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柳府,寧鈺的退堂鼓開始越敲越響。


    府裏的人除了柳太爺,沒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但想起上次見這位主母的情景,寧鈺腦瓜子就嗡嗡作響。


    那天寧鈺偶然發現,有一老爺斥重金給他的兒子聘請住家的教書先生,已經走投無路的她立馬女扮男裝就去了,作為曾經城中的第一才女,她自然是極其突出,那老爺也極其滿意。


    本來都要定了,可千不該萬不該得意忘形,寧鈺一不小心弄掉了發簪,長發傾瀉而下,被那位老爺發現她是個女子。


    寧鈺本就無路可走,好不容易見一生路,就差當場給那老爺磕頭了,寧鈺苦苦哀求。


    最後,寧鈺告訴了對方自己的身份,連帶著自家祖上出的狀元榜眼探花郎,還打了包票,說讓這老爺的兒子中個進士就跟吃飯一樣簡單,那老爺哪能不心動


    眼瞅著就要再定了,寧鈺算是見識了什麽叫一波三折。


    門被推開,這老爺的妻子衝了進來。


    寧鈺看著這位大娘子雖然心裏發怵,但想著自己就是來應聘當個教書先生的,雖然女扮男裝,但也不是什麽罪過,應該沒自己什麽事。


    結果,她眼瞅著那位老爺指著自己對那大娘子說:


    “我要納妾。”


    雖然後來這位老爺和她解釋了他家大娘子不願意讓他的私生子上族譜,他想讓私生子奮發圖強考上進士為官然後正大光明上族譜,所以私下教兒子功課的事情必須瞞著大娘子。


    但是如今寧鈺想起當時的情景,心裏還是發毛。


    何況,如今老爺已死,這裏當家的可是大娘子,別人的地界,不緊張是不可能的。


    寧鈺小心翼翼走著,府裏人對這個從未蒙麵的妾都充滿了八卦之情,無論是府裏的公子小姐,還是女婢小廝,都要對她多看上兩眼。


    加上寧鈺生得實在嬌美,地位又是個低下的妾,少不了被人議論。


    “怎麽,後悔來了怕了”柳思元完全是隔岸觀火,還生怕火不夠旺盛,恨不能給借借東風一樣。


    “我,我哪有!這都是小場麵,小場麵。”寧鈺動了動嘴角,完全無所謂的樣子。


    下一刻。


    “要不你自己去吧,反正柳太爺想見的是你,我做的粥忘了關火,我先走了。”


    寧鈺說著就要開溜,手肘卻被柳思元死死鉗住,“忘了就忘了,大不了我賠你一鍋粥。”柳思元不懷好意地一笑,拉著寧鈺就往裏走。


    “哎喲,這誰呀這不會就是野種和他那……哎喲,咱可說不出口,不好說呀。”


    “可不嘛,塞個通房丫頭在屋裏的我聽說過,養個小娘在院裏不三不四的,這怎麽上得了台麵呀。”


    拉著手肘的手一鬆,寧鈺循聲看去,是兩個衣著華貴的婦人。


    “你瞧瞧,你瞧瞧,這水汪汪的眼珠子,一看就是個撩人心的妖精呀,你可得看好了當家的,這種人啊……嘖嘖嘖,手段下作得很。”


    “我家老爺對這種可沒有興趣,這種貨色風月場所扔點銀子地上就能隨便把玩,還用納家裏占地方嗎簡直多此一舉。”


    寧鈺默默聽著,這府裏如今隻有柳太爺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了,其他這些鹹吃蘿卜淡操心的人,都以為自己是個靠著姿勢被柳老爺納進來的小妾而已。


    而且,自己本來就是假納的,身契都是假的,說白了,自己的本質工作還是教導那個逆子走科舉的路。這種保密的事情自然也無需和他們解釋。


    “怕了琢磨粥又要幹鍋了”柳思元勾唇輕笑。


    “這有什麽好怕的,難道你聽不出這是在嫉妒我絕美的容顏嗎”寧鈺直挺著脖子。


    “好家夥。”柳思元低聲驚呼,笑都藏不住。


    寧鈺帶著柳思元入了席,家中的席麵但也沒有人放鬆,柳太爺看見柳思元點了點頭,轉而對寧鈺說:


    “這孩子認生,之前都不好意思來,這次來了是你教導得好。”


    原本默念誰都別理我的寧鈺忽然被點,趕緊帶笑客氣:“太爺您這麽說我真是不敢當啊……”


    “還有你不敢當的……”柳思元低聲拆台,雖然小聲隻有寧鈺能聽到,還是讓寧鈺臉一紅。


    那就互相傷害吧,寧鈺瞪了柳思元一眼,開口接著說道:


    “思元很想念您,一聽說就立馬高興地來了,還給您準備了拜壽的禮物呢,是吧思元。”


    話音剛落,寧鈺幸災樂禍地轉頭看向柳思元,準備從他的臉上看“我是誰,我在哪”的表情,當然,寧鈺不是不靠譜的人,她已經給柳思元打點好了,準備看一眼笑話就給他解圍。


    可誰知,這瓜娃子竟然一臉無所謂開口說:“哦小娘記錯了吧。我知道了,是小娘擅自替我準備了,如今要以我的名義送給太爺吧那就多謝小娘了。”


    這娃子是不是傻!


    寧鈺手捂住胸口,差點被氣死,隻能在眾目睽睽下尬笑。


    “瞧瞧,笑死我了,想替兒子討好太爺呢,可惜……這兒子啊,太蠢了,真要笑死。”


    聽著身邊毫不避諱的陰陽,寧鈺也滿麵笑容轉頭對旁邊的女子客氣:“您悠著點笑,這好日子死了多晦氣。”


    “你!這哪有你個妾說話的份兒。”


    “行了行了,有這份心就很好了。這玉小娘雖然是妾室,但是照顧思元有功,我早就聽說了,玉小娘把思元視如己出,還親自下廚給他做飯,很是用心啊。”柳太爺滿意地點頭。


    寧鈺渾身不自在地起身行禮客套,好不容易他們開始聊別的,寧鈺這才鬆了一口氣,回頭一看身邊的柳思元,完全是一副看戲看得挺過癮的樣子。


    逆子,傻der,還是個胳膊肘往外拐的,爛泥巴扶不上牆!寧鈺心裏的苦真是說不出。


    不過這種苦很快就被替代了,席麵是流水席,山珍海味很是用心,寧鈺看著柳家表麵其樂融融的樣子,忽然就想起了自己家。


    曾經自家比這還要顯赫得多,要不是被奸臣所害,如今和父母在一起該是多好的日子。


    可惜,雖然平反,可父母已經不在了,隻剩下一個沒人在意的她,守著一方破宅子,和沒有頭硬要找上門的債。


    “思元,如今你也不小了,婚事也該提一提了。”


    這聲音沉穩典雅,寧鈺看過去,見大娘子開口十分端莊,說話不怒自威。


    還不等柳思元說話,柳太爺先說了,“不著急,不著急,思元的事以後再說,再說了,思元自己在別院住著,操持這種事情也不方便,大娘子你說呢”


    寧鈺看柳太爺對著女子說話的態度,算是明白為什麽柳思元這麽難入柳家族譜了、當初柳老爺要想辦法讓柳思元中進士了。這當家的明顯是大娘子,柳太爺都要和她商議。


    “方不方便不都得辦嘛,公爹不用擔心這個,就算是不方便,也能操持。”女人皮笑肉不笑。


    “既然不方便,那就搬進來住著,辦事也方便。”柳太爺說。


    寧鈺轉頭看向當事人柳思元,好家夥,這瓜娃子正啃醬肘子呢,平時嫌棄自己眼裏隻有吃的,怎麽到這時候他倒是先不客氣了,真是一點禮儀都不講。


    寧鈺心裏又上悶氣,這好大兒真是不分場合,越重要的時候越拿不出手,白瞎一張好臉,真是氣死了。


    “思元在外麵自由慣了,回來住怕是不合適。”大娘子皮也不笑了,冷著臉輕描淡寫一句,就讓柳太爺接不下話了。


    公公和兒媳婦的交戰,寧鈺看得興奮,飯都不吃了,這大娘子家世得多厲害啊,給撐腰撐得都能如何給公公臉色。


    “思元,你是不是也想家了想家就常回來坐坐,熟悉了也就習慣了。”柳太爺又看向了柳思元,仿佛是尋找盟友。


    可他的盟友正在夢遊。


    “多謝太爺寄掛,我從小在外麵長大,對這沒什麽感情,不想。”


    不想兩個字讓寧鈺目瞪口呆。


    “這……這終歸是你的家,回來跟著爺爺住一陣子,就適應了。”柳太爺又道。


    “其實我在別院住著挺好的,”柳思元很是堅定,“這些日子……她……待我不錯。”


    寧鈺一愣,抬眼看去,和柳思元四目相對,忽然心裏一熱。


    這個平常總和自己頂嘴的柳思元,內心裏應該也是認可自己的,寧鈺想著,至少這些日子的關心沒有白白付出。


    “那就好,”大娘子的聲音依舊是溫柔沉穩,“這日子外人覺得如何沒用,還是自己舒服最重要。可千萬不能給自己找麻煩,那就是好日子不過了,何況……


    柳老爺在世的時候,特意納了玉小娘,說是照應思元嘛,玉小娘也盡心,是吧玉小娘”


    寧鈺正聽著兩邊打擂台呢,忽然被點眾人齊刷刷看過來,她隻能硬著頭皮起身。


    “是是是,我一定盡心。”


    “盡心就好,太爺,思興最近讀書可用功了,別看年紀小,那天卻說,要為了柳家興盛用功呢。”


    剛才還陰陽的女人開始推薦她的兒子了,寧鈺仔細聽了一會兒,算是理清楚了,這應該是太爺另一個兒子的大娘子,看樣子母家不行,所以對太爺說話很是討好。


    一眾人也算是給她麵子,聽著她誇了兒子誇丈夫,看起來一家十分和睦。


    寧鈺抬眼看了看隻顧著吃席的柳思元,心裏暗暗歎氣,同樣都是當兒子的,那個什麽思興,聽起來就比柳思元靠譜許多,至少人家上進,而自己這個,真是拿不出手。


    等寧鈺已經吃飽,用水果和瓜子封頂的時候,她也基本理清了這些人的關係,場麵太過於溫情,她沒了興致,甚至開始嗬欠連連。


    “今天實在是高興,”柳太爺還在樂嗬,“正好,想起個事情,借著這個時候告訴各位,我兒在世的時候,曾囑咐將布廠給思元,也好補貼他日常用度,如今契都在這,思元,你拿去吧。”


    宴席瞬間鴉雀無聲,還磕著瓜子的寧鈺將嘴裏的最後一片瓜子皮呸出,流水線一樣進入嘴巴的下一粒已經停運,手半舉著轉頭看看柳思元,又飄眼神去瞅大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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