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臨淵身坐船頭,手持長杆以尾端作槳,輕輕左右劃動著,向著岸邊行駛過去。


    岸上不遠處還有那六個黑衣人殘留下的篝火堆,以及已經烤焦了的獸肉。


    「要上山嗎,還是說在這兒將就著過夜?」雲靈槐忽然說道。


    洛臨淵看了看四周,隨後還是決定就地休息吧,不知為何,這座山隱約給他一種不好的感覺。


    「明早再出發吧,先借著這個篝火堆休息吧!」


    洛臨淵自顧自的坐到了篝火旁邊。


    雲靈槐很自覺的坐到他身旁,洛臨淵眉頭一蹙,屁股往邊上挪了挪。


    「怎的,怕我吃了你啊?」雲靈槐抿嘴輕笑。


    洛臨淵眉頭緊鎖,「倒不是,隻是我現在看不透你,誰知道你在打什麽算盤。」


    隨後他也沒過多理會雲靈槐,獨自躺到了篝火另一邊閉目養神。


    雲靈槐看著熊熊燃燒的火焰,雙手撐著臉頰緩緩說道:「你不想聽聽我的事兒嘛,或許你會理解我的!」。


    洛臨淵微微蹙眉:「你說你的,我睡了!」。


    雲靈槐輕輕一笑,隨後緩緩開口道:「我剛出生後,母親便因生產時失血過多沒處理好而離世,我父親也就是煌天絕,他獨自撫養我,可惜在同齡人眼中,我就是個克死了母親的災星,他們衝我丟石子,以及對我拳打腳踢,我成了他們口中的妖女。」


    「後來五歲那年,煌天絕帶我去逛集市,當時的他作為煌宗主名聲在外,許多鄉親百姓上前恭維,看著他被人群包圍,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那一刻他享受著吹捧和讚譽,甚至連我這個女兒的存在都忘了,我被一個人販子用***迷暈趁機拐走。」


    「之後發生了什麽我記不清了,我隻記得當我醒來後,眼前浮現的是五張凶神惡煞的陌生麵孔,當時被嚇了一跳,後來才知道他們是江湖中的「惡煞五徒」,但其實是他們把我從人販子手中救出來的,因為對煌天絕的厭惡,我暫時不想回去,就一直跟著他們,相處久了,我發現他們並不是惡人,他們雖然拿了百姓的牛羊,但是也會留下等價的銅板,相當於也是買的,不過手段有些粗魯,他們甚至還會懲戒一些外地來的惡人,但也沒取他們性命,他們粗魯的作風和凶煞的麵容使得世人畏懼。」


    「他們告訴我,想要活下去,活得自由自在,就必須要有足夠的力量,讓人怕你、敬畏你,否則隻能是任人宰割的魚肉。」


    「我和他們一連共度了四個春夏秋冬,他們也教會了我一些武功,然而在我十歲那年,我本想上街去給他們買點禮物,當做驚喜,卻不料再次遇上了當初被他們趕跑的人販子,我雖然會一些武藝,但是力量懸殊,還是搏不過對方,我被賣給了一戶官員家中。」


    「本來是當雜役的,誰料那官員是個色胚,看我細皮嫩肉白白淨淨,居然心生邪念,那晚險些落入虎口,好在他們及時趕到,再次救下了我,可是他們因為那官員差點玷汙了我,心生怒火,不料失手弄死了那官員。」


    「後來我們都被朝廷通緝,被抓進了詔獄,那裏的犯人都是生不如死,為了讓我出去,他們謀劃了一場亂局,趁著動亂幫助我逃離了詔獄,可是他們……卻永遠留在了那兒,我永遠不會忘記那晚詔獄的大火,它焚盡了我所眷戀的一切。」


    「之後的日子,我孤身一人,穿梭於各種泥瓶暗巷,與狗搶飯吃,和乞丐爭地盤,受盡冷眼和屈辱,可是我不能死,因為我這條命不單單是我自己的,是五煞用他們的生命換來的,所以我明白,我這條命不賤,甚至更為珍貴,因此我才會不惜一切代價想要活下去。」


    「再後來,我被煌天絕找到,強行帶回了神煌宗,然而那裏的人沒有一個能接受我的,除了謾罵,也就


    是拳腳了,我經常反擊打傷了一些弟子,煌天絕不僅不問緣由地訓斥了我,還跟那些弟子說什麽我失蹤多年有失管教,可他怎麽不看看我身上紫青的傷痕呢,他有關心過我嗎,我在他身上連基本的父愛都未曾感受過。」


    「每一次受傷,他雖然會問,但我不想說,他居然也就不過問了,於是我愈發厭惡這個家,我再次離開了,之後我便跟著王長均和將天他們學了很多歪門邪道,也做過很多不好的事,但是我也隻是為了活下去,為了能夠抬頭挺胸的活下去,而不是繼續卑微的苟活。」


    洛臨淵聞言歎了口氣:「聽我說,我和煌宗主打了多年的交道,我了解他,其實他為人正直,剛正不阿,唯一的缺點就是缺心眼兒,死腦筋,從來不會在意事情的細節,他不是不關心你,而是他確實情商低,不會考慮細節,粗心大意,他的確還沒有學會怎樣當一個父親,但你也同樣沒學會如何當一個女兒,有機會你和他好好聊聊吧,我相信你們會化解其中的矛盾的。」


    雲靈槐微微一愣,沒有說話。


    卻聽洛臨淵聲音很小地嘀咕著:「至於你說的五煞麽,他們確實是真正的江湖俠客,至少……比我活得自在。」


    洛臨淵再沒有說話,閉上眼睛緩緩進入夢鄉。


    雲靈槐看著睡去的洛臨淵,也沒有任何言語,隻是靜靜地看著火堆。


    …………


    旦日清晨,洛臨淵緩緩睜開眼,他剛想挪動身子,卻發現雲靈槐居然躺在自己後麵雙手抱住了自己。


    「咚——!」


    一聲悶響,雲靈槐吃痛地捂著鼓起一個大包的腦袋罵罵咧咧道:「你幹嘛打人啊!?」。


    洛臨淵沒好氣的看了她一眼,隨後小聲嘀咕了一句:「有病。」


    雲靈槐氣鼓鼓地瞪了他一眼,「不解風情!」。


    洛臨淵蹙了蹙眉頭:「你這風情我可受不起。」


    說罷他背上槍匣子準備上山。


    山林蔥鬱,高大的樹木,茂盛的樹葉,微弱的陽光穿透樹葉的縫隙照射進來,顯得有些光怪陸離。


    不知道為什麽,這座山總給洛臨淵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不知道在密林中走了多久,許多天沒有進食的雲靈槐肚子咕咕直叫。


    「洛……洛公子,人家餓啦,不知道這附近有沒有什麽野味兒啊?」


    洛臨淵神識感應掃尋了一番,並沒有什麽發現。


    「很奇怪,就算是萬物新生季節,也不應該這麽冷清,一路上來沒看到一隻野獸,甚至連痕跡都沒有。」


    忽然,前方的樹叢中猛地殺出一柄斧子,高速旋轉著殺來,猝不及防。


    好在洛臨淵神識感應夠快,他腦袋一偏,抬手準確無誤的握住了斧子的握把。


    他看了看這斧子,是一般用來砍樹劈柴用的。


    這時,那邊樹叢鑽出來一個男子,看其穿著,應該是附近村子裏的樵夫。


    「哎喲,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剛聽這邊有動靜,以為有野獸,想著意外收獲,結果沒想到驚擾了二位!」


    洛臨淵冷冷一笑:「那可真是不小心,要是換個人在這兒,剛才可能就躺了!」。


    樵夫立刻苦笑著撓了撓頭:「抱歉抱歉,這裏鮮有外人前來,因此沒考慮到這些!」。


    洛臨淵凝眉:「你是附近的村民吧,這附近村子在哪兒,我們遠道而來,需要找個落腳點,不知可否帶個路?」。


    那樵夫聞言立刻笑嗬嗬地點頭道:「沒問題,沒問題,就在前麵不遠了,跟我來吧!」。


    隨後二人便跟著樵夫一路來到了一處小山村。


    村子外圍很冷清,走到村中心的闊


    地,那裏似乎在舉行著什麽奇怪的儀式,村民們穿著奇奇怪怪的衣服。


    「這是村子裏的祈求儀式,以求上天保佑村子風調雨順,每年開春都這樣。」樵夫給他們解釋道。


    洛臨淵沒有多看,略微撇了一眼。


    那邊舉行儀式的人看到了洛臨淵和雲靈槐兩人,頓時停下了動作,紛紛轉頭看向他們。


    幾十張戴著麵具的臉盯著自己看,雲靈槐頓時覺得有些渾身不安。


    樵夫帶他們回到自己的房子,他的妻子看到洛臨淵二人後也是露出了震驚的表情,隨後立馬恢複平靜。


    「這是……來客人了?」女子問道。


    樵夫點了點頭:「是啊娘子,去準備好酒好菜,招待二位遠道而來的客人!」。


    女子「嗯」了一聲,隨後去廚房弄點兒吃的。


    樵夫讓洛臨淵他們坐下,隨後滿上一壺茶水。.


    洛臨淵輕輕端起茶杯輕哼了一聲:「自古有傳統,茶滿客離,滿茶是對客人的不尊敬,但不知道你這兒的客離是指客人離開這裏,還是離開人世呢?」。


    樵夫一愣,隨後苦笑道:「客人您真會開玩笑,我們這些山裏人,沒啥文化,不懂你們的茶道,還望見諒!」。


    洛臨淵咧嘴一笑:「無妨。」


    隨後一飲而盡。


    沒一會兒女子端出一盤鮮美的煮肉和兩盤素菜,還端來一壇老酒。


    洛臨淵看了看飯菜,隨後笑了笑沒有說話,雲靈槐也看了眼飯菜,她確實餓了,直接動筷子吃了起來,不過她就算吃飯,也依舊一副優雅的樣子,細嚼慢咽,不慌不忙。


    「張遠山!」


    這時,房屋外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


    樵夫聞言立刻衝洛臨淵他倆賠笑道:「不好意思二位,你們慢用,我們村長喊我了,我出去一下。」


    隨後樵夫走出了房屋,在外麵和那位剛做完儀式的老村長悄聲嘀咕著什麽。


    屋子裏,洛臨淵倒上一壺溫酒端到嘴邊,他微微瞥向屋外,耳朵動了動。


    他眉頭微微蹙起,自從來了這個山村,那種不舒服的感覺更濃鬱了。


    這個村子四處都透露著怪異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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