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敏疏!”尖刻死寂的目光,像狼一樣盯上了右相。按耐下胸中起伏,朕還是按照流程來吧。


    “敏疏啊!”雲開太陽出,王奮臉上褪去陰霾,一臉淡漠的笑:“今天的一議,就你來題。”


    天子的禦下之道,真是傳承在血液之中,有龍椅不坐,按住長立的氣勢,就不是凡人可有。


    一聲楊敏疏、一聲敏疏。聽的楊敏疏已經是戰戰兢兢的起身回話:“回皇上,今天臣要奏天下兵馬大元帥、九門提督、禁軍統領李威,犯上作亂之罪。”


    李威?井月就活生生的在寢宮的床上躺著呢。


    李威之罪,昨夜王奮就已經想過。


    “恩!”五指在龍椅靠背上節律的彈動,思慮是有的,環視過一圈,在第六圈的角落裏,蜷縮著那麽一個:“那個誰,是個六品的官吧,你來答右相的問。”


    皇上怎麽就指上自己了,今天一早自己婆娘就拉著自己,不讓出門,說是出去了,有死無生。哎!誰讓自己是李將軍座下一脈的人。


    “臭婆娘,你懂個啥,不去是死,去了興許還能活。”這話依稀在耳。


    我李俊是求活的!


    肉眼可見的,那個六品,頹然中勃發,活活生機。


    “皇上,臣是六品南金城西門都統。李大元帥是個好官,為國、為民、為皇上,真真是鞠躬盡瘁。先是內鎮南金城亂,接著又領兵,馬不停蹄的追叛、討逆,直到現在還生死未知,讓臣擔心的很。現在,盡然,有人要治元帥的罪,臣第一個就不服。”


    “不服?”王奮麵色嚴峻,氣憤之情,波濤一樣的在議政院裏渲染一圈,咬著牙齒,壓下心口火氣:“朕,問你,李威有罪還是無罪?”


    六品小毛頭,敢頂皇上。


    眼尖的一看,是他啊,和李威一條褲子的。


    嘿嘿!頂是死,不頂也是死。


    “李威將軍有功無過。”李俊回答的斬釘截鐵。


    好你個李俊,別以為天大地大,不怕死最大。王奮指著李俊,手臂顫抖,就這麽盯著看了一秒,轉過頭,什麽話也不準備和李俊多說。


    “吏部尚書管長在你是管人的,依你的看,李威如何?”


    “皇上,李威罪大惡極,有罪,死罪。”管長在按照禮儀原本是要站起來回話,但李威炮轟兵圍議政院,一顆炮彈破片,擦的管長在大腿外側一道豁口,正夾著板子,包著紗布。


    “說的好!”王奮讚許的朝著管長在點一下頭,爾後:“朕,失言了。還沒問完,朕不該表態的,絕無下次。”


    多好的皇上,講規矩。大臣們很欣慰,這很民主。原有的關於皇上到來,可能導致的獨裁啊,霸道啊,等等思慮,一下子煙消雲散。


    於是,文武百官,異口同聲:“皇上好!”


    這聽的王奮差點一口氣上不來。


    算了!


    王奮重又擺起,淡漠架子,目光落在二、三品的官員群中。隨著目光的流離,二三品們,一個個躍躍欲試,卡在喉嚨裏關於李威有罪的兩個字,大夥兒都是不吐不快。


    二三品的,那天可都是一鍋端的被李威在議政院兵圍、炮轟過的。


    這李威的人品,著實差了點。王奮在二三品裏麵來回的看,愣是找不出來一個。


    就在這時,砰的一下,議政院大門被一個穿著華麗朝服的女子一把推開。


    這人是?翹起腦袋,王奮一看:“來人,是二品、還是三品,如此風風火火的,怎麽一點規矩不講。”


    “臣是三品,臣著急……”


    “哦!二三品們都著急,那就由你來說,李威有罪、無罪?”王奮語速極快,根本不給一圈圈的大人們有任何插嘴的機會。


    這還用說。女子風風火火就是為這麽個事情來的:“李威無罪。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王奮一下子就失神了,臉上神情鐵紫,拳頭兒都憤恨的捏起來:“你再說一遍。”


    “一千遍也是無罪。”


    “啪”耐不住性子,狠狠就是一拍龍椅靠背。


    這一啪,如若雷霆,把文武百官給驚醒了。


    “皇上,她是李威的家屬啊!”


    “她說了不算!”


    “她的三品是榮封的啊!”


    “哎……太晚啦,你們……哎。”議論紛紛,硝煙彌漫,壓手示意許久,終於處於嚴重痛苦狀態中的王奮讓百官們平靜下來。


    “朕,也想不到,是這麽個結果。但匹夫一言還駟馬難追,朕貴為天子,不能食言。”


    王奮幾乎是一字一停的說完,百官們無人不感,皇上其間之心酸。


    “李威無罪!”王奮說完有些無奈的,兩手伏在龍椅之上。


    哎!


    皇上都這樣了,咱還能咋樣,議政院壓抑的鴉雀無聲。


    思慮過處,九錢華蓋缺根筋,六首龍龜沒腦袋。在四腿二龍椅靠背上,王奮輕輕拍了兩拍。“你呢?缺條腿的三愣子。”


    王奮輕語呢喃,你的問題是要慢慢,思量著處理。


    “楊敏疏!”


    “朕聽人舉報,南金城生財大街,官僚坑餘,苛捐雜稅,人民群眾很不滿意。你怎麽看?”突然之間,王奮比之問罪李威時,更加憤怒異常。


    皇上還是民主和效率的,天子就是天子,凡人確實不能及,大臣眼裏的皇上,這麽快就緩過勁兒來了。


    楊敏疏居廟堂之高,議的從來都是天下事,這生財大街?


    “臣不知。”


    “戶部黃一章,禮部胡濃仁、吏部管長在、兵部建文德、工部禮在先,你們怎麽看?”


    “臣等不知!”


    “戶部、禮部、吏部、兵部、工部門下侍郎、行走,你們又怎麽看?”


    “臣等不知!”


    “居廟堂之高,則隻知憂君。你們是要朕把你們一個個都撤職,才知憂民,是不是?”


    “臣惶恐!”


    王奮很痛心,心情很不好!一個個的,都是睜眼瞎啊,天子腳下都能這般的,出現這麽嚴重的官僚化趨勢,普通百姓都不能好好做生意,那大秦整個天下呢?何來安居樂業。


    “你們不知道,那朕就講給你們聽……都給朕聽仔細了。”


    王奮是要好好說一說,讓你們知道知道,民生疾苦,於是在議政院一圈圈的環形階梯上遊說起來。


    “哎喲誒,有人在生財大街上開了一家鋪子。萬事本來開頭就難。這第一天,舔著臉才做了一個銅錢的生意。”說著,王奮正好來到楊明軒旁邊,指著自己的臉就給楊明軒看:“你看,就是這麽舔著一個臉。誰想這麽死機巴列的討好人,誰不想挺直著腰杆做生意。”


    “哎!”順著嘴,一口唾沫星就噴到楊敏疏臉上。


    “難那,討口飯吃不易,於是乎。”王奮又把臉對準了禮部尚書胡濃仁:“瞧,隻能這麽,皮笑心不笑。”


    揮一揮手,王奮轉過身,跨步邁上第三台階。


    “這賺的都是掏心窩子的錢,誰知道。就這麽著一個銅錢還熱乎著,就被清繳了衛生費。”


    “建文德,一個銅子啊!”王奮遞過去的話,建文德聽著就是一個寒顫,心底就是一熱。


    “可這,還沒完,治安管理費、消防費的欠款又上門來討要了。這才開的第一天啊,何來欠款、欠費。”


    “但,和他們說不通啊。”一時之間,王奮陷入身臨其境的苦惱中,那種無奈情緒在議政院波瀾著,蔓延著。


    “店家盤下檔口,身上就沒半毛錢了,於是又舔著臉,問能不能以後再給。”


    “店家那真的是求的死機巴列,聲淚俱下!”


    王奮說完,略一停頓,為了逼真,也豁出去了,朝著自己胸口一揪,揪出傷口一把血,抹了個大紅臉:“要麽關門,要麽給錢別無二法!”


    就這麽的,王奮凶神惡煞的演起了紅關公的雙簧,瞪眼、揮拳。靜止著墊著腳尖,三百六十度的轉一圈,讓百官們看一看、瞧一瞧。這高高在上的小吏模樣。


    可惡不可惡吧!


    換隻手,王奮擦了把臉上血跡,哀歎一聲:“不給人活路啊。”


    “建文德,店給關了,沒有養家活口的出路了,你來說。這事怎麽辦?”


    建文德打小家裏窮,吃過沒錢的苦頭,寒冬臘月裏,咬牙掰開銅板,買半個饅頭的事情,他幹過。


    “不給活路……”建文德咬牙切齒,砰!方天畫戟來。“回皇上,小官吏可恥,殺!”


    “文德,門關了,重點是門關了,有損失。你現在是兵部尚書,不是文官了,別老打打殺殺的,不好!”王奮轉身,怕建文德抿不出來自己的意思,也不顧身份了,兩個指頭搓搓著讓他看。


    “哦,那就擾民賠錢!”建文德算是回過味兒來了。


    “愛卿所言極是!”


    王奮欣慰,問完從一品的建文德,該是問二三品和四五六品的時候。王奮來來回回掃著,搜索起來。李威都能是無罪,這隨便扒拉出來兩個人,問下就是。


    可王奮越看,心思越沉。


    高高在上的大人,連品都不入的小吏,閻王好見,小鬼難纏。朕演的再逼真,聲情並茂的,也動不了他們的人心。


    哎!王奮眼中,他們一個個的眼觀鼻、鼻觀心的。他們都高高在上太久,朕這事,或許他們眼裏都是些許細微,梢枝末節,無關緊要等等。


    也罷!


    “朕今天,也不是非要馬上有個定論。這事,就你們議吧。”


    不知怎的,王奮的心思突然,寡淡下來,也不再說什麽,幾步之間,出了議政院,耳邊殘留有“皇上好的送行聲。”


    你們以天下為芻狗,那又讓朕如何視爾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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