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正月初十,街道兩邊嶄新的大紅燈籠雖沒有卸下,可那喜慶的音樂與鼎沸的人聲卻已悄然消失,京都的民眾們再次回到原本的生活軌跡中,年味兒也就隨之黯淡了下來。


    聶雲帶著沈玲兒順著朱雀大街一路南行,行至最裏邊這座巍峨的皇城方才停住了腳步。


    沉重的龍紋大門,深深的門洞,迎麵而來的穿堂之風,帶著些許的陰寒之氣,讓聶雲清晰的感覺到皇城的威嚴。


    深吸了兩口氣後,聶雲緩步走上前去,可隻是剛剛走進龍紋大門十米之外,便被一對鐵戟攔住了去路。


    “你是何人!來此為何!”看著眼前這個白衣青年,威武雄壯的禦林軍眉頭微微蹙緊。暗暗道了聲哪家的毛頭小子這般沒有規矩,連這裏都敢隨意靠近。


    雖說來這瞻仰皇城的威嚴的年輕人也不少,平時他也不過斥責走便完事了,不過今日陛下舉辦瓊花盛宴,一切守衛規格盡皆從嚴,方才問的這般詳細。


    “呃...”聶雲撓了撓頭,而後反手拿出一張鑲金卡片道:“這個...是在這舉辦的麽?”


    “嗯?”禦林軍眼底露出一絲驚疑,小心翼翼的接過卡片打量了片刻,半晌才將卡片重新遞了回去,語氣雖是恭敬了不少了,可眼底的質疑之色卻是沒有半分消減:“瓊華宴於外城皇家園林舉辦,你連這點都不知道?”


    “啊...這上麵沒寫啊。”聶雲懵逼的接過鑲金卡片上下打量了半天,怎麽也沒瞧著瓊華宴的舉辦地點。


    “給你發請柬的人沒和你說?”禦林軍眉頭皺的更緊了,若不是他仔細檢查了請柬的真偽,並且請柬上的防偽氣息也與麵前這個年輕人的氣息一模一樣,他都要下令將眼前這個來曆不明,鬼鬼祟祟的家夥捉起來了。


    完了...估計是沈丹長老以為他不去的來著,就沒和他說這具體位置。聶雲有些頭大的拍了拍腦門,搞得現在丟人了不說,還莫名其妙的被懷疑了。


    “估計是他忘記和我說了吧。”聶雲歎了口氣。


    就當禦林軍還想著繼續追問兩句之時,一陣車架滾輪的聲音悠然響起,禦林軍麵色微變,轉頭與同僚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道:“陛下出行,吾等還需小心行事,得罪了。”


    說著輕輕招了招手,又是幾名身著重鎧的禦林軍噔蹬跑了過來,豎起鐵戟將聶雲與沈玲兒團團圍住,退到了一邊。


    瞧見這般架勢,聶雲眼底透出一絲無奈,轉頭對著沈玲兒露出一抹歉意的笑容。


    “不好意思奧...”


    好好的帶徒弟出來參加個宴會,結果因為自己的疏忽被禦林軍給圍起來了,而且自己還不好說什麽,畢竟若是設身處地的想一想,一個接到瓊華宴請帖的年輕人居然連舉辦位置在哪都不知道,還好巧不巧的偏偏在皇帝出行的時候來到宮門前...這不懷疑你懷疑誰啊...


    “不要緊啦,等陛下走了就好了。”沈玲兒抿嘴笑了笑,反倒輕聲安慰起了聶雲:“況且陛下也才剛剛出發,咱又不是趕不上宴會了。”


    而就在兩人細碎說話的功夫,那車架滾輪聲也是逐漸靠近,隨著龍紋大門倏地打,略顯散落的車架滾輪聲兀的清晰起來,聶雲抬頭抬頭瞥了眼。


    隻見十餘輛華貴的四駕馬車率先映入眼簾,透過車架上的輕紗,依稀可以看見其內身著絳紫朝服嚴肅盤坐著的身影,緊隨其後的便是兩隊騎兵以及六行步甲兵組成的“清遊隊”,也就是專門用來清道,確保出行順暢的隊伍。


    之後便是由十二排分別手執橫刀、弓箭,相隔排列的騎兵組成的衛隊,在後麵便是十二名手持龍旗的士兵,分作兩排其後便是皇帝陛下乘坐的六架玉輅了。


    皇帝陛下的車架是整支隊仗的核心,被團團簇擁著,警衛極其森嚴因此聶雲看不真切,隻能模模糊糊透過那金色的紗帳中看見一道威嚴的背影。


    緊隨皇帝車駕的還有幾輛同樣華貴的車架,被層層疊疊的包圍著,令的聶雲看不真切,隻能隱隱看出那應該是一位位年輕的男子,女子,估摸著是皇子和公主吧。


    隻是不知道為什麽,總覺的那道明黃色的巍峨背影有一丁點眼熟。聶雲摸了摸下巴,而後笑著搖了搖頭,天下人的背影都差不多,有什麽眼不眼熟的...


    皇帝出行規模之大,光是儀仗車隊走出宮門便花費十餘分鍾便可見一般。


    而聶雲自然也就被硬生生的圍了十幾分鍾,待到皇帝的車隊徹底離去,周圍的鐵戟方才林林拿開。


    “你...”就當禦林軍準備再盤問幾句便讓聶雲離開時,一個嬤嬤悠悠從前方走來。


    “容嬤嬤有什麽事麽?”禦林軍眉頭微微一鬆,顯然也是認得這位常年跟著皇後娘娘,如今又是跟著長公主殿下的嬤嬤。


    容嬤嬤漫不經心的瞥了眼被圍在中央的兩道身影,而後附耳對著禦林軍說了些什麽便利落轉頭離去。


    而那禦林軍首領回過頭來,看著二人微微皺了皺眉,最後還是揮了揮手。


    “你們走吧,下次可不要在皇城麵前隨意遊蕩了。”


    “嗯?”


    聶雲抬起頭微微一愣,原本已經做好被盤問半個小時的準備,結果突然就沒事了?


    不過既然別人已經讓他們走了,他也不會不知好歹的質問人家為何不盡忠職守啥的,眼底露出一絲喜意,當即便拉著沈玲兒走向了皇家林園。


    他可不想到的比皇帝還晚...


    “誒,話說皇家林園在哪兒?”


    “誒,師傅,我真是服了你了,跟我來吧。”沈玲兒學著聶雲的模樣輕輕拍了拍腦門,而後反手拉著聶雲的手臂向著城東方向走去。


    ......


    十分鍾前。


    緊跟著天子六架玉輅後頭的一輛五架玉輅內。


    一身華貴禮服的蕭雪透過馬車上的紗簾向後瞥了瞥:“誒?小雲子和玲兒怎麽跑到皇城邊上來了?”


    “師弟?”韓月眼底透出一絲疑惑,微微探出腦袋朝後瞥了瞥,望見那被一群禦林軍圍在中央的白袍身影微微一愣,隨即有些急道:“怎麽還被禦林軍給圍住了?”


    “父皇出行的時候跑到皇城門口,不圍他圍誰啊。”蕭雪對此倒是一點也不意外,懶洋洋的伸了個腰道:“回頭我讓容嬤嬤去和禦林軍解釋一下就是了。”


    聽著蕭雪這麽說,韓月這才放下心來,轉而抿嘴輕輕笑了笑:“不會我們沒答應和他一起玩,他就找玲兒陪他來逛皇城了吧?”


    “嘿,那他可真不錯,才來京都幾天就又給他找著這麽一個漂亮的女孩子。”蕭雪撇了撇嘴道:“月月,你也不管管他啊。”


    “啊?玲兒是師弟徒弟啊,說起來還是我師侄呢,我管什麽?”韓月微微一愣,有些莫名其妙道。


    “嗨,玲兒才比小雲子小一歲而已啊。”蕭雪無奈的撫了撫雪白的額頭:“你能真把她當師侄看啊?”


    “那倒不會,我把她當妹妹看的。”韓月伸出一根白皙的玉指放在唇邊,微微思考了片刻緩緩道:“而且她也叫我姐呢。”


    “那不就得了。”蕭雪雙掌一拍道:“那小雲子就能純把她當徒弟看啦?”


    韓月美眸裏閃過幾分思索之色,而後微微一笑:“不然呢?好歹玲兒也是叫師弟師傅的。而且就算師弟把玲兒當做朋友也無所謂啊,畢竟他兩年紀差不多麽。”


    “那可不一樣,朋友可和師徒差遠咯,尤其是異性。”蕭雪挪了挪紅唇,意有所指道。


    “那我還能不讓師弟交朋友不成?”韓月輕輕白了蕭雪一眼:“而且你不也是師弟‘異性’朋友麽。”


    “那能一樣麽。”蕭雪直起身來,語調微微上揚。


    “好啦好啦,玲兒人挺單純的,師弟又不會被她騙,想那麽多做什麽。”韓月拉住蕭雪纖細的手臂,眼角帶笑:“說起來玲兒倒是和冰瑤蠻像的,第一次見麵就叫我們‘小雪姐’‘月月姐’。”


    “冰瑤啊...”蕭雪微微仰起頭,回想起了那個曾和她一起嘲諷聶雲的嬌俏少女,雖然相處不過半月,但那也是她為數不多認可的朋友之一,隻是以後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再見了。


    以她的智慧,不難猜出冷冰瑤一定來自一個極為遙遠的地方,畢竟當年冷父袖袍一揮間便是帶著她們從極北中心之地轉瞬間便回到了極北城,而他找自己的閨女卻找了半月之久...


    想到這裏,蕭雪忍不住悠悠一歎,一時無言。


    ......


    天子出行手續繁瑣,又因要充分展示帝王的威儀,所以前行的速度極慢,再加上這位開國聖祖陛下驅除韃虜,再造大乾的諾大功績,引得無數平民對著那天子鑾駕叩而拜之,山呼“萬歲”。


    而麵對這熱情的百姓,清遊隊也不好生硬的將其趕走,隻能和顏悅色的勸其向兩邊退開,可這效率...所以,從皇城走到城東這短短不過十裏路,天子儀仗硬生生的走了一個時辰才到那皇家林園。


    也直到來到了被禦林軍團團圍住的皇家林園,熱情的百姓方才緩緩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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