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板印象害死人。


    在商場沉浮這多年,顧源也見到了形形色色的人,知道人不可貌相,現在卻在路揚麵前屢屢翻車。


    他太擅長打破認知了。


    世上有全才,路揚之前在寫歌和營銷方麵的表現太亮眼,以至於讓顧源認為他在其他方麵並不精通。


    來時,路揚在車上的表現,就是最好的例子。


    畢竟大家很難相信,一個性子直來直去,不去精研人情世故的家夥,能寫好廣告,甚至是電視劇的劇本。


    因為歌曲和劇本不一樣。


    歌曲,隻要你寫好旋律,再配好合適的文字,就能讓很多人喜歡,但劇本的人設和故事方麵,需要大量的生活經驗甚至是創作者的心思剔透。


    特別是這種都市職場劇,創作者精不精通於人情世故很關鍵。


    盡管還沒有得知劇本的質量到底如何,但顧源之前的認知,隨著廣告腳本的出現,漸漸被推翻了。


    路揚是有功底的,至少能寫好一小段劇情。


    窺一斑而知全豹,如果劇本總體能有這則廣告一半的質量,那顧源真的......


    輸得連外孫都不敢想了。


    安排好工作,廣告公司的員工去準備道具,趁著這個間隙,顧源把顧清寒叫到身邊。


    他沒好意思直接詢問,隻能旁敲側擊道:“路揚的性子......平時都是這麽直麽”


    “嗯”顧清寒沒明白他的意思。


    “我是說情商。”顧源說,“我就怕他惹你不高興。”


    “還好啊,我都習慣了。”顧清寒聳聳肩,她又不是不能接受這點,情商低點也好,人品過關才是她看重的。


    “那你剛才在那頭扭他耳朵幹嘛”


    顧清寒回了個白眼,情侶之間打情罵俏不是很正常的事情麽,那總要找個理由來宣示宣示自己的主權吧,難道您就沒看到,那幾個廣告公司的業務小妹看他的目光像看見神仙麽


    可她沒有說出口,隻是靜待顧源的下文。


    顧源再次試探:“我是怕路揚以後在人情世故方麵吃虧,誒,畢竟我把他當親兒子看的。”


    “您放心。”顧清寒滿不在乎,“他其實是懂的,隻是有些時候腦子會轉不過來,再說了,這不是有我嘛。”


    “哦,就是臨時反應可能會慢了點。”顧源恍然大悟,心裏卻在滴血。


    女兒的話語無疑是在左證路揚知曉人情世故,在這個的基礎上,劇本的質量......


    可能還真的蠻高。


    “怎麽了”顧清寒問。


    “沒事沒事。”顧源擺了擺手,“你和路揚商量著怎麽拍廣告吧。”


    看著女兒離開,顧源按著太陽穴,緩緩地坐在椅子上。


    廣告有著落了,女兒投資的新劇,也隱隱約約有小賺一筆的傾向。


    一切都朝著好的方向去發展,可他不想女兒好啊。


    他隻想讓顧清寒早點回家生娃!


    雖然明麵上他是路揚新劇的投資人,可如今卻還沒有看到劇本,而且就算看到了,也不好說劇本的質量到底如何。


    就算當麵問起顧清寒,估計也是問不出答桉的,時至今日,他隻能以投資人的身份去問導演陳治,因為外人不會知曉父女之間的彎彎道道。


    隻能如此了。


    他站起身,跟遠處的幾人打了個招呼,跑到角落裏,撥通陳治的電話。


    ...


    陳治在秘密選角。


    這些年來,選用毫無演技的流量明星,一直是國產劇的通病。


    不管什麽題材,仙俠劇、都市劇、懸疑劇,每種劇的投資相比之前都高了太多,可資金分配已經不比當年。


    一半,甚至大半的錢分給流量明星充當片酬,小部分錢用於拍攝場地和道具,再搭配上五毛錢特效與是個人都能發現的摳圖......


    投入的資金大了,質量卻越來越低。


    陳治早就看這一點不爽了。


    剛好,如今的劇組,投資人對選角沒有要求,在路揚給他打了一部分錢之後,陳治便連忙偷偷發布招主演的消息,就為了能找到更多有演技的角。


    “這兩人可以啊。”


    看著試角的演員走遠,老李評價道:“如果不是前幾年被公司封殺,估計他們還能走到更高的位置。”


    “他們要定下的。”陳治點頭,“到底要給他們什麽角色另說,但新生代有演技的家夥,越來越少了。”


    “那男主呢”小張問:“劇本是路揚寫的,女主角是他對象,而且這兩人天天秀恩愛,我總覺得可以讓他來當男主。”


    “我也想選路揚。”陳治點點頭,“但不好開口。”


    “其實我也想選。”老李也同意,“這兩人給觀眾的印象太深了,如果男女主角不是他們,總會讓人覺得出戲,隻是......我們沒什麽好的理由去讓路揚同意。”


    “而且最關鍵的是,他的演技......我們還不清楚。”


    “難啊。”陳治幽幽地一聲歎息。


    三個人不約而同地想到一塊了。


    雖然選路揚和選那些流量明星看起來沒多大的區別,畢竟都是沒演技的家夥,可性質完全不同。


    至少路揚不會讓人摳圖,不會不到片場,不會到處亂搞,也不會翻車。


    選擇他當男主,最關鍵的還是因為,劇組還要照顧到宣傳,畢竟這年代的電視劇,沒點噱頭還是不行的,光賣好不賣座,在他們看來是賠本生意無疑。


    一部劇,除了男主,包括女主在內的所有演員,都有演技卻沒有噱頭的話,很容易造成那樣的場麵,他們缺少噱頭。


    而路揚可以完全彌補這個問題,編劇,男主,女主現實生活裏的男朋友,一堆名頭砸下來,誰敢說他們的電視劇沒有噱頭


    當下的難題隻有,怎麽勸說路揚同意出演,還有他的演技問題。


    畢竟如果他如果演不好的話,對比起其他人的演技,很容易被觀眾們噴。


    這時陳治的電話響起。


    陳治看看老李,又看看小張,示意他們不要開口,因為打來電話的是投資人顧源。


    廣告拍攝場地的角落裏,顧源對著電話說,“陳導,電視劇的進展怎麽樣了”


    “目前選好了大部分角色。”陳治如實交代,但注意到身邊兩人的神情,還是有意無意地提起,“就是男主的人選,我們現在還沒確定。”


    “男主嗎”顧源一喜,又問起劇本本身,“這部劇的劇本,質量怎麽樣”


    “質量很高!”


    電話裏傳來陳治拍胸膛的聲音,“顧董你放心,我一定能把這部劇拍好,所有配角都選的老戲骨,就連那幾個年輕演員的演技,放在同齡人裏也很能打。”


    質量高我還放什麽心!


    我要的是質量不高啊,可我能說嗎


    顧源念頭急轉,在這方麵動手腳是不可能的事了,那麽隻能在其他地方下手。


    陳治沒選好男主的消息,在他看來簡直是福音,那麽多老戲骨,但凡男主有點瑕疵,那這缺點肯定要被無限放大的。


    就決定是你了,小路揚。


    不要怪叔叔,叔叔也是為了你以後的孩子。


    “嗯......”顧源故意猶豫了很久,說,“那陳導,男主的話......你看路揚怎麽辦”


    陳治也喜,瞌睡送枕頭,雖然還不知道顧源的葫蘆裏賣著什麽藥,可他還是要意思意思,不能讓對方知道事情太好辦。


    “路揚的演技,好像不太夠啊。”


    要的就是不夠!


    顧源又開始洗腦,“沒事的,年輕人總需要成長,現在不夠,以後還會不夠嗎”


    “這事......還不太好辦。”陳治假裝猶豫。


    “給路揚一個機會吧。”顧源說,“我覺得清寒應該能教好他的。”


    “那......我試試”陳治說這句話的時候,差點壓不住笑意。


    “試試就試試!”顧源補充,“要勇於嚐試嘛!”


    “好!”陳治大聲說道:“試試就試試!”


    兩人都達成了共同的目標,掰扯了幾句之後,話題又回到劇本身上。


    顧源說:“老陳啊,我掏心窩子想問你一句,都說劇本好,可這劇本到底哪裏好了“


    陳治一愣,沒想到顧源身為投資人,到了現在居然沒看到劇本。


    不過想想也是,編劇是未來女婿,女主角是親生女兒,這樣的投資根本不需要看劇本。


    為了安撫顧源的心,也擔心以後收視率不高,自己能有個退路,陳治還是往差了講:


    “其實吧,顧董,這個劇本......我們說好,是很主觀的事情。”


    “哦”顧源嘴角彎彎,“細說。”


    “目前這部劇有沒有市場,我們還不清楚,畢竟以前很少出現這種小眾的職業劇。”陳治斟酌著用詞,“而且國產劇嘛,你懂的,不管什麽劇都要談戀愛,而這部劇的戀愛情節......有點少了。”


    “怎麽個少法”顧源恨不得陳治把確定全說出來,不好的地方越多,他越高興。


    “國產劇的戀愛情節,一般都是男女主瘋狂撒糖的,現在光看劇本,發現這部劇的糖還是太少了。”


    陳治說,“你看市麵上那些國產劇,不管是古裝還是曆史,全都是撒糖,大家腦子都不要了,就算世界毀滅,都要搞戀愛。”


    “是這樣的。”顧源同意。


    “一堆人罵編劇,但其實這都是觀眾的選擇啊。”陳治說,“隻有這樣才能搞到錢,而這部劇......在這方麵有些欠缺。”


    “沒事,小問題!”顧源也懶得更改劇本了,“你就照著劇本拍!”


    陳治一個內行人都說不上好,他一個外行人又能說什麽


    雖然顧源本人也不喜歡滿是談戀愛的國產劇,但當下的環境,也隻有磕cp的觀眾願意大把大把地撒錢。


    有問題才好,要的就是有問題!


    “那顧董,我就按劇本先拍了”陳治試探性問。


    “拍!”顧源說得財大氣粗,“錢不夠再找我!”


    電話掛斷了,顧源看著遠處穿好廣告道具服的路揚,心滿意足地哼起小曲。


    ...


    廣告腳本是一小時前寫好的,一小時後都開始拍攝了。


    “我說的這些你都記住了嗎”顧清寒問。


    “記住了。”路揚點點頭,“微表情,動作,神態,都有小秘訣,把自己當成一個真正的狼人,中秋要帶媳婦回去過節。”


    “很好。”顧清寒說,“道具來了,準備準備。”


    這是路揚第一次進行拍攝,在顧源打電話的時候,顧清寒跟他講解了很多演戲的要領,如今就要認證自己有沒有學到了。


    他沒有擔心自己演不好,廣告裏男主的作用更多是旁白,利用旁白講述故事,他隻需要露出幾個表情。


    而真正考驗的,還是女主的動作和神態,這方麵的要求很高。


    演戲,顧清寒是專業的,這些東西對她來說就是小意思。


    想象很美好,但在開拍的時候,路揚還是被提點了不止一句。


    “路先生,您往這邊站一點。”


    “路先生,神態,要注意神態。”


    “路先生,這場戲是男主想象帶女主回家,要把擔心的情緒表現在臉上。”


    “路先生......”


    路先生這三個大字,路揚聽到耳朵都快起繭了。


    情緒!


    情緒!


    情緒!


    真不是他沒用心去演,實在是這狼人服裝道具套在身上,臉上的表情很難表達出來。


    顧清寒之前跟他講解的細節,完全用不到。


    身上一堆厚厚的道具,道具狼毛都快把臉蓋住了,那粘東西的道具不知道是什麽,他的麵部僵硬,笑都笑不出來,哭也哭不出。


    而且身材要比之前壯碩太多,顯得有些臃腫,行動也不便。


    什麽細節


    不存在的!


    反倒是顧源不著急,路揚的ng的次數越多,越能證明他的演技不行,再說了,一條廣告,對演技的要求真不高。


    他終止了拍攝,“拍攝慢慢來,攝影老師和路揚溝通一下,沒事的,今天拍好就行。”


    “小路,清寒。”顧源看看兩人,“中秋記得回家吃飯,我還有事要忙,先走了。”


    “拜拜。”


    顧源轉身離開,趁別人看不到臉上的神情,他無聲卻放肆地狂笑。


    這演技,到時候電視劇撲街不是板上釘釘的事兒


    “道具有問題。”顧清寒早就注意到了路揚的臉,她對廣告導演說,“路揚臉上粘毛的時候,粘得太緊了,完全擠不出情緒。”


    “我看看。”導演盯著路揚臉上的道具,又說:“路先生,笑一個。”


    路揚僵硬地笑了一下。


    笑不出來。


    他又努力的笑了一下。


    還是笑不出來。


    “媽的。”導演對身後怒吼,“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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