馬車,咋咋呼呼中,張輗的車夫闖進布坊怯生生道:“少爺說,殿下不在宮裏就在這裏。”


    朱瞻墉總是忘記小老弟,張輗出獄了


    “少爺被侯爺帶走了。”車夫麵色複雜,又喜又悲。


    “新城侯回來了”


    “嘿嘿,我家侯爺,如今是英國公了!”那車夫興奮得緊,轉而又說道:“侯爺在府上設宴,少爺說……請您一定要去。”


    張輔免不了責罰,張輗是想讓我去救他……


    張輔升任英國公,未明確表示過什麽,有這層關係在,今後有事也不會袖手旁觀。


    朱瞻墉來到國公府。


    今日國公府設宴,文武百官多有到場,或命人道賀。


    沒看見張輗,卻碰到便宜堂兄朱瞻圻,擦肩而過,朱瞻圻卻沒搭理他。


    這時,朱瞻圻徑直穿過前堂,提著賀禮往中堂去了。


    來到中堂,見到一身華服的張輔。


    “國公,這是父王的賀禮!”


    張輔瞥了眼剔透無暇的白玉如意,不為所動,笑道:“漢王的心意本公心領了,本公在府上設宴,是想和兄弟們分享封爵之喜,免得他們背後說本公吝嗇,但陛下常說要節儉,所以本公不收禮,瞻圻殿下帶回去吧。”


    朱瞻圻麵上難看,心說是不是朱瞻墉先來一步。


    另一邊。


    朱瞻墉尋找張輗,聽管事說張輔將他打了一頓,關進了柴房,都打過了,那就沒事了。


    就在這時,陸有事找他,似是遇到難處,他也本著能幫就幫的原則,畢竟還要提取陸的屬性。


    陸:“瞻墉啊,有件事鄙人想請教。”


    陸這些天,體驗大明京城,除了震撼還是震撼,從人口到建築,耳目一新。


    陸這廝是個話癆,今日開口卻很少話,顯然是正緊起來。


    朱瞻墉:“陸你說吧。”


    陸輕歎一口氣:“鄙人身負艱巨的任務,此事,關係上萬百姓的性命,問題難就難在,那人未必會見我。”


    難怪陸一直不在線。


    朱瞻墉:“你想”


    陸:“鄙人想送一份重寶。”


    簡單粗暴的貳說道:“金銀財寶,最動人心。”


    叁:“錢帛能使磨推鬼。”


    老朱心思縝密,看出了問題的關鍵,這陸未必缺銀子,卻在這裏請教瞻墉。


    壹:“此人地位顯赫”


    陸:“不錯,一般的金銀財帛,極難打動他,興許,鄙人連他的麵也未必能見到。”


    朱瞻墉想知道,陸是不是春秋戰國上線,大明物品出現在戰國,還不是降維打擊


    朱瞻墉說:“我有一件寶物,可使兵強馬壯。”


    ……………


    戰國,公園前335年。


    車隊緩緩駛入趙國,繁華的信都,陸睜開眼眸,這是他第一次出使,肩負燕國上萬百姓的性命。


    趙國截斷燕國的水,趙國相國奉陽君極其難纏,許多燕國使臣勸說無用。


    於是,燕王派陸前來。


    陸來之前,跟朱瞻墉特意要了件寶物。


    “使君到了。”舍人小聲提醒。


    陸下馬車,整了整廣袖梁冠,來到奉陽君府門前。


    門廝急忙去通報。


    庭院內,布局奢華方正,縈繞著絲竹之聲,客卿坐成兩排。


    高座上的奉陽君,袖口寬大下垂及膝,他捧著酒鐏,嘴裏高興地說著趙國的事。


    門廝進來通報:“奉陽君,燕後文王的客卿來了。”


    “不見。”


    “可是他問,奉陽君可知,有一物,能使騎術快上幾倍他想將此寶物,獻給奉陽君。”


    奉陽君李兌眸子一凝:“請他進來。”


    陸進入大屋,躬身作揖。


    奉陽君滿臉不悅:“我聽說,你有一件寶物要獻給我”


    “獻寶之前,想先和奉陽君商議一事。”


    “既是來獻寶,卻又要與我商議其他事,這是什麽道理呢”


    “可我想說,趙國在薊河的上遊,燕國在薊河的下遊,奉陽君截斷河水,不讓燕國的百姓種植水稻,您的主意打錯了,現在不放水,反而會使燕國的百姓富裕起來。”


    “這是什麽緣故”奉陽君麵上疑惑。


    “現在燕國的百姓都種麥子,由於趙國不放水,水田成了旱地,麥子收成極好,您如果想坑害他們,不如突然一下子給他們放水,淹沒他們的麥子,等放了水,他們一定改種水稻,到時候您再停水,如果是這樣,那麽就可以使燕地的百姓完全依賴趙國,而聽命於您。”


    “哈哈,很好!”


    奉陽君目光審視:“你是燕地的客卿,卻來趙國說服我,這是什麽道理”


    “燕王為了此事,正欲興兵十萬,來討伐趙國,趙國有二十萬善戰的將士,儲存的糧食也足夠支撐好幾年,燕國一定不會成功的,我沒辦法說服燕王放棄進攻趙國的想法,隻能來說服您了。”


    奉陽君聽完很高興。


    賜給陸賞金。


    “好了,現在讓我看看你的寶物吧。”


    陸命人拿來請趙國匠人督造的寶物,他說道:


    “此寶物名為馬鞍,用皮革包著木框做成,內塞軟物,使人坐在馬上不跌落下來,請奉陽君命墨家最出色的騎兵試試吧。”


    戰國還沒有馬鞍。


    馬鞍牢固套在戰馬上,舍人坐上去,踩著馬鐙,不會摔下來,靈活控製戰馬。


    奉陽君愣住了神,連同他的客卿也有些難以置信。


    眾所周知,由於沒有馬鞍作固定,戰國打仗多用戰車。


    奉陽君驚咦一聲:“這叫什麽”


    陸微笑:“馬,鞍。”


    奉陽君讓舍人下來,自己騎著戰馬在院裏轉了兩圈,心中飽受震撼。


    ……………………


    另一邊,朱瞻墉在等陸上線。


    他沒想到。


    陸這麽快。


    戰國的士大夫有節氣,寧死不能屈名節,因此,寶物的誠意決定著盟約的牢固程度。


    陸感激涕零的聲音:“這次出使成功了,挽回了上萬百姓,還多虧瞻墉你的馬鞍。”


    戰國後期才有簡易的鞍墊,打仗時,將士也多坐在戰車上,陸是在戰國中後期以前上線的。


    不過。


    陸應該還不知騎兵的威力。


    朱瞻墉:“戰馬比戰車更快,若將馬鞍安在戰馬上,組織起一支重騎,會是一股很強大的力量。”


    叁也是熱心腸。


    叁:“騎兵,進可射箭,退亦可射箭,若是投矛,幾乎無堅不摧,隻是,一支重騎造價昂貴,尋常諸侯未必有這樣的錢財。”


    伍:“陸家財萬貫”


    陸輕歎:“鄙人出身寒末,沒有錢帛打造一支重騎,不過,這次完成使命,應當能提升在客卿中的地位。”


    這次出使趙國的任務完成,陸打算回到燕國,就遊說朱瞻墉說的事。


    而朱瞻墉,他和陸的好友度提升了。


    朱瞻墉收斂心神,今日要去文樓聽學,大儒講經筵,任何人不得缺席,連蛐蛐皇兄朱瞻基也去。


    來到文華殿,隨意找個位置坐下。


    “皇爺爺,今日孫臣不想去校場,想去射獵。”


    朱瞻基眨著大眼睛,晶瑩瑩的眸子,非常懂得獲寵。


    朱高熾站在旁邊,有些緊張地看著這一幕。


    “瞻基啊!父皇要處理朝政,不可胡鬧!”


    朱棣略微沉吟,朝中沒有急於處理的事,在北平府時,他就喜歡出關狩獵,率領一支小騎兵沿著北平府城牆奔襲,親自查探情報。


    這個習慣,已經刻在朱棣的骨子裏。


    十幾天沒騎馬,渾身難受,如今疼愛的皇孫懇求,觸動了他心底最柔軟的部分,也勾起他的興致。


    朱棣頓時心癢起來。


    “今日朕和你,去南苑獵場圍獵。”朱棣轉頭,看向朱高熾,吩咐道:“叫上老二和英國公,朝中的政務,暫由你打理。”


    一眾皇孫們,羨慕的看著朱棣牽著朱瞻基,離開文淵閣。


    “我也想去狩獵。”二皇孫朱瞻埈紅著眼圈。


    “二哥,皇爺爺方才沒開口,就是不打算帶我們去,估摸皇爺爺會手把手,親自教瞻基兄長射藝。”


    這幾個沒能去狩獵的皇孫,已經開始酸起來。


    朱瞻墉也被冷落在中間。


    疼愛孫子的老朱,哪裏看的了這些。


    壹:“瞻墉啊,咱們去狩獵吧”


    朱瞻墉懵了下:“皇太爺爺,南京城隻有南苑獵場。”


    “咱說有就有。”


    老朱一副淡然的聲音,許久沒去狩獵了,透著興許的喜意,眨眼間就下線了。


    老朱不會送狩場過來吧朱瞻墉懵了。


    見朱瞻墉站著沒動。


    這幾個皇子們相互使眼色,紛紛看過來。


    “同樣是太子妃的子嗣,瞻墉兄長才是最傷心的吧。”


    “都別說了,瞻墉皇兄和瞻基皇兄是親兄弟。”


    朱瞻墉苦笑。


    對不起,我也有皇太爺爺疼…


    …………


    ps:這章不好拆兩章,會影響閱讀體驗,所以我就合並了,沒在新書期搞過這種操作,明天看情況,應該不會了


    最後,來說說這本書的設定,相同朝代為相同世界,不同朝代為平行世界,老朱和朱瞻墉以及肆是相同朝代,其他人是不同朝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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