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不僅是清渺兒了,就連雲誌和二狗也是聽的滿頭霧水。


    “大哥,你說什麽?”


    雲誌看著黎天失神的樣子覺得不對勁,好像對方知道了什麽不得了的秘密一樣。


    而就在這時,從門外傳來一聲巨響,像是兩股能量碰撞在一起的聲音,也吸引了他們所有人的目光看向那邊。


    下一刻,一個狼狽的身影從外牆外直接飛了進來,破爛不堪的衣服,滿身的塵土,像是剛挖礦回來的樣子,隻是,與外形不匹配的是那依舊挺拔的姿態,和依舊淩厲無匹的氣勢,雖說衣服破損,但身上確實沒有一絲傷痕。


    是侯卿白!


    隨之,紅蘿的身影也出現在了眾人的視野中,與侯卿白不同的是,紅蘿雖然衣裳也有些許破損,卻沒有沾染絲毫塵土,渾身紅色的念力縈繞,仿佛一位女戰神。


    “不愧是極致之體,硬的和王八一樣!”


    紅蘿對立與侯卿白的麵前,眼中盡是不甘和無奈。


    什麽時候超凡境麵對搬山境的人會如此束手無策?


    侯卿白這時可沒工夫搭理她的話,而是看向了清渺兒一邊。


    “卿白?”


    清渺兒愣神,這是什麽情況?


    紅蘿她當然也認識,是淩雲城少數的超凡境強者之一,更是淩天學院的副校長,可是為何會與侯卿白打起來?


    侯卿白看了看坐在樹下的黎天以及一旁的雲誌,微微皺眉。


    “渺兒,你沒事吧?他們與你說了什麽?”


    麵對侯卿白的詢問,清渺兒隻是微微搖頭。


    “他們並未與我說什麽,隻是卿白你?為何會與紅蘿前輩打起來?”


    聞言,侯卿白這才鬆口氣,他就怕自己來不及,導致黎天他們說了什麽不該說的東西。


    看來,對方興許並不知道菩提樹的真正秘密,不然早就告訴清渺兒了。


    他沒有立刻回答清渺兒的問題,而是又將目光轉向了麵前的紅蘿。


    他屈身抱拳。


    “紅蘿前輩,剛剛多有得罪,您現在將他們帶走,未來,侯卿白一定會銘記您今日之恩。”


    紅蘿微微皺眉,也看了看黎天一邊,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抉擇。


    看樣子黎天他們已經與清渺兒相談許久,卻並未有什麽結果。


    雖然好不容易才將對方逼至如此境地,這也是他們完成任務最後的機會,但她並沒有把握再一次與侯卿白對戰的時候,還能再保全眾人。


    正當她猶豫之時,一旁沉默的黎天才緩緩站起身。


    眾人看著他的動作,皆是沉默不語,正要說話的紅蘿也將要說的話憋了回去,侯卿白則是微微皺眉看著異動的黎天。


    他要幹什麽?沒人知道。


    隻是大家心裏都明白,黎天才是牽動這次任務的核心之人。


    黎天緩緩走動腳步,來到了清渺兒一側,同時清渺兒也不解的看向了他。


    清渺兒早就看出了情況不對,心裏也知道,淩天學院,怕是因為什麽原因盯上了侯卿白。


    “傳說是真的。”


    黎天麵無表情的說道,同時眼神未在清渺兒身上挪開。


    清渺兒也知道,對方就是對她說的。


    這也讓她更為不解。


    她疑惑地看著奇怪的黎天。


    “你說什麽?”


    黎天深吸一口氣,眼神堅定無比。


    “你剛剛跟我說的那個傳說,是真的,龍帝在菩提樹的幫助下,得到了長生,不過,它獻祭的不是族群的氣運,而是整個族群!”


    “什麽!”


    清渺兒驚疑,他不明白黎天是為何如此確定的,也不明白黎天為何在這種時候還要對她說這種話。


    隻有侯卿白知道黎天的意圖,已在手中悄悄凝聚了劍意。


    同時,黎天也將目光看向了前方的侯卿白,眼中盡是憤怒。


    “菩提樹會結果,隻是需要的是同族人的血祭,我說的對嗎?侯卿白!”


    侯卿白眼中殺意更甚,此刻的他,恨不得先將黎天千刀萬剮。


    可是比他更快地是一旁的紅蘿,她早就看出了侯卿白的意圖,率先一步攔在了他的前麵。


    “紅蘿前輩,我可以付出一切代價,隻要你現在帶他們走。”


    侯卿白強忍著殺意,對著他麵前的紅蘿說道。


    隻是紅蘿卻寸步不讓,她有她的職責,不可能因為侯卿白的一句話,就真的選擇退縮。


    “你在說什麽啊小天?這和卿白又有什麽關係?”


    事情已經超出了清渺兒的想象,她迫切的需要一個答案。


    黎天也不再猶豫,隻是在這一刻,他的眼中再次流露出了悲傷。


    “在數天前,就在這個莊園裏,菩提樹開花了,正如你之前所說,漫天的血蓮花呀,同時,菩提樹也結下了一顆果實,那是一顆如心髒般跳動的果實,裏麵蘊藏著足以令人起死回生的生機。”


    清渺兒呆滯了,她覺得黎天說的一切不可思議。


    菩提樹開花了?那可是需要海量的生機啊!


    “你閉嘴!他是胡說的,渺兒你別信他!”


    侯卿白再也不能任由黎天說下去,劍意脫手而出,暴怒的他妄圖隔空殺死黎天。


    可是紅蘿一直死死盯著他動作,怎麽可能讓他有機可乘。


    “侯府主,別掙紮了,若是你真的什麽都沒做,還怕他說下去?”


    紅蘿看著眼前憤怒的侯卿白,眼中盡是淡漠。


    清渺兒也覺得事情不對,她雖然知道侯卿白一直有事瞞著她,卻沒想到會與菩提樹有關!


    “小天你繼續說!”


    她也需要一個真相!


    “你不是病了麽?你知道你是怎麽好起來的嗎?”


    黎天眼神淩厲,死死盯著憤怒的侯卿白。


    “是他,你的好丈夫,獻祭了同族人的性命!讓菩提樹結果,強行為你續命!”


    這一刻,清渺兒忽然覺得天塌下來了,她迷茫的看著黎天,隨後又向自己的丈夫看去。


    “這都是他的一麵之詞,都是他信口胡謅的!誰會相信他說的這些,渺兒你別聽他胡說!”


    侯卿白辯解道。


    既然阻止不了黎天說話,那隻能極力否認了,此時的他,也感到無力,是從他修行以來,第二次感到這麽無力,第一次,是清渺兒病重他無法醫治的時候。


    “是我胡說嗎?好,校長,請你幫個忙,將這棵樹,連根拔起!”


    黎天才不管他承不承認,隻要清渺兒相信就行了!


    紅蘿咧嘴一笑,一口答應。


    “好,這事兒我最擅長!”


    說著,她紅袖一揮,紅色念力如同迷霧一般,直接將菩提樹圍繞。


    下一刻,地麵微微震動起來,接著菩提樹直接被一股巨力連根拔起,還遠不止這些,每根粗壯的樹根皆纏繞著一具白骨,密密麻麻,是那數不清的累累白骨。


    一百?兩百?還遠遠不止!


    就算是有準備的黎天等人,還是被眼前的景象給驚的說不出話,連身體都止不住顫抖了起來。


    “這...”


    清渺兒窒息了,她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反而是紅蘿先反應過來,縱使是久經風霜的她,也很少見到過這種場景。


    “侯卿白!你真是該死!”


    紅蘿氣急,一拳打向身前的侯卿白,直接將其擊退了出去。


    “這是多少人啊...”


    雲誌嘴唇泛白,緊握雙拳,他在密集的白骨中,看到了幾個熟悉的人影,還未被吸幹生機。


    “他們隻是普通人啊,他們每個人都應該好好地活著,為什麽?你的妻子是人,他們就不是人了嗎!你怎麽下得去手!你這樣的人,就算死一千次,一萬次都不夠!”


    黎天發現樹下的白骨比他想象中的還多得多,他們都是普通人,可以想到他們在麵對侯卿白大總管他們的時候有多絕望。


    侯卿白麵色鐵青,他知道,此時再多的辯解都已經於事無補了,清渺兒根本就不會相信他。


    清渺兒看著眼前的屍山,久久無言,隻是在她眼中,流淌下了兩行血淚。


    她無法接受眼前的一切,無法接受這麽多人為她而死,無法接受自己的丈夫殺了這麽多人。


    可是,結果已經出現在了眼前,她又不得不接受。


    “為什麽...”


    “為什麽啊...”


    “誰來告訴我這是為什麽...”


    “為什麽死了這麽多人啊...”


    清渺兒悲痛欲絕,一口鮮血從嘴中吐出,染紅了她的青紗。


    “渺兒!”


    侯卿白眼睛血紅,暴怒下的他竟是主動攻向了擋在身前的紅蘿,一劍斬滅了原本阻擋在他身前的紅色念力,此刻的他,勢不可擋!


    “滾開!”


    侯卿白接連揮出數劍,打的紅蘿連連後退,最後一劍,直接斬傷了紅蘿的右手,使其不得不退讓至一旁。


    見擋不住他,紅蘿退而求其次,來到了雲誌黎天的身前。


    “瘋子!”


    侯卿白不要命的反擊,令紅蘿都束手無策。


    而此時的侯卿白哪還顧得上黎天他們,他的眼中此刻隻剩下了清渺兒一人。


    他來到了清渺兒身邊,眼中盡是心疼和痛苦。


    “渺兒...”


    清渺兒仿佛沒有看到他,依舊無神的看著前方。


    “二十年前,我救了何止千萬的百姓!這是淩雲城欠我的!這是他們欠我的!為什麽你們就是不肯放過我!我隻想和我的妻子過普通人的生活而已,就隻是這樣而已...”


    侯卿白嘶吼著,眼中是那近乎執著的癲狂,多少年了,他在煎熬中度過,結果,卻還是無力改變。


    是啊,他沒有錯,他隻是想和妻子白頭偕老,錯的,是這個病態的世界,是那個不公平的命運。


    妻子重病,作為丈夫的他走投無路,才出此下策。


    清渺兒緩緩轉頭看向眼前的侯卿白,眼中盡是悲哀,浸染鮮血的手想去撫摸眼前疲憊的丈夫。


    “卿白,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隻是這個代價太大了,我承受不起,我早是該死之人,能再見到你,我已經很知足了。”


    “你看他們...他們都是我們曾經要保護的人啊...”


    “他們有的有妻子,有的有孩子,他們應該好好地活著啊...”


    “我恨啊,我恨自己沒有死的幹淨,為了我又徒增亡魂,要是我兩年前就死了,他們就不用死了...”


    “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他們...”


    侯卿白慌了,看著眼前說著話的妻子,他一時不知所措。


    “不,不怪你,都怪我,都是我的錯,渺兒,不是你的錯,你沒有錯...”


    清渺兒搖頭,製止了侯卿白繼續說下去。


    她將目光轉向了一旁的黎天。


    “小天,謝謝你告訴我真相,不然我還不知道要承受這份罪孽多久。”


    “一切皆因我而起,今天,就在我這兒結束吧,卿白隻是一時糊塗,希望淩雲城看在他曾經的功勞份上,可以減輕他的罪行。”


    侯卿白悲痛欲絕,眼淚也終於從他眼角流了下來。


    “不要,渺兒不要,都是我的錯,我去自首,淩雲城要殺要剮也罷,我求你,求求你不要做傻事。”


    他慌忙的抓住清渺兒的手,他太了解自己的妻子了,這也是他一直不敢告訴對方真相的原因,他害怕再次失去清渺兒,那種痛苦,他已經不想再承受第二次。


    清渺兒心疼的看著侯卿白,為了自己,他付出的實在太多太多了。


    “這一輩子,沒有做好你的妻子,下一輩子,我再做你的妻子吧。”


    “如今的我,活著比死難受,我也需要給他們一個交代啊...”


    說著,她又看向眼前的屍骨,眼中盡是悲哀和痛苦。


    當她看到菩提樹下那片屍海之後,她便已經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這份罪孽,她承受不起。


    “我走了...你不要怪他們...好好活下去...”


    清渺兒再次抬起手撫摸丈夫的臉龐,努力的再看他最後一眼。


    “不要,渺兒!”


    侯卿白就這樣看著自己的妻子在自己的眼前慢慢失去了生機。


    “啊!!!”


    “為什麽,為什麽啊!”


    “明明我們可以白頭偕老的。”


    “明明我們可以做一對神仙眷侶。”


    “為什麽!”


    “我明明已經很努力了...”


    “為什麽你還是離我而去了...”


    侯卿白此刻泣不成聲,緊緊抱著自己的妻子。


    麵對喪妻之痛,縱使搬山境的絕世強者,如今也哭的跟個孩子一般。


    失去生機的清渺兒已經無力的倒在了侯卿白的懷裏,就像曾經依偎在他懷中那樣,那樣安靜。


    清渺兒明明可以選擇站在自己的丈夫一邊,但她沒有,她好不容易恢複過來,明明可以選擇繼續活下去,但她也沒有,甚至,在麵對死亡的時候,她都沒有絲毫的猶豫。


    偉大的人,卻已這種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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