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軒不知跟老夫人說了什麽,到了下午的時候,相府的後院那邊果然沒有人了。


    謝緲易又能自由出入了。


    “小姐,這不會是陷阱吧?”轍轍站在空無一人的後院裏,看著身邊的謝緲易。


    謝緲易抬手揉了揉的崇轍的腦袋:“不錯,知道人心險惡啦。”


    “我是認真的……”轍轍將謝緲易扒拉亂的頭發,扒拉回來。


    “他沒必要給我設陷阱。”謝緲易推開後門,“因為,他的敵人不是我。”


    “那笑麵虎的敵人是誰?”轍轍跟上去。


    “前院的人咯。”謝緲易說。


    走出相府,謝緲易張開雙臂深深呼吸,空氣清新。


    …………


    …………


    謝緲易到了遠山書院門口,她沒著急進去,而是先轉身,先去徐夫子的家。


    徐遠達就住在學堂附近,沿著書院路往南直走,轉個彎,就是了。


    “聽見了嗎!一會兒他來了,你就衝過去!按計劃行事!”


    “哦……”


    謝緲易快走到轉彎處,就聽見幾個姑娘說話的聲音。她們躲在一輛花哨的馬車後麵,三四個人湊在一起。


    “你記清楚自己該說什麽了嗎!?”


    “嗯……”


    “別光嗯啊哦的!一會兒要是出了錯!我可不饒你啊!周遇安!”


    “哦……”


    “公子。”轍轍輕輕扯了扯謝緲易的袖口,小聲說,“她們好像在欺負那個穿紅衣服的。”


    謝緲易轉頭,還沒回答。


    “看什麽看!”旁邊的馬車夫,揚起手裏鞭子,衝謝緲易示威。


    “算了,不關我們的事。”謝緲易衝轍轍搖搖頭,直接去了徐遠達的住處。


    …………


    …………


    “夫子還在午睡?”謝緲易走到徐遠達的院落,低聲問徐遠達門外的侍從。


    “是。”


    “那我在外麵等吧。”


    謝緲易說吧,垂手站在徐遠達的門房外。


    不一會兒,徐遠達的屋中,傳出了一些動靜。


    徐夫子隨意披著一件外衫,打開門,就見謝緲易縮著脖子,站在自己門口。


    “學人家程門立雪啊?”徐夫子道,“可惜著天氣不錯。”


    “我是來給夫子認罪的。”謝緲易說著,彎腰作揖行禮,“我今日上午,曠課了。”


    “知道錯了?”


    謝緲易:“知道錯了。”


    “《禮記》,三遍。”


    “是。”謝緲易恭恭敬敬,不敢多說二話。


    若是換成其他學生,不請假,無緣無故就不來上課,等待他的,大約是趕回家,閉門思過,而不是隻是罰抄寫這麽簡單。


    “說吧,這次怎麽又無緣無故曠課了?”徐夫子抖了抖袖子,示意謝緲易進屋來。


    謝緲易躬身再行禮,千恩萬謝走進夫子屋中。


    “這次,家中出了急事,沒能準時趕來……”謝緲易一直不敢抬頭。


    “你那小書童呢?他不能跟我說一聲嗎?”


    “他也被家中急事耽誤了。”謝緲易硬著頭皮。


    徐遠達歎口氣:“易遠啊……”


    “學生在。”


    “下次再無辜曠課,《禮記》可就是六遍了。”徐夫子說。


    “學生記住了。”


    “還有。”徐夫子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緩緩說,“你書局裏的《綾羅尺》是不是該出下冊了?”


    謝緲易連忙點頭:“學生會催他們寫的。”


    “趕緊催醉夢子寫下冊書。”徐夫子說,“總是讓人憋著,也不好嘛。”


    謝緲易憋住嘴角的笑意,說:“學生明白,明白。”


    “還有一件事。”徐夫子又道,“韓封靈那邊,你跟他多接觸接觸。”


    “學生……”謝緲易頓了頓,歪著頭說,“學生不太明白……”


    “哪裏不明白?”


    “夫子為什麽希望,我跟韓小將軍……”


    徐夫子說:“韓封靈常年在邊疆鎮守,身上殺伐之氣太重,而你呢,精細圓滑,你們在一起,可以互相學習,互相打磨。”


    “夫子,您這是誇我呢?”謝緲易抓了抓後腦勺,她怎麽覺得不像啊。


    “總之,多跟韓封靈處一處,對你也沒有壞處。”徐夫子說,“他可是當今聖上眼中的紅人呢。”


    “是。”謝緲易再次謝過徐夫子。


    “好了,我這裏也沒事了。”徐遠達擺手送客,“你可以走了。”


    “那,學生告辭了。”


    謝緲易拱手離開。


    “易遠。”就在謝緲易走出徐遠達房間的時候,徐夫子再次將她喊住。


    “先生還有吩咐?”


    “記得催稿,切記啊。”


    謝緲易哭笑不得:“是。”


    …………


    …………


    謝緲易從徐遠達的房間出來,往書堂走去。


    還沒走到,就聽見遠山書院前麵一陣嘈雜聲。


    一眾學子,從書堂裏出來,圍著什麽看呢。


    “不許走!”


    人群中間,傳出一道清脆的女聲。


    謝緲易心下好奇,擠開一條人縫,往裏麵看去。


    隻見一個紅衣姑娘,手裏握著一把鋒利的寶劍,劍鋒直指一人。


    那被指的人,不是旁人,正是韓封靈。


    謝緲易一驚。


    “聽說你武功高絕!跟我比一比!”那姑娘聲音清脆,跟背書似的,說,“不比!別想走!”


    韓封靈沒說話。


    謝緲易隻能看到韓小將軍的背影,不知道,他此時什麽表情,但是大約能猜到,估計是……沒有表情。


    “韓封靈!出!手!吧!”那姑娘一字一頓,看氣勢是半分不讓。


    韓封靈依舊是一動不動。


    謝緲易不僅打量這個紅衣姑娘來,長得還不錯,不是那種時下流行的溫婉柔靜,而是那種英氣的好看,劍眉星目,一股子巾幗不讓須眉的味道。


    “公子,這個姑娘就是剛才的……”轍轍輕聲提醒,“那個被欺負的姑娘……”


    謝緲易點了點頭,隨即了然了,她往四周看了看。


    果然掃見了一抹躍躍欲試的影子。


    “韓封靈!你,是,看,不,起,我,嗎?”紅衣姑娘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她見韓封靈遲遲不動手,冷著臉,劍往前逼了一寸。


    “慢著!”就在此時,一道身影從人群中走出來。


    正是謝緲易剛才注意到的身影。


    這是一個身穿錦緞細綢的姑娘,長相柔美,她不緊不慢走到了那紅衣姑娘麵前,身子擋住了紅衣姑娘手裏的劍。


    “周遇安,你在做什麽?”那姑娘說著,蘭花指理了理自己鬢角的發絲。


    “找他比試。”周遇安木著臉,硬邦邦地說。


    “你找韓小將軍比試?”那姑娘捂嘴一笑,眼神倏然一冷,說,“你憑什麽跟韓小將軍比試?他是征戰沙場的將士!保家護國!赫赫功勳!怎麽會跟你一個無名小卒動手?!“


    話音落下,頓時迎來一片掌聲。


    “說得好!”


    那姑娘含蓄笑了笑,看著周遇安,繼續說道:”你想比武,去找那些江湖武林的浪客!不要來找韓小將軍的麻煩!”


    說著,那姑娘往前一步:“今日,若是你非要跟韓小將軍比武,先打倒我再說!”


    “當然了……”那姑娘話鋒又一轉,挑眉一笑,說,“我沒什麽武功,你要是傷了我,我可是會報官的,到時候,你們周家就等著吃官司吧。”


    一番民族大義,慷慨激昂!最後又不乏靈活應對,俏皮狡黠。


    當真是……


    美女解圍的最好典範!


    那個周遇安果然不說話了,沉著臉,將手裏的劍收了回去!


    那姑娘滿意地點了點頭,事已至此,簡直太圓滿了。


    她挺身而出,完美地幫韓封靈解了圍。


    “公子啊……”轍轍說,“她們是一夥兒的,這是做戲給韓二公子看呢……”


    謝緲易沒說話,眼珠子一轉。


    “等著,還有好戲呢。”


    “啊?”


    就在轍轍不解的時候。


    也就在周遇安要轉身離開的時候。


    “慢著。”韓封靈開口了。


    眾人紛紛看向他。


    “剛才未動手,是因為手中無劍。”韓封靈話音落下,人群眾,鑽出一個氣喘籲籲的人來。


    “公子!劍取來了!”


    韓封靈的小廝將劍交給韓封靈。


    韓封靈拔劍,衝要離開的周遇安一行禮。


    “姑娘,請!”


    不僅是周遇安愣住了。


    那個策劃著一切的姑娘,更是僵住了。


    “不是……那個韓小將軍?”她嘴角僵硬,“好男不跟女……”


    “戰場之上,不分男女。”韓封靈麵無表情,手中的劍指向周遇安,說,“接受挑戰,才是對對手最大的尊重。”


    “……”


    那姑娘夾在韓封靈與周遇安中間,整個人徹底僵住,隻有臉頰,能扭曲地抽搐了幾下。


    周遇安看向那姑娘,用眼神詢問,接下來要怎麽做。


    誰都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


    但是,這不妨礙眾人興高采烈的看戲,不管是美女解圍的戲碼,還是韓封靈書院前跟人挑戰的戲碼,都夠精彩!


    “轍轍,去喊徐夫子來。”謝緲易衝崇轍吩咐了一聲。


    可不能讓韓封靈跟這個姑娘在這裏打起來。


    那姑娘本就是被人用來做戲的,是無辜的,如果被韓封靈打傷了,就太冤枉了。


    當然,最重要的是韓封靈,韓二公子要是在這裏動手了,指不定以後會傳承什麽樣呢!


    “徐夫子來啦!”謝緲易衝人群中喊了一聲。


    登時,樂滋滋看戲的眾人一下子慌了。


    “徐夫子!趕緊!趕緊回學堂!”


    看戲的眾人,一個個被鵝攆了似的,顧不上看戲了,趕緊往學堂了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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