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聲音,帶著激動,帶著欣喜。嗓音甜美。


    會讓人內心本能的生出憐惜。


    強大的念力波動,讓周白榆在這一瞬間,意識受到了猛烈的衝擊。


    無數記憶的碎片,讓他腦海裏一幕又一幕畫麵閃過。


    那個讓人絕望和憎惡的故事,終於完整起來


    ……


    ……


    “縫身大人是我們的守護者!它帶給了我們肉吃!”


    蠱樓的居民第一次給一家三口講起縫身的經曆。


    但不知為何,一家三口看著有些消瘦的居民,有些害怕。


    那是他們第一次知道,在避難所內部,有一個被稱之為“縫身”的大人。


    由於它的實力強大,且能夠帶給周圍居民肉吃,並且展現出其他神通,當地居民信奉為神!


    末世之下,信仰會帶來希望,但一個詭異的信仰,則會帶來扭曲。


    “凡殘缺者,都將獻給縫身大人,成為神的一部分!”


    這是附近居民樓的鐵律。


    附近幾十棟樓,上千人都經曆過末日之下的物資不足,都忍饑挨餓漂流了很久。


    進入避難所後,並沒有人每天送來物資,所謂避難區,也隻是讓這些人不用再遭受怪物的侵襲,免於奔波。


    但每個人都得自己想辦法找到食物。


    前線的戰士們,正在奮力對抗魔物,他們消耗了主要的食物。


    餘下的食物要分給這些避難區的人,就必須想要讓一部分人挨餓。


    一個人可以在有食物的情況下,被活活餓死麽


    或許是可以的。


    假如每個人的道德水平都很高,都有著極高的自我約束能力。


    但假如……每個人都有著狼性,那麽人群密集的地方,沒有食物的話,人類就和蟑螂沒有區別。


    死掉的蟑螂,會被其他蟑螂蠶食。


    可大家都太頑強了些。


    頑強到要等到一個人死去……太漫長太難捱。


    終於,名為縫身的神說道:殘缺之人會帶來災難,吸引怪物,隻有將殘缺之人獻祭,才能換來和平。


    縫身靠著詭異的外表,靠著強大的神通,讓一戶極為迷信的家庭,獻祭了他們家一個早已無法養活,無法照顧的老人。


    當日下午,那戶人家,吃到了美味的肉湯。


    肉香綿延,吸引了無數人聚集在92號樓。


    圍觀之人的眼裏,泛起了掠奪者的凶狠。


    但縫身就像是神一樣……是這些人根本無法對抗的。


    從那以後……


    92號樓,每隔一陣子,就會有人去向縫身說,哪棟樓裏,有著殘缺之人。


    92號樓的肉香,也讓其他樓的人開始紛紛效仿。


    殘缺之人真的會引來怪物麽


    這麽荒唐的說法,真實與否其實不重要了。


    末日之下,物資匱乏,種植用地幾乎都被怪物占據,肉從哪裏來的呢


    這個誅心的問題,真相也已經不重要了。


    很多事情,一旦有了先例,很快就會形成風氣。大家麵對風氣,心照不宣。


    一旦形成風氣,很快就會成為規則。而規則一旦讓人部分人獲利,獲利者就會越發強調規則。


    各個樓裏,殘缺的標準越來越低。甚至發展到了後麵……


    一個人是不是殘缺,已經不由醫學說了算。


    而是由“樓長”說了算。


    所有“樓長”都是縫身的狗腿。如果不表現出“樓長”的尊敬,那麽哪怕隻是感冒發燒,“樓長”也會將其形容為……殘缺。


    這樣的例子不少。


    白野一家就是這樣的。身為首都科技大學博士導師的白野,從來都是信奉科學的。


    他是這個國家有名的大學者。


    即便末日到來,人類的科技被詭異的力量封鎖,越來越多扭曲的規則開始嘲諷人類的學科,越來越多離奇的現象,顛覆崩塌科學家們的信仰……


    但白野始終相信,人類的文明不會就此毀滅。


    一定存在著某種方法,讓秩序恢複,讓規則矯正。


    他時常對女兒白靈說道:


    “靈兒,要好好學習啊……這個世界越是表現出讓我們要放棄我們的知識……我們就越不能放棄這些知識。”


    “將來有一天,你和爸爸,一定會為人類的崛起,做出貢獻的。”


    多麽偉大的信仰。


    哪怕已經處在一個根本不科學的世界,哪怕已經淪落到住避難所,吃不飽飯……


    但白野始終相信,人類還有明天。


    所以……


    這樣的一個人,又怎麽可能相信邪祟之說


    這樣的一個人,又如何會出賣殘缺之人


    白野無疑是偉大的,卻也是不會變通的。


    他低估了人性的惡,也低估了人心的愚昧貪婪。


    那些血肉仿佛會讓人產生某種癮。吃下過縫身送來的肉的人……都會極度渴望這種肉。


    而不服管教的白野,指出縫身根本是一個混入了人類群體中的怪物。


    “什麽殘缺之人就要被獻祭!什麽殘缺之人會引來怪物!縫身……就是最大的怪物!我們要團結起來,去通知前線的戰士們!”


    在無數難民居住的後方,出現了縫身這樣的怪物,無疑會對人類帶來巨大的打擊。


    盡管縫身現在隻是要求這些人獻祭殘缺之人……


    但說不定這就是一種喂養,也許現在的縫身還很虛弱。


    前線的戰士們,或許還有能力殺死這個怪物。


    但一旦喂養久了,縫身完成了某種恢複乃至進化……或許人類的末日就真的開始了。


    白野的猜測是對的。


    可白野……不懂人心啊!


    很快,他的妻子因為這裏水質渾濁,開始頭疼。


    而頭疼的妻子,被“樓長”說成了殘缺。


    這一刻的白野是絕望的。


    他知道妻子隻是很普通的病症,他也知道,這些人心裏很清楚,自己的妻子根本不是殘缺之人……


    但他改變不了什麽。


    越來越多的人湧現出來,九十二號樓裏,每個人都要求白野交出他的妻子。


    這些人手裏拿著武器,目光凶狠而貪婪。


    白野明白,自己無論怎麽強調妻子不是殘缺之人,也沒有意義。


    今天他們一定會帶走妻子,獻祭給那位“縫身之神”。


    “媽媽……媽媽……她沒有殘缺,她沒有!”


    白靈發出憤怒的呐喊。她總是會表現出超越同齡人的智慧。


    但她終究是一個小孩,小孩說的話,誰在意呢


    看著妻子昏迷不醒,看著女兒傷心憤怒,白野忽然明白了。


    罪惡之源,不在縫身。


    在於人心。


    “我的妻子沒有殘缺,你們不就是想吃肉嗎讓我去,我去見見那位縫身之神。”


    人類的自我犧牲,都是偉大的。


    但從結局上看,這樣的犧牲,又是愚昧的。


    白野也知道,自己走後,妻女或許很難平安……他的犧牲,隻能保護她們一時。


    但他真的沒有辦法了,他相信了一輩子人類的偉大……


    所以到最後,他也隻能選擇再相信一次人類。


    “我跟你們走,我相信那位縫身大人,更願意我被獻祭掉。若我成為了他的一部分,請保護好我的妻子和女兒!”


    這一天,恰好是白靈十二歲生日,白野溫柔的撫摸著白靈的頭,說道:


    “爸爸要出門一趟,靈兒,你要照顧好媽媽,知道嗎”


    “今天是我生日,爸爸,晚上你會陪我過生日嗎”


    白野含淚點點頭:


    “會的,爸爸會在天黑後回來,會給你唱生日快樂歌,以後爸爸還會教你很多知識,我的小天才……將來啊,你一定可以成為讓爸爸驕傲的人。”


    父女緊緊相擁。但分別之後,再無相聚。


    再往後的事情,更加的壓抑,絕望。


    妻子的頭痛忽然加劇,總是用頭撞擊著牆壁,地麵。撞得頭破血流。


    看到這一幕的樓裏居民,歡喜不已。


    他們的確答應了不傷害這個女人,但這個女人自己撞成了殘缺之軀,怎麽能怪他們呢


    “奶奶,是不是又要有肉吃了啊”


    “是啊,晨晨,一家三口啊,縫身大人會獎勵我們好多好多肉呢!”


    老人和小孩歡呼的拍手,樓裏其他人的也目光貪婪。


    他們想要將女人帶去地下室,卻發現……小女孩白靈死死的守著自己的母親。


    她還記得爸爸說過的話——要照顧好媽媽。


    她本該天真純潔的眼神裏,如今充滿了絕望與憎惡。


    她像個發瘋的小野狗一樣,誰敢靠近,就死死的咬住那個人的手。


    最後,樓裏的居民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將白靈打暈,將母女一同關入地下室。


    誰也沒有注意到……母親的脖子上,生出了醬紅色的血肉。小女孩的眼睛,閃過詭異的紅光。


    陰暗的地下室裏,白靈的身體,她母親的身體……都在發生著變化。


    這棟獻祭了無數“殘缺之人”的92號樓,即將迎來驚魂之夜。


    按照曆史的發展,一個將來堪比縫身的怪物,會就此誕生。


    但很快她會被縫身所吸收,也因此,縫身迎來了一場前所未有的進化,為人類未來,帶來了巨大的浩劫。


    可曆史,因為周白榆的出現,已然發生巨大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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