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不知不覺已經下山了,落日的餘輝將半邊天空染成了橘紅色,天際一半黑,一半白。他們在遊樂場裏找了家餐廳坐下。看著菜單上一連串的菜名,倆人都有些下不去手。


    “你有什麽推薦的西餐嗎?”


    “我?大多數時候都在啃麵包。你吃不慣西餐?”


    “我確實吃不慣,所以你當時在超市,我才天天看到你在那裏自言自語的。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啊。”


    “嗯,那還是點意麵或者牛排吧,其他的,我也不敢保證口感。”


    等他們正真吃上飯,已經是半小時以後了,卷著盤子裏的意麵,相顧無言。


    “王源,謝謝你啊,雲叔算我的家人,你就是我第一個朋友了。”


    …………


    吃完了晚餐,他們在遊樂園裏逛著消食,園子東邊的摩天輪亮起了光,很是漂亮,它在夜幕裏緩緩旋轉著。走到摩天輪腳下,葉唐一順不順的盯著看,王源在她身邊,也抬起了頭,看了會兒,他問道:


    “要去坐摩天輪麽?”


    “不了,我奶奶和我說過,摩天輪要和戀人一起坐,會長長久久。”


    “嗯。”


    “當初我父母相戀時也做過摩天輪,可惜,事實證明,童話終究隻是童話。”


    王源是第一次聽她主動提及她的父母,被摩天輪的光浸滿的眸子瞬間就暗掉了,他有預感葉唐將告訴自己的事情。


    “這件事啊,其實藏在我心裏很久了,久到,我都差點要忘記了。但每次看到他們的臉,我就會想起來。”


    “我的父親曾是個好父親,那些零星的記憶裏,他哄我睡覺,陪我玩耍。但後來他的生意越做越大,漸漸的,見到我和母親時也愈加的冷漠和易怒了。他並沒有外遇,這點我很清楚。隻是不再相信愛情了。他每天回來都會謾罵母親,隻要母親一化妝,他就懷疑她。而我母親,嗬,她何其懦弱,她一聲不啃的,丟掉了所有的香水和口紅,變得越來越不自信。直到怒火蔓延到我身上。”


    “有時我不過是發出了一點點的聲音,便會被劈頭蓋臉的一頓罵。那天陽光很好,父親難得沒有暴躁,反而帶我和母親一起去遊樂場,我以為那個父親回來了。我們一家三口坐上了那個摩天輪,父親還和母親談論著當年他們相戀時也曾一起做過摩天輪。”


    “誰知道那個摩天輪快到最高點的時候出了故障,其實也隻是停在那裏不動,底下的工作人員拿著話筒大喊,讓我們不要擔心,隻是供電出了問題,過一會兒就會沒事了。可我們一等就等了一個小時。而一個小時,可以改變太多了。”


    “處在高空的時間久了,人自然會變的焦躁不安。我的父親就是如此,他開始大罵髒話,甚至開始打我和母親。抱怨著我們為什麽要來摩天輪。我還小,當時便哭了。我越哭,我父親越焦躁,罵和打的動作更是變本加厲。誰也沒有注意到我母親的臉色一點一點的慘白了。她跌坐在地上,裙子底下滲出了一攤血,她流產了。我後來才知道,原來是因為我母親懷孕了,父親才變回了那個樣子,而他親手殺死了我的弟弟。”


    “後來他或許對母親懷有愧疚吧,就不再罵母親了,轉而對著我,於是我每天去學校都是傷痕累累,而周圍人異樣的眼光也讓我不再接受朋友這個字了。我的母親,或許我恨她吧,恨她的懦弱和袖手旁觀,恨她對那個人的言聽計從。後來我瞞著他們報名了省裏的交換生項目,通過了,他好麵子,便也送我來了。摩天輪是我生命的起點,也是我悲慘人生的開始。”


    王源聽葉唐講完整件事,她敘述得很從容,語調裏沒有起伏的情感,就像是在說一個故事。她將目光從摩天輪上收回來,看向王源,


    “所以啊,我才說我羨慕你活在愛裏。而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就像這世間,“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蘇軾《西江月》”,遇見的是否可以稱之為幸或不幸,得交由時間定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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