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內城的街頭鬧出這麽大的動靜,甚至到了這數十年難得一見的暴風雪都壓蓋不住地步,京都府衙幾乎是第一時間便組織了府內大批衙役趕往。


    然而暴雪阻路,導致朱雀大街又走不得,因此當他們繞著曲折小路趕到時,眼前隻剩一片殘垣。


    深淺不一的路麵,覆著一層不算厚實的白雪,細細看去,隱有血光與焦黑閃現其間。


    街邊沒有雪白遮掩的牆壁上,幾道深深的焦黑劍痕清晰可見。


    周遭的屋簷與瓦礫間點綴著幾道奇怪的巨大冰錐,閃爍著淡淡寒芒...


    一名黑衣衙役默默的吞了口唾沫,眼底露出絲絲驚駭。


    京都,不管是牆麵,地磚,還是屋舍,所用的都是特質的石材,脫胎境以下的武者便是費盡全力,也不一定能將腳下的青石地磚踏碎,可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為首的三名藍衣衙役,不知何時已然肅穆了起來,他們水平高些,見識的自然就多些,僅是一眼便判斷出,能造成如此驚人破壞力的,起碼是八脈境強者,且恐怕...不止兩個!


    想到這裏,他們眼底露出一絲凝重。


    府衙調遣的實在太過倉促了,若是那幾位八脈境強者還在搏鬥的話,他們僅憑三位藍衣小旗,恐怕很難攔得住他們,更別說將其捕獲帶走審訊了。


    這起碼得派三位綠衣總旗來才鎮得住場子啊!


    站在中間的那位藍衣小旗揮了揮手,身後一位黑衣身影頓時走出了人群,拱了拱手。


    “頭兒。”


    “你趕快回去稟報,說這裏起碼曾經有數名八脈強者搏鬥,讓府衙派遣一位總旗大人過來坐鎮!快去!”


    周圍一片寂然,沒有半點人影,更無能量波動,想來那幾位八脈者不是逃了,就是出意外了,一位總旗大人坐鎮便可。藍衣小旗默默的點了點頭,又是伸手招了招。


    “其他人,自動分成三組,分別跟著我和其他兩位小旗打掃戰場,切記不可輕易脫離大部隊!”


    “是!”


    餘下的黑衣衙役們僅是片刻,便整齊化作三支小隊,各自站著一位藍衣小旗身後。


    “我們之間也不要離得太遠。”中間的那位藍衣小旗分別與身旁兩位對視了一眼,而後輕輕點頭,道:“此地說不定有重傷的八脈者潛藏,隨時準備互相支援!”


    “嗯。”兩藍衣小旗明顯以中間這位小旗為中心骨,聞言都是凝重的點了點頭。


    他們知道,哪怕是重傷的八脈境強者,在拚死之下,殺光他們一整支小隊也是有可能的!


    任督二脈若鴻溝!


    也僅有他們中心這位打通了督脈的的藍衣小旗,能勉強抗衡一二。


    “清除雪跡的時候都小心些,別把掩在底下的痕跡也一並掃除了!”藍衣小旗再次叮囑了一句,便帶著自己的小隊,小心翼翼的向著麵前這條崎嶇的街道內走去。


    其餘兩名藍衣小旗見狀,也是各自領著身後小隊,跟了上去,三支小隊之間呈三角之勢,確保互相間可以第一時間支援!


    刷刷刷!


    隨著京都衙役們的入場,崎嶇街道上頓時響起了沙沙掃雪的聲音,黑衣衙役們動作迅捷,同時又小心輕柔,即使在沒有絲毫破壞地麵痕跡的情況下,依舊很快便將街道上好不容易覆起的一層積雪,清掃了個大半。


    身為京都衙役,從現場殘留的招式痕跡推測出他們的身份,亦或者通過血跡等,推測其傷勢是基本功,因而保留戰鬥痕跡自然也是衙役們的本能,不過此事事態嚴重,藍衣小旗才不放心,又叮囑了一句而已。


    應當沒有人潛伏在這裏。


    環視了眼周遭不斷消逝的雪白,藍衣小旗心中緊繃著的弦悄然鬆了一絲,不過仍不敢掉以輕心,依舊挺直著腰杆,雙目幽深,猶如鷹眼,警惕的掃視著周圍,體內氣機仍舊保持著高速流轉,確保能在第一時間出手!


    四周依舊寂然,隻餘沙沙的掃雪之聲。


    空中肆虐的雪花也不知從何時開始漸漸變小,而後逐漸消失,大幅度減輕了衙役們的工作量。


    崎嶇地麵上的積雪迅速消退,露出其下焦黑的,且更加崎嶇的地麵。


    大灘大灘的血紅點綴其間,加上零星的幾縷雪花,黑與紅加上那零星的白,三種極致色彩的碰撞,形成的強烈震撼,令的黑衣衙役們都是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哪怕是常年見慣了各種場麵的衙役們也是一時愕然。


    “頭兒,這裏有具屍體!”


    忽然,一道驚訝的聲音響起,隻是瞬間,便吸引到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是一道有些焦黑的,矮小的屍首。


    “停!”藍衣小旗一聲暴嗬,止住了正想上前檢查屍體的黑衣衙役,而後快走兩步,不顧一旁黑衣衙役詫異的眼神,一劍刺進了那道焦黑屍首的胸膛。


    唰!


    長劍入胸,僅流出點點血絲。


    “頭兒,你這不是給仵作添加難度麽。”黑衣衙役微微一愣,有些無奈道。好歹也當了十幾年衙役了,這人死沒死,有沒有死透,他還是有信心能分的清楚的。


    “八脈強者肉身已然接近無暇,短暫控製內息,營造假死狀態不是難事。”藍衣小旗默默搖了搖頭,眼底閃過一絲悵然,道:“記住了,麵對八脈強者永遠不要掉以輕心,省的將來後悔一輩子。去吧。”


    “嗯。”黑衣衙役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而後作勢便要將那具屍體抬出來。


    忽然,一道暴喝聲兀的傳來。


    “慢著!”


    緊接著,便是一陣細密整齊的腳步聲。


    “嗯?”眾衙役們聞聲望去,眉頭不約而同的微微一皺。


    隻見一隊隊身著黑底魚龍服的身影,在三位藍底魚龍衛的帶領下迅速向他們奔來!


    其間為首的藍底魚龍衛還是聶雲有過數麵之緣的秦臻。


    “魚龍衛將接手此案,你們都回去吧!”隻見秦臻順勢掏出一枚黃銅色的,刻有魚龍雕文的令牌,道:“不要碰那具屍體,然後走的時候小心點兒,不要破壞了現場痕跡!”


    嗯?


    我們好不容易把戰場清掃完了,你們魚龍衛就要接手此案了???還這麽囂張!


    魚龍衛略顯強硬的態度幾乎是瞬間激起了京都衙役們的不滿。


    “你們魚龍衛什麽意思!”那手指都已經快碰到焦黑屍體的黑衣衙役,眉頭瞬間緊皺了起來。


    若是魚龍衛在他們清掃戰場完之前趕到,說要接手這個案子,興許還不會惹得他們這般反感,可當他們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清掃完戰場,準備調查現場的時候,你們魚龍衛再來,什麽意思?半路摘桃子?


    而且隻要不傻,看著斷垣殘壁都能知道,這裏的事件隻要調查清楚,那就是大功一件,能就這麽讓你搶走?


    秦臻眉頭輕皺,再次晃了晃手中的銅牌,道:“我說,我們魚龍衛要接手此案。”


    “此案發生於京都內城,理應歸我京都府衙掌管。”藍衣小旗終是站了出來,不卑不亢道:“更何況我府衙一方先來,於情於理,這件案子都該歸我府衙調查。”


    京都府衙的統領職責與魚龍衛有不少重疊之處,所以這樣的衝突,發生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雙方互相間也隱隱形成了一定的潛規則。


    “此事不同,需由我魚龍衛直接執掌。”秦臻麵對與自己同樣職務的小旗,語氣略顯和善了些,但還是這般道。


    “你什麽意思!”“魚龍衛就可以這般霸道?”


    隻是瞬間,身後的黑衣衙役們便怒斥了起來,他們與魚龍衛職權交疊,平日裏就有著不少衝突,此時更是直接引爆!


    不過藍衣小旗卻不像身後的黑衣衙役們那般憤怒,反而輕輕揚起了手,製止了身後的喧鬧,眉頭微緊,向著皇城的方向拱了拱手,道:“莫不成是陛下親自下的命令不成?”


    因為他知道,魚龍衛雖然職權與他們多少有些重疊,但有一點,是絕對淩駕於他們之上的。


    那就是直屬於陛下,乃陛下手中之刀!


    若是陛下想要揮動此刀,那麽任何人,事,都得為之讓路!


    否則...陛下可不會在意他在揮刀的時候誤傷了幾隻螻蟻。


    藍衣小旗想好了,隻要對方一點頭,自己就馬上帶隊回府。


    連陛下都關注的事兒,可絕對不是他區區一個小旗可以摻和的!


    可秦臻卻是微微愣了愣,而後搖了搖頭,道:“不是。”


    “嗯?”藍衣小旗眉頭幾乎瞬間皺起:“若是這樣的話,那我們恐怕沒法就將這個案子移交給你們了。”


    眾所周知,魚龍衛隻聽遣陛下一人調令。而若無陛下調令,那麽魚龍衛也得與尋常機構一樣,正常運作。


    “我魚龍衛有權,接手一切案件!”秦臻目光微凝,強硬道。


    他有這個底氣!雖然給他下令的不是陛下,而是長公主殿下,但是陛下卻早已命令,長公主殿下調遣魚龍衛綠衣總旗之下的人,如他親臨!


    “嗬嗬,魚龍衛是有權接手一切案件,可這卻不是你一個小小的藍底魚龍衛可以調用的權限。”


    忽然,一道淡淡的嗓音悠悠響起。


    隻見一位身著墨綠色華麗服袍的中年人自遠方緩步走了過來,初時隻是一道模糊的身影,但眨眼間卻已然立在眾人麵前!


    “戴端總旗!”其身後的府衙們臉上幾乎瞬間露出一絲喜色,紛紛恭聲道。


    秦臻語氣微滯,雖說以魚龍衛的特殊,哪怕是麵對綠衣總旗也無懼,不過也不可能在一名綠衣總旗麵前橫!再加之其說的並沒有錯,藍底小旗,並不能這般粗暴的接手一切案件,必須向總旗打報告才行。


    若非如此的話,這京都,早就是魚龍衛說的算了,哪還有衙役們什麽事。


    “嗬嗬。”戴端嗬嗬笑了笑,而後揮了揮手:“將戰場清掃完畢,記錄一切證據,屍體也一起帶走。”


    “不行!”秦臻下意識擋在戴端身前。


    “哦?你攔我?”戴端噗嗤一笑,卻也懶得多嘴,綠色袖袍隻是輕輕一揮,便將秦臻高高拋起,而後負手背身,雙目微闔,淡淡道:“叫你們魚龍衛上級來再說吧。”


    “嗯?”原地等待半晌,沒聽見重物落地的戴端略顯疑惑的睜開了雙眼,瞅著麵前的幾位藍衣小旗與衙役們腦袋死死下垂的模樣,眉頭微緊,緩緩轉過身來,一道身著紅色錦袍的身影映入他的眼簾。


    翁——


    一股寒意瞬間自戴端股間上湧,而後蔓延至全身,雞皮疙瘩瞬時立起,雙目都是因為驚恐顯得有些無神了起來。


    直到片刻後方才兀的驚醒,連忙弓下了身子,嘴唇開合間略有些顫抖:“見....見過,盧...盧...盧總督!”


    “我算是他們的上級麽?”一襲紅袍的盧炳誌緩緩轉過身來,麵無表情,眼神漠然,就連聲音也是淡淡的,可卻瞬間讓戴端冷汗漱漱,連忙道:“算的,算的!”


    “那這裏,我魚龍衛接手了,有意見麽。”盧炳誌眼神依舊淡漠,仿佛一尊可以說話的塑像。


    “沒沒沒,您,您請!”戴端幾乎是瞬間掉過頭,對著身後的衙役們招了招手,道:“這件案子就拜托魚龍衛了,咱們府衙就先走了!走!”


    不敢多看盧炳誌的神色,戴端幾乎是一馬當先,帶著府衙的人匆忙離開了這片街道,直到臨近府衙時方才長長的吐了口氣。


    “媽的,到底發生了什麽,連這條忠犬都是出來了!”戴端語氣輕蔑,卻掩飾不住眼角處殘留著的驚慌。


    他恐怕是為數不多的,能在朝堂以外的地方見到盧炳誌後,還安然無恙的家夥了...


    呼,呼,呼。


    再次重重的喘了幾口粗氣後,戴端總算是徹底平靜下來。


    這次連紫衣指揮使都沒出動,盧炳誌卻是親自來了...算了,不想了,我一個小小的總旗,要是不小心摻和進去,那可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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