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不喜歡沒有骨氣的員工,一旦我不喜歡了,想讓她在設計界混不下去,也不是多難的事。”


    她這是被威脅了?


    這是沈總?那個旁人都以為謙謙君子的沈總?


    雲清努力地翻了個身,自覺得這日子也算是過到頭了,老天總是不想讓她安靜的,以往別人說她沒出息,她也沒覺著什麽,每天照樣過得開開心心的,但沈穆說她沒骨氣,她突然就覺得骨頭硬了。


    盡管渾身早已沒了力氣,盡管胃疼得難受,雲清還是十分誠懇的坐起身來:“沈總,我想了想,請假這件事確實是我的不對,我明天就回去上班,這樣,要是您不滿意的話,我現在就回去,通宵加班也行啊,保證把今天請的假都補回來,您看行不?”


    好漢不吃眼前虧,昨天確實是衝動了些,倘若失去了愛情的同時,又失去了工作,那這雪上加霜的事情,斷然是不能幹的!


    “不用,你隻需要告訴我,在哪裏。”


    雲清認命的報上了酒店的名字。


    沈穆說:“嗯。”


    雲清不放心的問了句:“沈總,請假的事,您看......”


    “我考慮一下。”


    電話被掛斷,雲清繼續望了半天天花板,想著明天要是見到沈穆,態度是不是該卑微些,丟了這份工作就算了,丟了一輩子喜歡的事,那真就得不償失了。


    她相信以沈穆的人脈,這種事還是能做到的,雖說手段實在卑鄙了,完全不符合那人的身份。


    但沈穆那人,捉摸不定,時好時壞的,他真的想做什麽的時候,還需要管身份不身份的?


    想到這裏,雲清頹廢地閉上了眼睛。


    沈穆這人啊,總有辦法讓她的腦子時刻變得清醒......


    門鈴聲響起,雲清以為是酒店的服務員,赤著腳下去開門,但她看到的竟然是沈穆,他直挺挺的站在門口,臉色沒好看到哪裏去。


    “沈總,您怎麽來了?”看來這卑微,需要提前一些了。


    沈穆沒說話,長腿一邁直接進了門,放眼掛了一半在地上的被子和一隻完全掉落在床下的枕頭,再回頭看了一眼頂著一頭亂七八糟的頭發的女人,有種想發火的衝動。


    沈穆在床沿下坐了下來,抽出一根煙,想點上,最終又收了回去,“你在這裏幹什麽?”


    雲清連忙道:“沈總,想抽就抽吧,我不介意的。”


    “我在問你話。”


    雲清聽出責問的意思,以為沈穆是因為她很不尊重的請假方式,而讓他不高興了,為了彌補自己的衝動,認真的回答道:“我隻是想找個不被打擾的地方睡覺,就睡覺而已。”


    “為什麽不接電話?”


    “我接了啊。”雲清越聽越糊塗了,總覺得沈穆哪裏怪怪的。


    “我說的是你的未婚夫。”


    像要急著撇清什麽:“我不想接,都說了,我沒有未婚夫。”


    沈穆突覺得自己的行為實屬有些傻,他從不幹涉外人的私事,更不可能在別人的兒女情長上多廢一句話,眼下,他隻覺得是情侶間鬧矛盾了,而雲清的這種行為,便是鬧矛盾後幼稚的表現。


    想到這裏,便越發的覺得這一趟是不該來的,可若不來,他多少有些擔心,但心這個女人會不會幼稚到做出一些沒腦子的舉動出來。


    雲清見著沈穆沉默,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一個問題:“沈總,您怎麽知道他打我電話了。”


    於是沈穆把孫予飛去公司找人的事告訴雲清了。


    雲清聽完,隻低聲地說了一句:“以後不會了。”


    “我不想過問你的私事,但是希望你以後不要再衝動行事了。”如訓誡一個不懂事的孩子,沈穆沉聲說道。


    雲清十分不解,捂著胃部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沈總,隻是因為個人的情緒出了問題,無法專注上班,所以才想請個假,找個沒人知道的地方好好的睡上一覺,這也算衝動嗎?”


    沈穆看了一眼她光著的腳丫子,隨即盯著她手上的動作:“算。”


    雲清無奈:“沈總你說算就算吧,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我錯了就是了。”


    這女人還真是......


    認錯比誰都快,但絕不是真的知道錯了才認。


    “不舒服?”本該一走了之的,但猶豫間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沒事。”雲清實在是沒力氣繼續說下去了:“沈總,您快走吧,讓我休息會兒,我可能今天沒法通宵了,我保證,明天一定準時上班。”


    “休息得還不夠?先找個鏡子照照自己的臉。”


    雲清摸了摸自己臉頰,還真站起來往鏡子麵前一站。


    兩眼無神,臉色蒼白,嘴唇幹裂,頭發雜亂無章,活脫脫一個鬼樣。


    而她這鬼樣,此刻被沈穆看得真真切切。


    老天爺就是這樣,你不想要什麽偏偏就給你來什麽,雲清越不想在沈穆的麵前丟臉,偏偏就丟臉了,還丟得隔三差五,丟得一次比一次精彩,說好的家醜不外揚呢,這都快夠沈穆寫本書了。


    這書的女主角就是她,還是個挺悲催的女主角。


    雲清擼了擼自己亂糟糟的頭發,又使勁的搓了搓因為睡久了留在臉頰上的印痕,搓了半天搓不掉,也就懶得搓了,一屁股又坐回到凳子上,摳著腳指甲的覺著丟人現眼。


    她突然有個念頭,如果她換個公司,那就再也見不到沈穆了,見不到了,尷尬就不存在了。


    沈穆將腳邊的鞋子往她的方向踢了踢:“把鞋穿上,跟我走。”


    “去哪兒啊?”雲清還沉浸在自己的想法裏。


    “去吃東西。”


    “不用了,我不餓。”


    “去不去?”沈穆突然站起來,雲清一個激靈,總覺著他快要揍她了,一個“不”字卡在喉嚨裏,就是不敢說出來。


    沈穆沒揍她,隻是把她從凳子上拎起來後,放到了床沿上,然後挨著她坐了下來,彎下腰,準備幫她穿鞋。


    這一舉動,著實把雲清嚇到了。


    她眼睜睜的看著沈穆那隻好看的手,從地上撿起她那隻破鞋,然後來到了她的腳邊,正準備把鞋子往她腳上套。


    總覺得他今天怪,這也怪得太可怕了。


    雲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將鞋子一把搶了過來,“沈總,我自己來,自己來,剛剛是不是說去吃飯?好的,我這就穿好鞋,馬上就去。”


    就這樣,沈穆看著這個女人用著最快的速度把鞋子穿好,又飛快地跑去衛生間把自己收拾了一下,出來的時候,雖沒見著臉上的蒼白有什麽改善,但至少頭發順多了。


    酒店下麵就有吃飯的地方,倆人並肩走進了一家店。


    店門口有個老奶奶在賣花,手工的,看起來很漂亮。


    雲清忍不住駐足看了一會兒,莫名的就想起了孫予飛給她送花的那一次,現在想起來還覺著很難受。


    她的包容讓他得寸進尺,他們走到如今的地步,孫予飛有錯,她又何嚐沒有錯?


    老人的臉上寫滿了滄桑感,一雙骨瘦如柴的手在風中瑟瑟發抖,看得人心裏很不是滋味,歲月最是無情,一眨眼,不論重要的,不重要的,最後都會悉數的帶走。


    她已奔三,還能如何再浪費?


    “喜歡?”


    沈穆的聲音輕輕的,但沒什麽感情色彩,雲清挑了一朵百合和一朵向日葵,她把向日葵遞到了沈穆的麵前:“沈總,送你的,謝謝你。”


    沈穆將手從口袋裏抽出,接過花:“謝我什麽?”


    “謝你怕我自殺,特地來找我啊。”


    雲清苦笑:“其實你想多了,我這個人挺惜命的,不可能為了不值得的事浪費自己的生命。”


    “哦?那為什麽把自己搞成這樣?”沈穆看著向日葵,比不得鮮花的豔,但比鮮花更美了幾分,這還是有生以來的第一次,有人送他花,不值幾個錢,但能輕易的擾亂人心。


    “咳。”莫名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許多,雲清開始覺得不好意思:“一開始多少是接受不了的,想不通嘛,要換做你,看到另一半劈腿,劈腿的對象還是個......”


    話沒說完就意識到自己的用詞不當:“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說沈總你的另一半啊,我就是打個比方。”


    沈穆突然發現,這個女人似乎很怕自己,言行舉止總在努力的避免著引發他生氣,其實他並不是一個有太多複雜情緒的人,他真想告訴她,你隻需做你自己。


    “現在想通了?”


    “嗯,想通了。”或許豁然開朗隻需一瞬間,隻要有勇氣從泥潭裏掙紮出來,“想不通又能怎麽樣呢,難不成我要巴巴地去跟人家搶男人嗎,我幹不來那樣的事。”


    孫予飛,不配她如此!


    老人接過雲清遞過去的紙幣:“閨女,我找不開啊。”


    “奶奶,不用找了,天不早了,回去吧。”


    雲清說完便進去了,沈穆看了看老人,意外之喜讓她的臉上帶了些欣喜之色。


    這個平日裏摳摳搜搜的女人,大方起來倒也挺大方的。


    服務員送上菜單,雲清隻給自己點了一碗小混沌,見著沈穆也把東西點好了,還特地囑咐了服務員一聲:“不要放洋蔥,大蒜這些。”


    雲清點完後就坐著發呆,沈穆看著那雙哭得不成樣的眼睛,“在想什麽?”


    “我在想......”雲清不知道該怎麽說。


    “在想辭職的事,打算換個公司,換個新環境?”


    雲清露出驚訝狀:“你怎麽知道的!”這也太神了吧。


    “換做別人,或許也會這麽做,覺得尷尬,覺得我會瞧不起,畢竟這麽多丟人的事情,都被我看到了。”


    雲清覺得在沈穆的麵前,她仿佛成了一個透明,他是個非常聰明的人,別人不經意的舉動往往就能讓他看到本質。


    雲泥之別的差距,大概就是如此。


    不遇沈穆,不覺如此,一遇沈穆,心生落差,也不知這種落差感,是對還是錯。


    但總是叫人容易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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