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於才興起數十年的三大王朝而言,這個天下大多數還是由宗門以及各大氏族組成,他們把持著各大行業資源渠道。


    哪怕當年被那位‘嶽帥’橫掃了一遍,無數氏族宗門或覆滅,或倒向朝廷,卻仍舊無法更改利益驅使下的某些‘規矩’。


    氏族,這種存在是由同一個姓氏的各大世家組成,為了能夠在‘天下宗門製’之內,與各大宗門達成某種平衡的資本。他們都會同氣連枝,對外往往都會以某氏族自稱,而不是某世族。


    也正因此,世間那麽多艱難活下去的普通人,才能夠依靠著氏族這種龐然大物遮風擋雨,盡管氏族也逃不出‘宗門製’的束縛。


    當然,宗門內也可以有世家人占據一席之地,這就是所謂的‘某種利益平衡’,畢竟這世道大多事終究是利字當頭。


    哪怕你一個朝廷重臣,也無法保證你的利益網裏,不牽扯出一大堆錯綜複雜的關係。


    因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就如同眼前這一隊迎親隊伍,那位張家與歐陽家聯姻,不就是這種利益關係締結的最好最直接的方式嗎。


    看著這一隊一眼見不到頭的紅色長流,浩浩蕩蕩被迎進張府,顧書冷似乎沒了心思再看下去,正要轉身離去。旁邊人群中卻有人長長一聲歎氣,聲音中透露著無奈與心酸,腹中似有幾斤酸水要吐。


    顧書冷並沒有理會,繼續轉身離去,隻是沒走幾步卻被人追上。


    攔住他的,是一個相貌不錯的年輕人,一身儒衫,長得挺高挑。


    是挺高挑的,比言信還高一些,是那種顧書冷並不太喜歡與之談話的類型。因為他如今隻有十四歲,身材本身就還有點矮,跟這類人談話需要仰視,平時也自然的不大樂意跟言信站著說話。


    於是他擺出拒人千裏之外的語氣,說道:“這位兄台,有事?”


    那位年輕人一臉感歎神色,道:“我觀小兄弟這身氣質也是個讀書人,這年頭讀書人雖然也不少,但在這邊塞城裏也算是極為稀少的,能夠遇見也是有緣,適才打個招呼罷了。”


    顧書冷眉頭挑了挑,指了指身後人群中幾位青山儒士裝扮的士子,意味深長道:“相比我這位佩劍的,那幾位豈不是更像讀書人?”


    年輕人一臉的錯愕,最後納悶苦笑:“哪有你這般拆台的,不該先是言語客套,再就是相見恨晚的士子高談闊論?”


    顧書冷趕忙挪移數步,一臉嫌棄的看著年輕人。


    年輕人一愣,然後醒悟過來,悲憤道:“我可是有心儀女子的人,自無那種癖好。”


    “噢,莫不成是那為已經將近進門的歐陽家庶女?”顧書冷饒有興致的問著。


    年輕人麵露惆悵之色,唉聲歎氣。


    顧書冷嘖嘖道:“如若是真的心儀,多半會是在那位歐陽女子花轎出門之前就有所作為,如此這般就會一路尾隨而行的結局。隻是兄台似乎一大早就在這裏等候,也不見得有多麽心儀。”


    年輕人一愣,疑惑道:“小兄弟何以見得我在此地等候許久,而非是尾隨花轎?”


    顧書冷都懶得回答,一副看白癡的模樣看著這位衣衫整潔不染風塵的年輕人。


    年輕人也發覺這點,也想到了香坊區與玉林區相隔足有數個城區,花轎隊伍也要天未亮出發才能在響午之前抵達玉林區。想到此處,他不由得訕訕一笑。


    顧書冷大有深意說道:“看來你也是和我一樣,也是另有所等。”


    年輕人眼睛一眯,聽出了弦外之音,也不再掩飾嘖嘖道:“不愧是顧草堂的顧先生,寥寥數句,就能猜出我的目的和身份。”


    顧書冷知道一旦踏入玉林街,監察司就會知道他是按照那份協議應約而來,當然就沒有那麽好閑情逸致觀賞別人婚嫁,也沒有必要專門去吃一份可有可無的早餐,他隻是為了等一個人,消磨多餘的光陰而已。


    年輕人有些疑惑問道:“為何隻有你一人前來。”


    他很是疑惑居然連顧草堂一個人都沒帶就單身赴約,即使這麽做也是杯水車薪。監察司看中的完全是這位顧先生背後那幾條大魚,隻是萬萬沒想到他一個未曾修煉之人,會連自身安危都不懼,還是真的有有所依仗?


    顧書冷笑了笑,看了看人流吵雜的四周。


    年輕人意會,指了一個方向示意顧書冷跟上。


    兩人來到一個很是偏僻的小茶攤裏頭坐下,這裏似乎很適合談話。


    顧書冷明白,這多半是監察司一處暗點,專門用以半公開的對外聯絡點。他的天賦‘直覺’甚至都能察覺暗中還有著許多雙眼睛盯著他。


    年輕人坐下後,很是直接的開誠布公道:“劉森濤死了。”


    顧書冷笑了笑,表示已經聽出了這句話的意思。


    這句話意思很清楚,就是告訴他監察司已經知道了他與那位暗吏之間的交易,也知道了他在這些事情之中都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還有就是警告他不要耍小心眼。


    年輕人眉頭一皺,有些意外眼前的人直接就承認了,還打亂了他後續的問話。在他想來這位多謀善斷的顧草堂主人,一定會矢口否認,會裝作疑惑、無辜,最後還會推得一幹二淨,畢竟這種足以殺頭的重罪是誰都難以承擔的。


    於是他冷笑道:“你的意思是,與人勾結謀害前任監察司掌旗的罪名,你絲毫都不放在眼裏了?”


    顧書冷糾正道:“我可沒有本事勾結劉大人,隻是告訴了他該如何的達到目的的建議罷了。”


    年輕人忽然放聲大笑,然後嘖嘖稱奇,“顧先生,你真讓人個妙人,我之前一直以為你會是與那些謀士一般,言詞之間皆是話裏藏機鋒,與人談吐間都要機關算盡的那種人。卻不料會是如此直接,我都越發不願意殺死你了。”


    顧書冷不置可否,他倒了杯茶,卻似乎因為那一句殺意十足的話語驚嚇,將些許茶水抖落桌麵上。


    年輕人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但也沒多想,正了正神色,笑道:“既然你我都是爽快人,那麽我就不必再拐彎抹角了。”頓了頓,凝視顧書冷眼睛問道:“你為何要消去那些檔案內裏的某些記錄,你不需搪塞我,我已經令人恢複了那些被消去的內容,但得出的答案卻讓我很是疑惑不解。”


    “不愧是監察司,動作比我想象的要快得多。”顧書冷先是有些驚訝,然後用手指沾了沾桌麵上的茶水,在桌麵上勾畫的同時作一副思索模樣。理所當然道:“當然,因為那是我刻意的故布疑陣,做出來為了達成我一個目的罷了。”


    “什麽目的。”


    “為了讓一個人來見我。”


    年輕人忽然嗤笑,沒有絲毫在意那位少年的小動作,他森然道:“你說的該不會是我吧。”然後又接了一句,“你憑什麽來的人一定是我,而不是其他人。”


    顧書冷長歎一口氣如釋重負,眯起那雙極細長的眼線,笑意醉人,更有些難以壓抑的得意。到了這個地步,他已經達成了許多的目的,隻剩下最後一件就能夠完成一件日思夜想的事情。他說:


    “因為,《城司各職不予亂局而動,唯暗影掌旗一人調配所有權》。”


    年輕人心中一凜,寒聲道:“原來這麽多年你一直找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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