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這是怎麽了?”小梔看寧鈺笑得古怪,上前把她手裏的帖子接下來,放到了桌子上。


    “小梔……”茉莉看見那帖子是大紅色,再想她剛才笑得的確是古怪,便趕緊喚了一聲,使個眼色搖了搖頭。


    “茉莉,”寧鈺回頭看過去,“這帖子是什麽時候送來的?”


    “回小娘的話,這帖子是剛才送過來的,您和小梔前腳剛走,這帖子就到了,隻是……這帖子外麵隻是尋常的信封,奴婢不知道裏麵……不知道裏麵是喜帖。”


    “來送喜帖的人你可認識?”


    茉莉搖了搖頭,“不認識。”


    小梔看著兩人一問一答,但都沒有人問及她想知道的事情,便隻能自己提了,“小娘,這是誰家的喜帖呀?”


    “林梓清。”


    “什……什麽?他上次不還說給您贖身之後要帶您走的嗎?怎麽就……”小梔驚訝地脫口而出。


    “小梔,那林梓清什麽時候靠得住過?!當初,他要是靠得住,小娘還用得著吃那麽多苦嗎?”茉莉沒好氣地說著,伸手就要拿桌子上的請帖。


    “小娘別煩心了,這請帖我這就扔了,眼不見心不煩。”


    “煩?我有什麽好煩的?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寧鈺按住了請帖。


    “小娘您別逞強了,我知道小娘對林公子當初也是用情至深,但是到了如今,咱們就認命吧。您大不了大哭一場,咱們關起門來,沒有人知道的。”茉莉安慰著。


    “是呀小娘,咱們屋子的門那麽結實,外麵人也闖不進來。”小梔說。


    “你這傻孩子,哪有人敢闖咱們的屋子,現在又不是當初剛回寧府的光景了。”寧鈺說著慢慢起身。


    環顧四周,這屋子裝扮得雖說不上奢華,但擺件貴重,擺設講究,屋子貴氣亮堂,這樣的日子自己小時候有,長大了以為永遠都不會有了,如今竟然又過上了。


    “這是好事,沒沒有人傳我和林梓清的事情,我都煩心,如今他大婚,以後便咱也不會有這樣的煩心事了,我高興著呢。”


    寧鈺說著,走到首飾盒旁,一邊的茉莉眼疾手快,趕緊打開了展給寧鈺看。


    “小娘您瞧,之前這種上等材質的也有,如今最時興的樣式也有,您如此美貌,加上這些拆換首飾,到時候一定能豔壓群芳!”


    “我要什麽豔壓群芳有什麽用,”寧鈺笑了一下,“如今他新人在側,我隻是個舊人,好不好看有什麽用。”


    “小娘其實……”小梔也想寬慰兩句,但想不出什麽新鮮話來,隻能作罷。


    “把裏麵最貴最值錢的挑出來,”寧鈺說道,“好不好看無所謂,重要的是貴,富得流油過得好,才有用。”


    “對對對,得讓林梓清看看,沒了他,您過得更好了。”


    “不管他的事情,”寧鈺搖了搖頭,“他大婚,兒時的玩伴肯定都收了請帖,到時候若是落魄寒酸,保不齊被那些見人下菜碟的人拿捏。”


    “小娘說得是,我去給小娘挑衣裳。”小梔也行動了起來,“這次小娘也叫上柳公子嗎?”


    “小梔!快去忙你的!”茉莉趕緊打斷,這個時候提柳思元,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嘛。


    “我做妾的事情,雖然別人瞞得很好,旁人都不知道,但是偏偏林梓清知道,所以帶著柳思元也沒用,我自己去就好了。”


    寧鈺淡淡的說著,一副盤算的樣子,仿佛沒有任何的情感波瀾。


    *


    林梓清大婚當日,寧鈺帶著小梔和茉莉往林家走,一路上,馬車裏難得的安靜。


    “小梔,你平日話最多了,怎麽今天倒是不說話了,吃席這種事情,你總是津津樂道的。”寧鈺道。


    小梔小心翼翼看了看寧鈺的臉色,雖然見她麵容平靜,但依舊是不敢多言,“是啊小娘,隻是今天早晨吃得不舒服,沒什麽好心思說。”


    “茉莉你呢?”


    “啊?我……我也是,也是吃得不舒服了。”


    “你們不用擔心我,”寧鈺淺淺一笑,“我早就已經看淡了,抄家下獄的這些日子,我也看清,誰也不想依靠,感情更是不會依附,如此。


    他和王家姑娘定親的事情我更是早就知道,過了這麽久,也該成親了。”


    “小娘,其實林梓清這人,真的沒什麽好的,上次柳家主母來的那次,他連您都護不住,可見這人靠不住,還不如柳公子呢。”


    小梔小聲說著。


    “柳思元?他啊……”寧鈺自然是記得的,他俯身在自己麵前,伸手拂去自己眼角的淚水,他對欺辱自己的婆子下手,哪怕她是主母身邊最得力的人,是最不能得罪的人。


    可他往死裏踹,踹得那婆子當場慘叫,白了臉。


    可是過後呢,變臉如此之快的也是他柳思元。


    逆子?


    那個叫囂著讓自己離開的人,說他是孽障真是再貼切不過了。


    “喜怒無常的人,最容易敗壞人的情緒和氣韻,以後避開他差情緒的時候,等他心情好的時候再和他相處吧。”


    “是。”


    馬車很是平穩地到達,畢竟是家裏最好的馬車,不輸貴族人家。


    寧鈺扶著小梔的手緩緩走下來,微風拂過她的柳金絲暗紋蓮步裙,讓上麵的流光更加動人,果然連風都對美人更憐惜三分。


    發髻溫婉沉穩,一支紅玉簪子通透流光,一支藤花碧玉簪子溫潤精巧,除此之外,隻有一個金絲蝴蝶惟妙惟肖別在發髻上。


    耳墜更是簡單,正圓的珍珠並不起眼,但識貨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這樣的成色價格極高,除此之外,連步搖都省了。


    “小姐,今兒陽光真好,要是帶那支流光步搖肯定好看。”小梔扶著寧鈺邊走邊說。


    “步搖是好看,隻是難免顯得跳脫,又招人,顯得花枝招展,好像我今天是要來做點什麽一樣,咱們要低調,在低調中有內涵。”


    “小姐,還是您說得對,有內涵。”


    “也是我身份尷尬,當初年紀小,總是天真地以為有些事情可以長長久久,所以鬧得人盡皆知也不考慮後路,如今是要注意,別落人口實。”


    “是,小姐也別想太多,難得有機會和曾經的朋友相聚,小姐也該高興高興的。”茉莉在身後拎著匣子跟上來寬慰著。


    “嗯,放心吧,今天就當是簡簡單單見見朋友吃個席麵,沒什麽的。”


    “她怎麽來了?”


    正說著,身後傳來聲音,寧鈺知道是碰見熟人了,便帶上一個端莊的笑容,緩緩回身轉眸。


    這個角度,最是動人,還顯得穩重大氣,寧鈺心中早已拿捏。


    可就在這脖子距離黃金比例還差那麽零點零一個角度的時候,寧鈺僵在了原地。


    因為她忽然聽見對方說道:


    “她一個妾也配來參宴?”


    “什麽……”寧鈺嘴唇一白。


    “呀,寧姐姐,快來這裏做。”小月妹妹甜甜的聲音傳來,寧鈺看過去,她已經笑成了月牙眼。


    “寧姐姐,好久不見呀,我爹爹說我已經是待嫁的年紀了,更是不放我出來了,哎,我想見姐姐一次真是難呀。”小月姑娘拉著寧鈺的胳膊,一邊走一邊說。


    “哈哈,也是,我的小月妹妹長大了,如今也是要嫁人的年紀嘍。”寧鈺笑著說道。


    “小月如今也是大姑娘了,家裏給說什麽好親事了呀,說出來讓我們聽聽。”


    旁邊的人跟著起哄,小月臉瞬間紅成了一片,寧鈺轉頭看去,是王芸,王卉的妹妹。


    “小月雖然到了年紀,但也是個閨閣女兒,怎麽能拿這種事情打趣她,可就不好意思了呢。”寧鈺半開玩笑地說著,想錯開話茬,叫著小月往裏走。


    “小月妹妹年紀最小,可也已經是待嫁的姑娘了,寧鈺姐姐,你歲數……應該比小月妹妹大不少吧?”王芸說著。


    寧鈺本不想和她多言,畢竟她是新嫁娘王卉的親妹妹,自己和林梓清那層關係讓寧鈺本來就尷尬。


    可如今這王芸又開口,很多人的目光都隨著看了過來。


    “我……”


    “芸妹妹,這就是你不知道了,咱們這些正頭姑娘都是等著家裏給尋一門好親事,然後做個名正言順的正頭大娘子的。


    所謂明媒正娶八抬大轎,辦酒宴做席麵,大家都是知道的,但若是一小轎子從偏門偷偷抬進去,做了那沒皮沒臉的賤妾,就算是有了人家,咱們也是不知道的。”


    一十分眼生的姑娘看似和王芸說著,實則嗓門洪亮,就怕旁人聽不真切。


    “鈺姐姐咱們去裏麵吧,走。”小月妹妹拉著寧鈺急著往裏走。


    “瞧她倆走路帶風帶火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上杆子給人做妾呢,哈哈哈哈……”


    身後人笑成了一片。


    寧鈺被小月牽著快步走,兩人走到廊下拐角的地方,可算是聽不到後麵人的嬉笑了,寧鈺這才停住了腳。


    “鈺姐姐,咱們去那邊吧,等一會兒開了席麵咱們再去。”小月指著不遠處的一處涼亭說道。


    寧鈺沒有跟上,而是伸手將小月姑娘攔住,兩手緊緊握住了小月的兩隻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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