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讓餘力又奇怪又高興。奇怪的是這姑娘有些過於主動了,他倆隻不過是萍水相逢的關係,還沒有熟悉到可以開始約會的地步。高興的是,餘力作為典型的單身足球狗,還沒遇到過那麽主動的姑娘,再加上姑娘的外形又是他的菜,所以那句話在餘力心裏掀起了不大不小的波瀾。


    但餘力還是比較謹慎,因為他覺得按照自己一直以來的運氣,這種堪稱“天下掉餡餅”的事是不可能落到他頭上的。因此,他擔心這姑娘說不定是玩仙人跳,又或者是靠美色把他騙進傳銷組織,所以也沒有直接答應她的邀請。


    不過餘力出於禮貌還是說了幾句,順帶打探一下對方。


    “謝謝你啊姑娘,我是挺喜歡足球的。不過,如果你請我看比賽,那我總得謝謝你,對吧?既然要感謝,總得知道你的名字,不然這謝謝就顯得太沒誠意。我向來是個懂得感恩的人。你看,我倆雖然是初次相見,但你竟然願意請我看球,這份好意簡直讓人感動啊!”


    “沒想到你竟然那麽囉嗦,還真是繼承了你們中華民族的優良傳統,說句話也能拐個十八彎。我看你不是想謝謝我,隻不過是怕我把你拐走了,對吧?”餘力沒想到自己的心思竟然被人看穿了,隻好尷尬地對姑娘笑笑。導遊姑娘雖然看穿了餘力的心思,但是也沒有生氣。她接著說:“我叫溫迪(wendy),如果你怕我把你拐走呢,別來看球就行了。”


    餘力的內心開始糾結,擺在眼前的是免費的球賽和漂亮的妹子,但隱藏在這件事下麵的或許就是危險。到底該選哪個,餘力也拿不定主意,隻好先跟姑娘聊著:“不是不是,你誤會了。你看你長得這麽可愛,怎麽看都不像是會仙人跳的。”


    “你說什麽?”


    還好溫迪沒有聽清,餘力趕緊補救:“我是說,你那麽可愛,長得跟仙女似的。突然來找我約會,我有點不知所措,畢竟這隻是我們第一次見麵。”


    溫迪搖搖頭說:“那倒不是,這是我第三次見你。隻不過前兩次你都沒有穿球衣,而是一身普通的運動裝。第一次是看見你進入家鄉公園球場,第二次則是從那裏出來。因為我家正好住在球場附近,再加上你是亞洲麵孔,所以我有點印象。”


    這話讓餘力一頭霧水,因為今天實在出現了太多奇怪的事。先是醒來後到了普利茅斯,然後又莫名其妙地穿了一件普利茅斯隊的球衣,現在這姑娘又說見過他。餘力以前從沒有到過普利茅斯,最多隻是在玩《足球經理(football manager)》(簡稱fm)遊戲時見過這個名字,所以他覺得應該是溫迪看錯了。


    “我以前沒來過這裏,你是不是……”沒等餘力說完,溫迪就起身起身往回走了。餘力眼見姑娘越走越遠,這才下定決心。他快步追了上去,對溫迪說:“那咱們就這麽定了,晚上去看球!”


    溫迪不知道為什麽笑得很開心。她一邊走一邊回頭對餘力說:“好呀,不過你得等我把這批遊客送回酒店。”


    餘力就站在原地,看著她往遊客那邊走。他特意提高聲音說:“行,那我就在這邊等你吧。”不過溫迪隻是徑直往前走去,沒有回應。


    這時,不遠處的主幹道上駛來了一輛大巴車。溫迪便組織遊客集中,準備上車。而餘力則一直在原地等著她回應。待遊客都上車了,溫迪也跟著上了車。這可讓餘力有些著急了,他朝著大巴車的方向喊:“我就在這邊等你,可以嗎?”


    溫迪從大巴車的窗戶裏探出頭來,眼睛笑成了兩彎月亮。她對餘力說:“哈哈,我跟你鬧著玩的。你不是熟悉家鄉公園球場嗎,直接在那邊等我吧。”話一說完,大巴車就啟動了,溫迪也回到了車內。


    “不是,我不熟悉……”餘力原本還想跟溫迪商量商量見麵的地方,現在隻能一臉懵逼地站在原地,看著車載著那個有趣的姑娘消失在路的盡頭。


    這樣一來,第一次來普利茅斯的餘力沒轍了。他可不知道什麽家鄉公園球場,本來還想著讓溫迪帶他過去,結果溫迪直接將見麵地點定在了球場外。不管這都怪他自己色迷心竅,不答應看球也就不會落到現在這個尷尬的地步了。


    餘力在路邊走了幾個來回,想到了一個好法子。他對自己說:“我怎麽那麽笨,搭一輛出租車不就行了?”


    於是餘力快步走到主路上,在路邊等著。很快就有一輛黑色出租車靠了過來,司機大約50多歲,麵目和善,衣著得體,是個典型的英國紳士。餘力一頭鑽進車裏,沒等他坐穩,司機就踩了腳油門。


    上車之後,司機也沒有問餘力到底要去哪兒,而是自顧自地開著。餘力覺得奇怪,就問司機:“師傅,您這是往哪兒開啊?”


    司機說:“看你這樣子就是來旅遊的吧,我帶你到處轉轉。”


    餘力趕緊說明去向,不然被司機帶到哪兒都有可能。他拍拍司機的肩說:“謝謝師傅啊,不過我著急,趕著去家鄉公園球場看比賽,下次再找您到處轉轉。”


    司機一聽餘力要看球,從後視鏡裏給了他一個驚訝的眼神。


    “難怪你穿著普利茅斯的球衣。不過,也隻有你這種遊客才會去看吧。”


    餘力不太明白司機的話,便問道:“難道普利茅斯人不喜歡足球?是不是球隊跟扶不起的阿森納一樣總是讓人失望,所以球迷才不去看球的?”


    司機說:“普利茅斯人怎麽可能不喜歡足球,幾乎所有人都在關注足球或者參與其中。你別看球隊現在處於第四級別聯賽,很多曆史說出來肯定能嚇你一跳。”


    餘力並沒有質疑這話的真假,畢竟足球運動有著悠久的曆史,站在足球之巔的隊伍換了一批又一批。就拿球迷們津津樂道的“薩其馬”組合來說,現在沒有人會質疑這三支隊伍的實力。可再往前數個十年,皇馬還是“歐冠十六郎”,拜仁也隻能“窩裏橫”,巴薩的“夢二”還深陷更衣室的漩渦。因此,即便是身處第四級別聯賽的普利茅斯隊想必也有著屬於自己的輝煌時代。


    “是嗎,都有哪些光輝事跡?”餘力問道。


    “就先說和桑托斯隊的那場比賽,那時候貝利還在。但我們球隊一度以3比0領先,你說厲不厲害。對麵可是貝利和南美之王桑托斯隊,我們那時候隻不過是三級聯賽的一支普通球隊。”


    “確實,看上去實力懸殊,但結果出人意料。”


    “如果這場友誼賽不算數的話,那作為常年徘徊於三級聯賽的球隊,多次殺入聯賽杯四分之一決賽甚至半決賽,是不是也算創造奇跡了?”


    “那倒是,不過這幾年我可沒見到過普利茅斯。”


    “我說的是過去,74年的時候半決賽輸給曼城,84年半決賽輸給沃特福德,都是強弱分明的直接對話,但球隊沒給家鄉丟臉,打得很棒。”


    聽了這麽一小段,信息量就足夠大了。贏下桑托斯、進入聯賽杯半決賽,聽上去更像是在描述一支英超球隊的過去。餘力頓時就對這支頗有故事的球隊產生了興趣,但聯想到司機一開始說的話,餘力覺得有些奇怪,便問司機:“師傅,既然球隊曆史輝煌,普利茅斯人也那麽熱愛足球,怎麽可能沒人看比賽呢?”


    “還不是因為你們中國人?”司機還特別在“中國”兩個字上加了重音。這讓餘力更加困惑了,中國人跟英國第四級別的球隊怎麽就扯上關係了。


    “這話怎麽說?”


    “實話跟你說吧,就在前幾天,有個中國財團收購了俱樂部。所以才……”司機說到一半便停了下來,歎了口氣。


    雖然餘力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不過這類收購戲碼他也看得多了。近幾年讓他印象最深刻的例子就是卡迪夫城。華人老板陳誌遠入主卡迪夫城之後,他一舉償還了俱樂部4000萬的外債,將俱樂部從瀕臨破產、債務纏身的漩渦中拯救出來。除此之外,俱樂部還在2013年奪得英冠聯賽冠軍,時隔51年重返頂級聯賽行列。但另一方麵,他把球隊一直以來沿用的“藍鳥”logo改為了“紅龍”,然後又將球隊的傳統藍色球衣改成了紅色。這是對球隊傳統最為直接的挑戰,因此也遭到了遭到了球迷的強烈反對。同樣的,想必是中國財團的一些舉動觸怒了球迷,這司機師傅才會如此不滿。


    “我看您一點也不高興,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豈止是不高興,我都快氣死了。說起來,收購本身其實沒什麽問題。但他們在完成收購後的第一天就以成績不穩定為借口炒掉了主教練亞當斯。要知道,亞當斯在2015年接手球隊之後,把球隊調教得很好。雖說沒能成功升級,但至少讓我們看到了希望。結果就在第二天,球隊突然發出聲明,解雇亞當斯,同時公開招聘新主教練。雖說我們球迷不知道這裏麵的前因後果到底是什麽,但至少這麽做看上去很不厚道。於是球迷會就組織大家不去球場看球,來抗議中國財團的做法。”


    “新官上任三把火,炒主教練這種事也很常見嘛。說不定給你們球隊換個厲害的教練,你看在中超執教的斯科拉裏、埃裏克森,指不定明天就變成普利茅斯的主教練了。”


    “其實球迷不會在乎球隊的主教練是不是世界名帥,至少我是這麽想的。因為球迷最在乎的是球隊的表現,所以主教練得用成績說話。隻要成績優異,就算是你來當主教練我們也不會有意見。”


    “聽你這麽一說,好像我也能去應聘了。”


    “去吧,我兒子也申請了,說不定你倆能見到。”


    “難道誰都能應聘主教練?沒有資曆或者其他方麵的限製嗎?”


    “這也是我們抵製中國財團的原因之一,因為他們根本不懂足球,也不知道怎麽管理球隊。你猜怎麽著,他們向全世界發出邀請,隻要想當主教練的,都能去報名。除此之外,沒有其他任何要求。要我說啊,這就是他們借著球隊來製造噱頭,為的就是宣傳自己的品牌。所以我也害怕,老覺得球隊會被他們搞得烏煙瘴氣,再也不是原來的那支普利茅斯了。”


    餘力也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選帥方式,簡直跟選秀節目一樣。他笑了笑說:“聽上去確實有點不靠譜。”


    “哎,不說了。你現在往右邊看,那個體育場就是家鄉公園球場了。”


    隨著車子不斷靠近,整個體育場慢慢進入餘力的視線,他竟然覺得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球場南側的停車場、西側的售票亭,還有帶著球隊隊徽的大門,一切都是那麽熟悉。


    “我好像真的來過這裏,但我已經不記得什麽時候來過了。為什麽在我的夢裏出現的不是老特拉福德,不是安聯,偏偏是家鄉公園球場?”餘力帶著心裏麵的問題下了車。


    來到場外,餘力發現整個球場確實顯得有些冷清,原本這時候應該是車水馬龍、人聲鼎沸,現在卻隻有幾個人在等著入場。售票處的情況也證實了球迷的抵製活動是真的。球票價格一改再改,從原來的8.99英鎊降到了0.99英鎊,還附贈一杯飲料。即便如此,還是沒有人來看比賽。


    餘力不禁回想起大學踢球的時候,他們學院的觀眾永遠是最捧場的。即便他在球隊的那四年隻進過一次四強,但球迷們的呐喊歡呼總能讓他覺得自己已經贏得了冠軍。想到這,餘力倒是挺同情普利茅斯的球員的。雖說抵製行動讓中國財團付出了代價,但是球員們都是無辜的。他們每周辛苦訓練就是為了在周末為觀眾奉獻一場精彩的比賽,結果卻發現自己的努力沒有得到認可,取得的成功也沒有人見證。


    餘力一邊感歎普利茅斯球員的遭遇,一邊也沒忘了看時間。距離比賽開始隻剩十分鍾了,但溫迪還沒有出現。


    “怎麽還沒來,不會是想放我鴿子吧。不過,放鴿子就放鴿子吧,反正我是來看球的,又不是來約會的。”餘力在心裏這麽安慰自己。


    不過,心裏雖然這麽想,但身體還是很誠實的。餘力不由自主地開始在入口處附近來回踱步,眉頭也越皺越緊。就在他打算一個人看比賽之後,溫迪出現了。餘力揉了揉眼睛,因為站在麵前這個人似乎和溫迪不太像。下午帶的帽子不見了,黑色的頭發自然地落在兩側,鼻子上還架著一副圓框眼鏡。如果不是溫迪那雙藍色的大眼睛瞪著餘力,餘力還以為站在麵前的是一個中國姑娘。


    溫迪把手放到餘力麵前揮了揮,說:“看什麽呢?你是等傻了,還是看傻了?”


    餘力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假裝若無其事地說:“沒,沒有看傻啊……當然是等傻了,怎麽說也有半個小時了吧。”


    “我怎麽知道你這次竟然早到了。之前見你都是這個時間段,你自己變來變去,怨誰?”


    “你還真是……”


    “強詞奪理”這詞還沒說出口,溫迪便搶先一步說“別跟我講道理,沒用的。走吧,我今天拿了爺爺的季票,正好請你看比賽。”


    餘力本以為溫迪會忘了約定,沒想到她不僅沒忘還準備好了球票。為了不掃溫迪的興致,餘力欣然接受了她的好意,原本買好的兩張票就再也沒有拿出來。


    一進入球場,場外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更加強烈了,餘力更加堅信自己來過這裏。由於觀眾很少,餘力帶著溫迪穿過半個觀眾席,來到西看台第12排之後的位置。


    “你看,坐這裏看球是不是視野開闊多了?”餘力有點得意地說。


    溫迪有些驚訝,因為她是普利茅斯的死忠球迷,幾乎每場比賽她都不會落下,可她竟然不知道這裏。


    “真的哎,你怎麽知道這裏的?你以前是不是經常坐在這裏?”


    其實餘力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知道這裏。或許因為這是夢,所以有些解釋不了的事情也正常。但夢不應該是現實的延續嗎?中國有句話叫“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和現實總是有一定關聯的。可現實中,餘力從未去過普利茅斯,為什麽夢中的人和景會顯得如此真實?他內心非常困惑,但沒有把心裏話說出來,隻是跟溫迪說:“不是,這裏是貴賓席,我怎麽可能來這裏。你看,這都寫著呢。這是球隊董事的位置,這是管理層的位置,還有一些是給其他重要人物準備的。隻不過現在觀眾少,所以我們才能坐在這準備舒舒服服地看比賽。”


    “我就說嘛,你肯定熟悉這裏。你還騙我說不知道,現在穿幫了吧?”溫迪賤賤地笑了,以為自己把一切都看穿了。溫迪如此肯定的語氣讓餘力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他盡力搜索回憶,可始終沒有找到來過這裏的證據。


    這時裁判帶著球員從球員通道中走出來了。溫迪拍了拍身邊的餘力,說:“別發呆了,球員都進場了。”


    餘力這才回過神來,說“好好好,讓我見識見識這普利茅斯隊有多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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